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赵远之是陪着母亲和妹妹来逛逛灯会的。
妹妹是来京探亲的表妹,母亲说来者是客,牵着赵双的手走得飞快。
人潮涌动,赵远之不好容易将二人安顿在一方视野极佳的茶楼里,往窗口一坐正想着歇口气,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两个相携而过的男人。
嗯?一对断袖?
赵远之觉得这二人眼熟,不由多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脸色大变。
披着墨色披风、乌发高束的那个男人,怎么长得有些像玉安妹妹?
他身边玉白衣袍的人,怎么模样姿态瞧着也很像烦人精礼肃??
两人挨得极近,在低声说着什么。
赵远之揉了下眼睛,正想再看仔细,二人却已消失在攒动的人群中了。
一定是看错了!那对该死的断袖绝不可能和玉安妹妹有关系!
但一想起公主,赵远之心境又灰暗下去。
赵双嬉笑着凑过来,被赵远之的叹气声唬住,问他怎么了。
赵远之怅然若失:“想起了一个人。”
郁安并不知自己被一个多日不见的熟人看见了,被礼肃要求不要再躲之后,索性放飞自我,照着从前的方式和他相处。
虽然偶尔还是会觉得尴尬,但已经自然太多。
猜了一路灯谜,郁安手里也被花灯填满了。
人潮稀疏后,二人慢悠悠走到河边,看见男男女女蹲在阶下往水中放灯。
郁安知道这个风俗,是向河神许愿,祈佑自己平安顺遂的。
成群结队的男女来此,或许是为了请求神明庇佑爱情。
这些美好的祈愿是否会被神明收到,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下,是此刻。
郁安正静静看着河中飘荡的荷花灯,察觉到手心一紧,视线一抬,对上了礼肃的双眼。
“阿郁有什么心愿吗?”
“我的心愿?”郁安一顿,目光重新投向河水,“我希望要做的事都能做到。”
礼肃回音很温和:“是么?”
“骗阿肃的,”郁安转眸回来,对他微微一笑,“有些事做不做得到都无所谓,我只希望在意的人平安。”
礼肃牵紧了他的手,“阿郁会如愿的。”
不管愿望是什么,都会如愿。
花灯中烛火跳动,将两人的衣角映成了同一片颜色。
长河之上,荷花灯顺水徜徉。
单独相处的时候,礼肃让郁安不必在意,继续住回主院。
郁安答应了。
元宵一过,礼肃就要离开了。
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郁安不想浪费。
视线从架上的花灯上移开,他披上氅衣就去了西边的偏房。
到了地方,礼肃有些讶然,“阿郁?”
郁安犹豫着说:“我想来看看你。”
这样直白的表达,以往的礼肃总会红了耳朵。
可如今礼肃扶着门的姿势未变,眼神平静地问他:“要进来坐坐吗?”
郁安立即应好。
礼肃进了屋,烧起足量的炭火,房间里很快热了起来。
郁安站在门口不动,直到被礼肃轻飘飘看了一眼,这才合上门进来。
房中收拾得很干净,主人的物品少得可怜,彰显着对方来去自由的身份。
礼肃站去床边,安静地整理行囊。
郁安看了一会他的背影,低声开口:“阿肃,你还会回来吗?”
换一个说法是,我们还要继续吗?
礼肃关于这段关系是何想法,郁安只想要一个答案。
礼肃动作停住,转身看了过来,一双柳叶眼眸走向很柔和。
“阿郁,你心悦我,是吗?”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郁安点头,“是的。”
礼肃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细究源头恐怕很难理清,郁安迟疑了一下,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礼肃沉默了。
郁安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情绪起伏,“阿肃……”
礼肃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哪怕我们都是男子,你也喜欢我?”
炭火的温度起来了,郁安摸索到氅衣边缘,将厚重的大氅褪了下来。
“喜欢。”他回答。
礼肃一笑,向郁安走了过来,“喜欢同我相处么?”
“喜欢。”
“哪怕我墨守成规,迂腐不堪,毫无征兆就抛下你回麟茂,你也喜欢我?”
“……喜欢。”
礼肃已经站到了郁安面前,目光宛若春雪。
指尖轻柔地抚过郁安的脸侧,礼肃低下声音问他:“怎么都喜欢吗?”
郁安与礼肃对望,很和气地说:“喜欢,都喜欢。”
“我碰你的时候,你也喜欢吗?”
郁安刚一点头,礼肃的指尖就移到了后颈,不紧不慢在那小片皮肤摩挲。
郁安眨了眨眼,察觉到那只手顺着他的脊骨一路下落,滑到了腰部。
“这样呢?”
郁安说:“有点痒。”
观察到郁安确实没有反感,礼肃按住郁安的后腰将他往自己身前带。
“我们相吻的时候,阿郁是什么感觉?”
“……”
“讨厌吗?还是喜欢?”
郁安默了一秒,如实答道:“喜欢,但是阿肃亲得有点深了。”
礼肃眼中浮现出一层浅淡的笑意,可郁安还没来得细看,那点笑意就隐匿无踪了。
“和喜欢的人亲近,只会因为喜欢而生出欣喜而非厌恶,是吗?”
郁安点点头。
“之前与阿郁亲近的时候,我都觉得欣喜。”
礼肃目光低敛,看着他身上天青色的长衫,“但那时我是把阿郁当做了女子,这不对……”
郁安呼吸都放缓了,纵使稍觉不安,也很认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礼肃慢条斯理地按着他的腰,“所以我想试试,面对身为男子的阿郁,我会否仍觉得欢欣。”
郁安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试?”
“阿郁……”
在郁安抬头的一刹那,礼肃的吻落了下来。
和以往不同,这个吻轻得像是风中的绒羽。
双唇一触即分,不染**。
郁安回过神来,轻声问:“阿肃讨厌亲我吗?”
“不讨厌,”礼肃眸中暗光闪动,又抬起他的下颚亲了他一下,“我喜欢阿郁。”
郁安眼睛一亮,“真的?”
“嗯,”礼肃和他对视,眸中霜雾尽散,“不管阿郁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喜欢阿郁。”
“对不起,这种事不用确认,我也可以直接告诉阿郁的。”
反应过来礼肃一直在借着由头欺负人,郁安简直百感交集。
郁安抱住了礼肃的肩膀,“阿肃好坏。”
礼肃扶住他的腰,很温和地向他道歉:“对不起。”
犹豫和迟疑是假,担忧和在意是真。
不管郁安是男是女,都是淋着霜雪将礼肃护在怀里的人。
是和礼肃相携相伴的阿郁,是即使自己难过也要温暖别人的笨蛋,是远梁冬天里唯一的日光。
礼肃很早就下定决心,要走到足够高的位置,将接住他的阿郁重新捧起,长长久久守护对方。
这个决定不会因为郁安是男是女而改变。
因为阿郁只有一个。
礼肃要保护的人,只能是他。
礼肃很快尝到了捉弄人的后果,亲密的时候,郁安总是睁大眼睛盯着他看。
像是在反复确认他会不会讨厌。
礼肃哭笑不得,挠着郁安的腰将他放倒在榻上,逗得人说不出话才罢休。
看着面颊绯红仰面躺在榻上,仍双眸明亮瞧着自己的人,礼肃轻轻地弯起眼眸,用手去刮对方卷翘的眼睫。
傻阿郁,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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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郁安终于确认了礼肃的心意,知道这人确实没在强装。
这事还要从二三月里,礼肃又一次从麟茂来远梁时说起。
彼时礼肃一现身,公主府的仆从很自觉就领着他往府中走。
恰好郁安那日没外出,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商户账本,乍然见礼肃进来,还以为自己忙里偷闲生出了幻觉。
分明前些日子对方还在信中说,新君事忙,大典之后安稳社稷行程很多,郁安便做好夏日才见面的打算。
直到被礼肃抱在书案上亲吻,郁安才慢慢反应过来,礼肃真的过来了。
多日没见面的人亲得很凶,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郁安软着身子推他,“阿、肃,别……别亲了……”
礼肃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秋水般的眼睛含着脉脉情意,“我很想你。”
郁安被他勾到,抵抗的力度一松,“唔。”
被迷迷糊糊亲了半天,郁安实在受不了,匆匆推开他就想从案上逃开。
礼肃扶住郁安分开的膝头,“阿郁要去哪?”
郁安红着脸说不出话。
礼肃勾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按,将他托臀抱起。
郁安推他的力道大了点,“不要这样。”
他反应太大,礼肃动作一顿,很快就像察觉到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郁安无地自容,将脸埋到他颈窝。
颈侧滚烫,礼肃将他放上了小榻,“这里会舒服些。”
一落地,郁安就默不作声往里面挪。
礼肃牵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阿郁。”
郁安摇头,“不亲了。”
面颊带粉,分明唇瓣还湿着,呼吸也是乱的,但郁安还是很肯定地重复一遍:“不亲了。”
礼肃打开他蜷着的腿,很耐心地吻了吻他的面颊,“阿郁,对相爱的人来说,这是正常的。”
郁安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是亲自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觉得难堪。
礼肃安抚般吻过郁安的颈侧,而后抬起眼睛看他。
郁安被这人看得没办法,主动去亲他。
这次亲了很长时间。
郁安被放开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了礼肃的腿上。
他想下来,稍微一动就被礼肃按住了大腿。
“别动。”清润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
郁安视线下落,立即就不动了。
稳稳按着郁安的腿不让他离开分毫,这人的语气却很温柔:“阿郁,我心悦你。”
此刻,言明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郁安亲身体会了礼肃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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