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万龙教练落在雷神风胳膊上的手掌收了回去，指腹上的薄茧在空气中划过细碎的弧度，方才那份不容置疑的强硬像潮水般退去，眼底漾开的随和漫到了嘴角：“好了，别总站着当桩子，先自己转转，熟悉下这办公室的角角落落。”
他抬眼环视四周，目光在办公桌上新拆封的文件夹上顿了顿——牛皮纸的封面上还印着浅浅的折痕，显然是刚从包装里取出来的。视线移到角落的打印机时，他伸手在机身侧面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该添的新家伙都给你备齐了。那台电脑是技术部刚调试完的，运行速度快得很，存战术视频、剪比赛集锦都够用，不用怕卡壳。”
说着，他朝桌角努了努嘴，那盆绿萝的叶片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想来是早上刚浇过的，嫩得能掐出水来：“桌上这盆绿萝也是新搬来的，看着精神吧？往后盯着屏幕久了，眼睛酸了，就瞅瞅这抹绿，能缓口气。”
话音未落，他侧身往门外挪了两步，肩膀轻轻撞开半掩的门，露出隔壁那扇一模一样的木门。门把手上挂着个小小的金属挂牌，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主教练万龙”，字迹遒劲有力：“我办公室就在隔壁，门没锁。往后不管是研究战术时卡了壳，对着比赛录像摸不着头脑，还是生活上有啥不方便的——哪怕是觉得食堂的菜咸了淡了，都别自己憋着，直接过来敲我门。”
阳光顺着他敞开的门缝涌进来，在地板上织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像条金色的绸带。万龙教练的影子一半浸在光里，一半落在走廊的阴影中，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却透着亮堂：“去吧，自己琢磨琢磨，有啥不明白的，随时喊我。”
说完，他轻轻带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先是清晰的“噔噔”声，到了走廊拐角处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彻底融进了基地里隐约传来的训练声中。办公室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树梢的蝉鸣和阳光晒过木质办公桌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雷神风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直到走廊里的声响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对话的余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回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好的。”
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像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裤兜，那串钥匙的轮廓隔着布料硌在掌心，冰凉的金属混着体温，提醒着他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转过身时，目光扫过这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新文件夹散发出的纸香混着打印机的油墨味，在空气里酿成一种陌生却安心的气息。
桌角绿萝的叶片在风里轻轻颤了颤，将阳光折射成细碎的光斑，落在雷神风手背上。他走到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桌面，原木的纹理在指腹下清晰地起伏。既然接下了那串钥匙，接下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往后的日子里，就得拿出十二分的劲头来——这个念头在心里扎了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眼底也染上了几分亮闪闪的光，像落了星子。
视线落在墙角那个半开着的行李箱上时，雷神风的脚步顿了顿。深蓝色的箱体上还沾着些浅褐色的泥点，想来是路上颠簸时蹭到的。他走过去，伸手捏住拉链头轻轻一拉，“刺啦”一声，箱子彻底敞开——里面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深色的训练服占了大半，领口都仔细地翻折着，露出干净的内衬；几件浅色系的休闲衬衫和牛仔裤码在一侧，袖口也都捋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整理的。
他直起身，视线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靠窗那排储物柜。最上面一层空荡荡的，他踮起脚尖试了试，指尖能轻松碰到柜面，高度正合适。心里有了数，便弯腰从箱子里抱出几件常穿的训练服，放在桌面上重新叠了叠——边角对齐，褶皱捋平，摞在一起时像块方方正正的砖头。
他再次踮起脚尖，将这摞训练服轻轻放在衣柜上层的左侧，又伸手往里推了推，确保不会因为轻微的晃动而滑落。接着是那几件衬衫，他怕叠着会压出褶皱，特意一件件分开平铺着放，每件之间留了一指宽的空隙，方便日后取用。最后剩下的牛仔裤，他将裤腿仔细卷成整齐的筒状，塞进右侧的角落，不大不小，刚好填满那片空间。
等把所有衣服都归置妥当，雷神风拍了拍手上的灰，掌心落下细微的白色粉末——想来是行李箱内衬上沾的。再看那衣柜上层，衣物码放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心里也跟着清爽了不少。他合上行李箱，将其立在衣柜旁边的阴影里，箱体刚好嵌在墙壁和柜子的夹角处，一点不占地方。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连带着心里那点拘谨，也随着衣物的归位一点点消散了。
雷神风望着衣柜上层整齐码放的衣物，指尖无意识地在裤兜里摩挲着那串钥匙。黄铜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让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眼下还只是试用期，每天上下班刷卡时，工牌上“试用”那两个小字总像根细针，轻轻扎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还没真正站稳脚跟。
可万教练递来钥匙时，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信任；把钥匙塞进他兜里时，掌心带着的不容推拒的力道；还有那句“进了这门就是自家人”的话，都像暖烘烘的阳光，一点点驱散了他心里的不安。他转头看向办公桌，崭新的键盘反射着窗外的光，像撒了层碎银；桌角的绿萝舒展着叶片，连空气里都飘着点陌生却让人踏实的味道。
试用期又怎样？至少此刻，他握着这间屋子的钥匙，把自己的衣服妥帖地放进了这里的柜子。这点点滴滴的实在，比任何空洞的承诺都更有分量。雷神风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鼓荡着一股较劲的劲头：就算是试用期，也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把活儿干得漂亮，不能让这份信任落了空。等真把“试用”那两个字摘下来的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配得上这串钥匙，配得上这间办公室。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后的转椅，椅面是新换的深棕色皮质，摸上去光滑微凉，还带着淡淡的皮革香。手指扶着冰凉的金属扶手，缓缓坐了下去，椅轮在地板上发出“咕噜”一声轻响，不大，却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身体陷进椅座的瞬间，恰到好处的支撑感从后背漫上来——不算太软，不会让人陷进去昏昏欲睡；也不至于硌得慌，刚好能让人保持清醒的坐姿。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屏幕还亮着，战队的龙凤LOGO在红、橙、黄三色渐变的背景上缓缓旋转，金色的龙鳞和凤羽随着转动闪烁着细碎的光，像在无声地欢迎着他的到来。
指尖搭在冰凉的桌面上，雷神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指腹上还带着点行李箱内衬的灰尘气息，洗过几遍都没完全褪去。刚才整理衣服时的琐碎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归属感——这把椅子，这张桌子，这间屋子，忽然就和他有了真切的联系，像藤蔓悄悄缠上了树干。
他轻轻转动椅子，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办公室：墙角的行李箱安静地立着，像个沉默的伙伴；衣柜上层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透着股安稳的气息；窗台上的绿萝在风里轻轻晃了晃叶子，将阳光抖落得满地都是。一切都妥当了。
雷神风停下转动的椅子，挺直脊背，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距离键帽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心里那点因“试用期”而起的忐忑，像被这椅子稳稳托住了似的，一点点沉了下去，落进踏实的土壤里。
该开始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目光重新落回屏幕，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像酝酿着一场即将启程的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