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出鱼肚白,一丛彤云隐于山海间。宁白转头,望到云雾蔼蔼,他叹了口气,对谢昼雪说:“我说你,要去忙了?”
谢昼雪语气如常,“嗯,对,要去风陵台找我师弟商量上课的事情,我帮你恢复原身。”
“最近这阵子陪你闹也闹了,你回天都城好好保护自己,别胡闹了。”
宁白晋升大乘境失败,突破天灵根也失败。
他昨晚一夜没睡,也没有去打扰谢昼雪。
好像换了个壳子,就不能跟谢昼雪撒娇似的。
宁白有些难过。
他脸贴着金丝软枕,头发也散落开去,目光露出茫然的神情。
宁白在床上躺了三五天,谢昼雪期间屡屡来看他。宁白都爱答不理,这给谢昼雪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困扰,他默默地驻足门外看宁白,长长叹气。
期间宁澹来找谢昼雪,说琅琊书院的修士中有修为天分高的玄灵泉弟子,是天璇神女义弟萧飒的儿子。谢昼雪不经意听,可他依然十分担心宁白,他站到门口,说:“宁繁霜,你令我失望。”
宁白眼皮动了下。
前几天的热吻还在令他回味,他在自己的枕头下东摸西碰,捏出一封自己母亲寄来的书信,说外公急病,必须登时赶回天都城。
思及天诛之劫。
宁波想作为大神官,必须有这个通天之能抵挡天诛之劫,但似乎风陵台已经有这么多人,自己也不是大神官,所以,他入不入大乘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谢昼雪说这话让宁白觉得他忘本,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点破他,帮助他筑基,他谢昼雪能有今天?
宁白怎么想都很不爽。
而且,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宁白讥笑:“失望,我从未让自己失望,你今时今日之地位——”
“宁繁霜!”
谢昼雪训他,“你今天不需要出门,给我去抄经书。”
“不抄完,你别想休息。”
宁白当即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唉唉大叫了好几声,他踩赤脚去拉谢昼雪的手,说:“别走啊,你去找谁?你娘的又收哪个做徒弟?”
“你欺负我没灵力,拿我跟别人比,我还不能生气?”宁白气愤,“你就数典忘本,哼——”
谢昼雪搂他的腰,让他上前来,“琅琊书院有测试,规定各家宗门得派出弟子出去应战,你身天衡上仙不做出表率也就算了,还成天吃吃喝喝,不出门,你还委屈上了?”
宁白好想让他吻,他抿起唇,亲向谢昼雪,说:“玩我一下?”
谢昼雪捏着宁白下巴,手钳着,大拇指摩挲下颌处的小块皮肤。
宁白唇微张,碰一下他的脸,谢昼雪手格开,笑说:“不觉得不合适?”
“你认真的?”谢昼雪垂眸,望着宁白比一缕神魂时更为嚣张强势的美貌。
他想了想,呼吸微沉,“你长得漂亮,是公认的。”
“只是是不是不太好,”谢昼雪手挡住宁白亲自己的唇,“你还差得远。”
宁白满身的躁郁气,“合着你就冲着我上仙的身份来,等我利用完了你就扔,是吧?”
谢昼雪:“这么颓,不怕老师骂死你?宁静和可不好相与,你若是对我强取豪夺,我不愿跟,也没办法呀——”
宁白脑壳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事逼?你有这个功夫跟我掰扯骂不骂死的问题,你怎么不去撞南墙?我就是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又怎么样?你跟不跟我,我不关心,你距离让我爱上你,也差得远。”
谢昼雪压着宁白腰,往桌边的方向走,宁白腰抵桌子边缘,双手捏住,骨节发白。
他别开脸,谢昼雪与他说:“怎么玩?”
“我不是高风亮节之人,做事都有我自己的目的性……”
谢昼雪凑近他,望着宁白因为动作的牵扯而松掉的外衫,他几乎能够看到宁白的身体轮廓。
他毫无掩饰,“对,包括现在。”
宁白喉结滚动,他感觉自己又被谢昼雪宽厚肩膀带来的安全气息给安抚了。
他手搭在谢昼雪肩膀上,谢昼雪手抱住他的腰,把他罩在怀里,问他,“说吧,什么想法?”
宁白还是想跟谢昼雪双修。
如果不能入大乘境,不如体验凡人世界的世俗爱欲,可谢昼雪不给!
“双修——”
谢昼雪没搭理他,也没弄他。
宁白愣了下,他去摸谢昼雪腹肌,嘴上说出的话找抽:“你不行啊?”
“我封了我的阳关。”谢昼雪笑笑:“我不能自控**,只好想点别的法子。”
宁白:“…………”
他烦躁地要死,“把我当驴使呢,合着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谢昼雪望着他,心中躁动不安。
或许因为太熟悉了,又或许因为身处风陵台太过孤独,曾经宁白的离去让他失去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依靠。他们是朋友没错,可为什么身为朋友,这个人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顾自陨天?如果不是宁潜告诉他他尚有一丝神魂,他怕真的要疯了!
两个人见面,忍了数天。
谢昼雪忍不了,他双手紧紧抱着宁白的肩膀,非常非常紧地抱住,仿佛要将他揉入骨子里。
宁白没心没肺,“你干嘛?”
谢昼雪恨得牙痒痒,他愤怒不已,手环住宁白的人后,将他围困在桌子跟自己怀中。
他的手攥到骨节发白!
谢昼雪讲话的声音仿佛是牙根里咬出来!
“宁繁霜!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宁白明白他啥意思,不就是不能修仙,他抱怨:“你算老几?我折磨你?你算老几啊?!”
谢昼雪气上心头,他手干脆去掰宁白下颌,让他任由自己亲!
他撕咬着宁白的唇,什么怜惜都没了!
宁白感觉谢昼雪奇怪得很,他唇被堵住了,没法说话,只好委屈地拿手锤谢昼雪肩膀,谢昼雪怎么亲他,他就怎么哭!
扑簌簌的眼泪掉下来,滴到谢昼雪手背。
宁白哭闹,吵吵。
“你敢收别的人当徒弟,我跟你没完。”
“我不去书院,你不疼我了!”
宁白恢复了离开江心小岛的委屈心态,“我父母都没管过我,那个死老头把我关岛上十五年,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啊,又没管过我!只知道戳我脊梁骨,美得他了!”
宁百亲着亲着跟谢昼雪闹,谢昼雪心又软了,一句话重话也不能说了。
宁白嘴唇肿肿的,继续无脑问:“你怎么没硬?”
“你怎么又亲人这么凶呀?”宁白贴着谢昼雪的胸膛,非要他抱着自己,说:“哥哥——”
一句话说得谢昼雪恨不得命给他,但他想了想,宁白这坨焉坏疙瘩,怕只有自己能治。
“你不是怕吗?”谢昼雪好声好气跟他讲,耳根子烧红,“骚里骚气。”
宁白:“…………”
“合着我还是勾栏小院,青楼画舫那种魅妖扮作的花魁了?”
宁白不满,大大的不满!
“我哪里骚?难道不是你憋不住吗?”宁白气呼呼,“你勾引我在先!”
谢昼雪心窒:“我与你,真无话可说!”
“那你就别说!”宁白坐桌子上,谢昼雪捏他脚踝,扯着他不准让他走,说:“陪我去书院上课,让你坐我前面。”
宁白:“你占我便宜。”
“乖乖,坏男人就是这样子的。”谢昼雪堂而皇之拉着他的脚踝往前,让他的腿侧在自己腰两侧,“你成心整我,是不是?”
“动来动去,怕我不行?”谢昼雪生气笑:“哪里学的?你不是闭门不出,从哪里学来的这种魅惑男人的本事?”
宁白脸红,他就是很喜欢谢昼雪这么对自己,像是一种无声对抗宿命的方式。
也可能是本能的亲近跟喜欢。
宁白咳了声:“春宫图,加——”
“哎,”宁白手赶紧圈住谢昼雪的脖子,叫嚷,说:“好哥哥,我心悦你……”
“就是,就是男人见得少,”宁白苦兮兮,“我阿娘让我远离——”
谢昼雪认真把手搭在宁白肩上,警告他:“五十年一次的雷劫你没成功晋升天灵根,你还有什么用处?”
“对于风陵台,对于天都城?”
宁白试图解释:“如果不是我哥哥重病,你认为,神官的位置跟城主的位置会轮得到我?”
谢昼雪沉默看了下,“怎么你当初那个样子,现在又这个样子?”
“或许是我太急躁了,天诛之劫我也不是不行,但我现在也举步维艰,”谢昼雪深深呼吸,“我能护住你一时,这一世,你又用什么来赔偿我?”
宁白沉默了,他难言地转头,“所有人认为我不配神官之位,难道我真的不配?”
“你要再度逼死你自己?”
宁白一把捞住谢昼雪的腰,仿佛开口求谢昼雪真的让他很为难。
他独来独往惯了,也只有谢昼雪这一个知心朋友,跟他心贴心。
“谢昼雪,你变了很多。”
“我都不认识你了。”
宁白无力攥着谢昼衣领,表情难堪痛苦,极端不安。
“谢栖芜。”
谢昼雪求他:“你如果还信任我,就不要离开我。”
宁白想了想,“我……”
谢昼雪亲他的唇,覆上去。
唇瓣冰冷,薄凉,带着阴郁的沉顿。
“我对你做的每件事,没有玩笑。”
宁白乍然不适应,他让谢昼雪亲着自己了,冷不丁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表白。
他唔了声,“你认,认真的?”
谢昼雪心情压抑到不行,好不容易亲到了朝思暮想之人冷淡的唇,结果来这么一句话,他恨恨地咬下,说:“宁繁霜!”
宁白赶忙认真回应,让谢昼雪想怎么亲自己就怎么亲。
不对劲,不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谢昼雪跟他嘴唇相触,垂眸低头看宁白眼珠子乱转。宁白目光跟谢昼雪对上,才扒紧他的脖子说:“没谈过恋爱,多疼我一下。”
谢昼雪手捏他下巴没放,“看出来了,是要多疼。”
“嗯——你咬我干嘛?!”宁白呼痛,“我招你惹你了!”
谢昼雪简直完全没办法,他扒着宁白脖颈,“我都要忙死了,没时间分心照顾你,我总不能累死了还得回来哄你吧。”
“你就娇成这个样子?”
宁白霸蛮无礼,反问:“你故意激我呢?!”
“是啊,”谢昼雪瞧着宁白嘴唇红润的样子,“你总是让我意外跟惊喜。”
宁白想自己丢脸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踹谢昼雪的腿,谢昼雪钳他脚踝,“少招惹我,我非登徒子。”
“你倒像个魅妖,只想吸男人精气。”
“成天不务正业,只想睡男人。”
宁白:“…………”
好大的锅!睡自己男人还犯法了?!
“我特殊癖好,难道不行?!”宁白黑自己,打算说下一句时,他转头,骤然看到谢昼雪揶揄的神情,才说:“好了,我说,就是我发现可以用以血入药,修诡道之术。”
谢昼雪愣了好久,“诡道之术,这就是你说的想法?”
宁白抱胳膊,小腿晃了下,说:“狗东西,给我写药方,不然我放自己的血,气死你。”
谢昼雪挑眉,心想鬼东西还是那个他喜欢的样子,惯于剑走偏锋,愣生生把死路走出一条生路。
他想了想,假装叹气:“可是我现在比较忙,没时间看医书。”
宁白急了,“你诓我呢!说好的帮忙呢?!养你有几分用?”
谢昼雪心道这人怕是比自己还急,只好说:“总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宁白觑他,“你想我说喜欢你,就直说。”
谢昼雪:“…………”
宁白突然凑上去,伏在谢昼雪耳边道,“你身体沉,我还是很期待你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我肯定很爽,但你只想我爱你,是不是?”
“我到底会不会让你一边……”宁白冷哼:“一边哭着求你轻一点呢?”
谢昼雪拳头握紧,浑身出现了冰冷气。
“你还差得远。”
谢昼雪冷静推开宁白,“果然是很会勾引人的鬼东西,你真令我迫不及待。”
“满意吗?”
宁白都有些搞不懂了。
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嘴嗨开玩笑??
两个人彼此都觉得对方没底线,但也只对对方没底线。
最近关系进展飞速,搞得他都不适应,问:“这,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谢昼雪眼梢吊起,“宁繁霜!”
宁白哦了声,“我说真的!”
他委委屈屈,别开脸,“又不是真的说你差得远……真的是……”
“宁阿白!”谢昼雪沉沉叹气,“你不正经。”
宁白害羞地别开脸,“就想不正经,我好喜欢你的。”
谢昼雪:“你胡闹到什么时候?”
宁白:“亲我一下。”
谢昼雪眼瞅着宁白情绪转好,他捏过宁白下巴,小心虔诚亲了下,轻轻咬他的下唇说:“我也好喜欢你。”
宁白手抱着谢昼雪脖子让他吻,谢昼雪吻落在宁白耳际,左手抚着他后背的头发。不知怎么得,仿佛患上了饥渴症,一直都想多亲亲他,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一切恍惚是梦,不怎么真实。
谢昼雪想了下,道:“说起来,你妹妹宁瑛,怎么又跟宁见微订婚了?”
宁白啊了声:“等等,你说什么,不是退亲的事,板上钉钉了吗?”
谢昼雪:“没有,但她似乎又去祠堂跪在你的牌位面前求你了——”
“这也算是一桩功德,你是什么想法?”
宁白想世间万物,生死有命,自己无意干涉他人因果。
可命运这个东西,不是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白:“我不能同意。”
谢昼雪瞧着熟悉的宁白回来了,他亲亲宁白的眉心,握住他的手,“你人真好。”
宁白只觉得心累。
疲于奔命的一生诸多琐事,只是为什么开始兴奋了?
宁白又在家窝了几天,还是挂在谢昼雪身上,如若无骨附着他。
他这人,就很明确,只能靠自己就靠自己,有了男人就靠男人,好朋友受难也是义不容辞。
这期间,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关于天衡上仙宁繁霜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十八道雷劫是祥云的象征,天衡上仙莫非是渡劫成功?
更有甚者,说宁繁霜喜得麟儿,马上就要诞下神子,天诛之劫就此破了,我们风陵台跟各宗门的修士都有救了!
其中最邪乎的是宁潜,他梦到自己的孙子入大乘境后,连夜把谢昼雪从天琅北域喊过来,说让医宗上官凌给自己看一下,自己孙子是不是在骂他,然后又不吃饭了。
上官凌本就是个碎嘴性子,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得,传到宁瑛耳朵里去了。她听说天衡上仙苏醒了,便一连在琅琊书院门口跪了五天,求宁白救自己一命!
宁白睡得正香,当宁澹把江湖的奇闻轶事跟他一说,他都惊呆了!
妈的,把自己往刑架上烤呢!
宁白不得不直面宁静和,以神官继承人的身份。
江湖传言没有一样是真,但他对于刑罚院院长仍然有些莫名发怵。
这人极恨不守规矩之人,也极其自私,如果是自己父亲,断然不会拿亲人的婚姻去抬升什么所谓门楣。再就是听说宁静和与风陵台专与他父亲作对的神女谢织花有染,而且,父亲不止一次与宁静和发生过面对面的冲突。
当年神官之位,宁静和眼红到滴血。
宁白想自己有义务为宁瑛解决这桩事,她是自己母亲的丫鬟,也是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女儿。
只是江湖传言莫须有的名声,是不是这个谢织花信口开河,逼他上位,给他放上一个高名声,随后狠狠跌下,那也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为什么想跟谢昼雪双修,只想跟他上床。
宁白想,低级的堕落与欢愉始终更快乐。
神仙瞧不上从玄灵泉从凡人修习晋升的修士,更瞧不上剑走偏锋的人。
偏偏,他登顶了。
这些人,又能如何呢?
凡人爱欲,不求克制。
他恰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宁白来到琅琊书院门前时,还想自己是不是太装了。
他谢昼雪面前多放浪,其他人,就该多正经。
宁白白衣胜雪,沉声对宁静和说:“刑罚院院长,不公开处理宁家毁我名声一事——”
“此番,又是为何?”
宁静和早便对宁白怨气载天。
他丝毫没有礼貌之气:“如今你乃天都城城主,你以非宁家人。”
宁白拍拍手,“好大的口气,你既然知道我是天都城城主,我乃地灵泉的领主,见到我,你又为何不跪?”
宁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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