第4章 埋葬于死亡里的生灵

窗外乌云密布,遮住了月亮,空气有些潮闷,似乎是要下雨了。

纪夜明一向有些讨厌下雨。

关上窗帘,纪夜明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回事,他居然真的帮这个男人开了间客房。

明明这个人连临时居住证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经过城门的安检,而是依靠着某些方法绕过了安检的耳目。

想到这,纪夜明不由得眼神一凝。

睦月城作为和秀国西部战区最重要的枢纽城市,在十里开外的旷野上都设有专门的暗哨,作为睦月城的耳目,这些暗哨不仅监视着死潮的一举一动,也拥有盘问路人的权利和职责。

而城门处也有专门登记行人信息的地方,会给予旅人临时居住证并登记身份,可他却什么都没有,是警卫疏忽大意了呢?还是这个人……

并且第三次圣陨大战已经过了百来年了,这个时候跨越彼岸的人……

而男人不知道纪夜明在想些什么,正趴桌子上大快朵颐,嘴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还含糊不清的哼哼着啥。

纪夜明见状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是特殊之人,又怎么可能连吃食都无法解决,大概是守哨所的那些家伙们打盹去了吧。

不过暗哨为了避免死潮的突然冲击,都会配置十分了得的的强者,这个男人能这么轻易地透过,难道是之前遭遇的那股死潮……?

想到这,纪夜明心头一惊,连忙开口询问道:

“先生在赶往睦月城的途中,可有发现死潮的踪迹?”

“洗澡?”

男人一顿,含糊不清的问道,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抓着头发思索了会,才缓缓笑道:

“有啊,规模特别大哦。”

“不仅如此,你们设置的暗哨应该都被它们解决了,路上我可是看到了不少尸体呢。”

男人还在笑着,但是纪夜明的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能在整个睦月城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拔掉了岗哨,统领死潮的殢魃该多么强,那死潮规模该有多大?

不行,得赶紧通知上级,纪夜明猛地转身,就要向门外而去,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纪夜明回头一看,原来本是坐在桌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笑道:

“公子啊,我的建议是赶紧溜吧,这次的死潮怕不是睦月城能挡下来的,”他伸出两根手指,笑道,“这次的殢魃足足有这个数哦。”

“两万?”

“答错了哦,是二十万。”

滴答,滴答,哗啦啦……

雨滴逐渐落下,打在窗户上,顷刻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与此同时,睦月城外十五里处,第十一战役师团下属第二十五旅团正在前往阻击死潮的路上,但突如其来的大雨严重影响了旅团前进的速度和视野。

“该死的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旅团长柳濑正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虽然前沿部队并未发出警示信息,但柳濑正梦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这样的天气阻击死潮会造成相当恐怖的伤亡。

想到此,柳濑正梦转头向身旁的副官下令:

“命令前沿部队于十二号哨所驻扎,其余各部原地休整,旅属侦查连务必保持各部队间的联络。”

副官得令而去,柳濑正梦环视四周陆续开始扎营的将士们,总觉得有些不对。

四周太安静了,除了雨声还是雨声,放眼望去,武士们的身影都变得朦胧,这让他越发不安。

雨太大了,现在已经即将入冬,这不正常。

是不是该向师部请示暂停任务呢?

正当柳濑正梦纠结之时,副官踉踉跄跄的向他跑来,可泥土被雨水浸湿后极其滑溜,副官一个不小心便正面摔倒在泥泞里,再一抬头已经是满脸泥巴,分外滑稽。

柳濑正梦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手虚虚一抬,一股无形的能量便将副官抬起,不等副官开口,柳濑正梦便询问道:

“怎么回事,如此紧张?”

副官本来有些慌乱,但看到柳濑正梦心神也是一定,是啊,旅团长可是宗王级别的强者,以七阶的等级就能突破统领级别,成为君王级,放眼整个国度,都寥寥无几,他在怕什么?

是的,除了殢魃会进化以外,人类的血脉也会随着实力或者机缘而进化,为了统一二者,人类把进化程度分为统领,君王,羲皇,大帝四个等级,而柳濑正梦不仅是宗阶的能力者,血脉更是达到了君王级,虽然才七阶初期,但实力已经接近八阶层次,鲜有什么能对他造成威胁。

因此,副官深吸一口气,不顾满脸泥浆,回复道:

“旅团长阁下,就在将才,先锋部队第十七联队与我军彻底失去联系。”

“后卫部队第三十四联队也未回应本部命令。”

“并且,”

副官的语气越发沉闷,

“后方的预备联队第三十五联队也与本部失去了联系,中锋第十八联队长阁下询问,是否需要暂退重组部队。”

担心成为了现实,柳濑正梦的心反而落到了地上,可怕的不是陷入危机,而是陷入了却浑然不知,知道了情况,就有方法应对。

虽然敌人来势汹汹,但柳濑正梦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下令道:

“传令所有联队不惜一切代价向本部靠齐,全体成员做好战斗准备,侦查连尝试联系师部……等等,侦查连向第三十四,三十五联队方向探查,并将联络时间从半个小时缩短为十五分钟,有了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副官得令而下,柳濑正梦抬起头闭上眼,任由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冷静一些。

短短半个小时,整整三分之一的联队,三千余名士兵便生死未卜,后路也被敌人切断......

不过敌人也明显顾忌伤亡,否则只需要正面进攻,便足以击溃整个旅团。

也正因为敌人投鼠忌器,他才有希望带领旅团活下去,只需要坚守此地,等待师部救援即可……

只要剩余部队能与本部集合,七千多训练精良的战士加上身为宗王的他,撑个一两天应该不是问题。

只要他们能会和……

雨还在下,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哗啦啦”的雨声。

15分钟的时间真的漫长,柳濑正梦自嘲一声,平时半小时一次的联络都让他不胜其烦,可现在,仅仅十五分钟便让他如此的煎熬。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撕碎了雨幕,柳濑正梦睁眼望去,只见副官正急匆匆向他跑来。

看到副官惊恐的表情,柳濑心里顿时一沉。

“旅团长,除开第十八联队返回以外,其余部队,全……全部失联。”

副官惊恐的说道,

“旅团长,要……要不我们向后突围?”

柳濑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缓缓睁开,对副官说道:

“敌人这是把前路放出来,其余方向肯定是走不通了,这是让我们不得不前进,好一股作气想吃掉我们。”

“传令,所有人员原地结阵,好好招待贵客,吾等战士,安能顺敌人之意,哪怕今日全部战死于此,也要让敌人崩掉几颗牙齿!”

柳濑正梦眺望远方被雾霭覆盖的大地,眼角闪过一丝疯狂。

......

随着拂晓的微光,乌云渐渐变得稀薄,雨也逐渐停止,阳光接管了这片土地,映照出一片艳红的平原。

柳濑正梦靠着一截残存的围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滴雨水顺着他的头盔滑落,滴到地面时已经彻底被变成鲜血。

柳濑正梦身上的灰黑色甲胄早已被染成了鲜红色,变得破烂不堪,腹甲的正中间插着一柄长太刀,甲胄和刀身结合之处还在汨汨的淌着血水,整只右臂早已不翼而飞,胸甲也被一道巨大的刀痕所分为两半,露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透过伤口,甚至能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

吃力地拔出了插在腹部的太刀,随手丢在一旁,柳濑正梦望向周围的残垣断壁。

战斗早已平息,死潮也已远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骸,堆成一幅人间炼狱般的绘图。

天上隐隐传来几声尖锐的鸣叫,食腐的秃鹫已经在高空汇聚成一片乌云,随时准备冲下来饱餐一顿。

柳濑正梦吃力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副官的尸体就在他的周围,散落得到处都是,脑袋也被砸的稀碎,只留下一滩红里带白的的血肉。

而第十八联队长被数十把太刀捅成了刺猬,耷拉着脑袋立在不远处,整个战场,除了第十八联队长外,就只剩下一个黑袍人还站着。

第二十五旅团全军覆没。

柳濑正梦惨笑一声,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个黑袍人。

什么阴谋诡计,对方根本就没在意他们,只是撞上了旅团,顺手解决掉了而已。

毕竟眼前的黑袍人乃尊王级的恐怖存在,在祂的面前,柳濑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仅仅一个照面,便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不过对方并未杀死他,而是让他目睹了整个旅团的覆灭。

杀人诛心啊,回想着部下不断惨死在死潮下,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的情景,柳濑正梦便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黑袍人四分五裂,但是他眼前已经泛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他只能努力恶狠狠的盯着黑袍人,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一般。

黑袍人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说道:

“别这样看着我,说起来你还该感谢我,要是你们继续向前,便会被死潮转化为人们口中的怪物。”

“而现在,至少你不是死在殢魃那种怪物的手上,死后灵魂还能够得到安息,啧啧啧,多好。”

柳濑正梦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闻言还是不可置信的颤抖了下,拼尽全部力气嘶哑地问道:

“你……是……人类?”

“不不不,”黑袍人摇了摇头,道,

“人类这种物种早已落后,我们是智慧的新造物,我们是进化的象征,我们活在死亡的阴影里,我们用双臂举起生命的沉淀,我们是……”

他向上举起来臂,大声宣告,

“淘汰人类的新生命!”

但柳濑正梦早在质问黑袍人身份时便已经死去,见自己的豪言壮志没了听众,黑袍人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只得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他一消失,迫不及待的秃鹫群立即尖叫俯冲而下,彻底地埋没掉这片死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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