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安和宋岚父女俩在云家又呆了一晚才离开,走时,宋之安道:“真不去江州城?”
云微莫名心虚,不敢去看宋之安的眼睛。如此,宋之安便懂了云微的意思,冷冷一哼拂袖离去。
“宋叔叔。”云微唤了一声。
“爹爹没有生气。”宋岚伸手理理云微的衣襟,“爹爹只是担心你一个人。”
“我知道。”云微像是下定了决心,“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到时候我来宋岚姐姐家蹭个团圆饭如何?”
只是还未等宋岚开口,宋之安就在马车上撩开帘子:“怎么?现在去不成?我宋家龙潭虎穴叫你如此害怕?”
“爹!”宋岚急忙叫住宋之安,明明来之前说好的好好说话,怎么临了就不按计划了呢?
“不是的,宋叔叔。”云微跑到马车窗下,努力解释:“我想这些日子好好温习,白鹤书院有许多我用得上的书。您放心,等过年的时候我来宋家住着,到时候还盼您不嫌弃我添麻烦才是。”
“能住几日!”过完年云微差不多就要赶去京城,早早地宋之安就准备好了人手护送云微上京,故而云微在宋家最多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就得离开。
闻言云微呐呐:“宋叔叔。”
“行了。”宋之安放下帘子,“来江州城时别像现在瘦巴巴的,云斐孝期已出,莫在拿着这借口糊弄我。”
气话倒叫云微听出了七分长辈的担忧和三分挂念,云微眼睛微涩:“宋叔叔放心,我一定把自己照顾好。”
“早些过来,我好让下人洒扫换上干净的被褥。”宋岚眉心微蹙,似有无数不放心说不完。
“好。”
送走父女二人,云微便正式开始了温书生活。白鹤书院已经放了年假,云微倒也不用去学堂给那些孩子上课,不过书院藏书极多,住在汀州府附近的大多人还是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仍天天到藏书阁看书,云微便是其中之一。
云微看的便是春闱有关的手札,这些都是从白鹤书院出去的师兄们写下的,他们曾经历过春闱便将这些经历和心得写下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每届春闱的题目和答案,从中能揣摩出出题者的喜好,到时下场的时候也好投其所好。
合上手札,云微终于明白林若礼为何要自己参加院试议题,目的就是要他站在出题者的角度去写答案。想到此云微又想到那日林若礼对自己说的话,难道还有其他用意?
“云先生。”书院的护卫敲了敲隔间的门。
“请进。”
护卫顾忌着这里是藏书阁,声量压得很低:“云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见到李霁前云微都在想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自己,没想到是他:“行安,你不是奉命送年礼去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李霁看到云微的瞬间,心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一次云微穿的不是以往素净的灰衣,而是梅青色,墨色披风半掩,衣袂流转,宛若林间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转眼云微就行至李霁跟前,大抵是许久不见长高了些,云微能看见李霁眼里专注和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其中,忍不住轻唤一声:“行安。”
自己的字从心上人口中溢出,这些日子的疲累都瞬间烟消云散,李霁眉间染上笑意:“办完了,刚好转道来接你,我还怕赶不上。”李霁没有说这段时间他赶的如何急,以至于那些王爷提前收到年礼,各个惴惴不安,难道皇帝对自己不满,还是暗示了其他?
云微竟不知道李霁竟如此当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霁又道:“可惜还是错过了伯父的祭辰,是我来晚了。”
“怎么会,阿爹若是知道行安念着他高兴还来不及。”云微吐出一口气,等他想好说辞再说吧。
“那不成,我还是要买上香烛纸钱和祭品去祭拜伯父和伯母才是。”李霁自明白了自己对云微的心意,云微的家人自己就应万分敬重。
云微张张嘴:“不……”用。
最后,云微还是架不住李霁的坚决,同他一道去了云父云母的墓前上了三炷香。
“云微这些日子看书看得如何?”李霁替云微拿着褡裢,里面都是云微随时笔记的手札。
云微道:“那些书以前都看过,这次算是温习,只是要说看得如何还得下场一试才知。”
推开门,屋檐下挂了几条咸鱼和酱肉干。宋岚以前住在云家的时候就爱这口,云微打算腌些带去江州城。
看着这些,李霁心一沉,他知道云微怕是没打算和他去京城。不过没关系,就如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只要自己诚意够,云微定能答应自己。
李霁依旧住的是云微的房间,连日奔波的疲倦在满是心上人气息包裹下如山倒来,一直到外头传来吵闹的敲锣打鼓声和鞭炮声,才将李霁唤醒。
打开门,屋里,院子里没有云微的身影,就在李霁想云微会不会去了书院时,大门被推开。云微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欢喜,衣摆兜着什么朝李霁跑来。
下意识,李霁就张开手臂想要揽住云微,就听云微带着雀跃的声音在面前站定:“徐大伯的小儿子今日娶亲,我去抢了好多喜糖,喜果。徐家是我们村最有钱的,新娘子下轿的时候还撒了钱,叫我接了好几个,回头能买肉包子吃。”
李霁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看到云微高兴他也跟着露出一抹笑:“那到时候云微要请我吃。”
“好,明日就去城里买。”云微把喜糖喜果放桌子上的小篮子里,顺便剥了几颗花生喂汤圆“对了,今儿要去徐家吃喜宴,行安去吗?”这还是云微出孝后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以往村里人办事他都是送上一份贺礼,办事那家人当日再送些回礼来。
“和云微一道就去。”李霁道。
云微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大概行安是自家客人,再跟着去吃席怕不好意思吧。遂说:“是大喜事,人多才热闹。”
“哦,对了,行安吃糖,这个花生酥香的很,只有有人家办喜事的时候才能吃到。”云微拿起一块糖塞到李霁手里。
“好。”李霁低下头剥开油纸,果然很甜,甜到心里去了。
杏花村办喜事还是大半年以前,恰逢腊月,许多出远门的村民都差不多回来过年,因而徐家的这个喜宴格外热闹,自然多出个李霁也不奇怪,唯一让人注目的就是他通身的气度,哪怕普通的衣衫也遮掩不了。
注意到周围还未出阁的姑娘含羞带怯看来的视线,云微忍住笑:“行安可真是受欢迎,你不知我刚才去净手,有婶子问我你有无婚配。”
李霁挑眉:“那云微是如何说的?”
云微很是认真,回道:“我说我也不知道。”
“那我告诉云微。”李霁微微俯身,近到可以看清楚云微脸上的每一根汗毛,“未曾婚配,身边也没有任何莺莺燕燕。”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云微不知怎的身子往后一仰,脸也烫的吓人。好在这会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开席了。
李霁收回视线,他没有错过刚才云微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本就心绪不宁的心跳动得很快,云微会不会对自己也,有感觉?
席至一半,徐大伯带着他的小儿子和刚进门的新媳来敬酒。村里没有那么多讲究,新媳换了一套头面,在长辈的介绍下一一认识夫家的亲朋。
只是来到李霁面前时,徐大伯笑眯眯的脸一顿,李霁开口:“我是云微的好友,恭喜。”
“哈哈,云微的朋友也是一表人才啊!今天家里大喜,吃好喝好啊。”徐大伯朝李霁拱拱手。
李霁颔首,这才注意到自己碗里多了一个丸子,云微挤眉弄眼道:“这是喜丸子,是专门给未婚配男女准备的,说吃了喜宴上的喜丸子,要不了多久好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霁垂眸,下一秒在同桌人的筷子下抢了一个丸子放到云微碗里:“那也祝云微好事发生。”
一瞬间云微耳朵红得几欲滴血:“我……”
“我是说金榜题名。”李霁高兴,他高兴可以看到云微如此羞涩的一面。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哎呀,云微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届时双喜临门啊!”坐在旁边的村民听了半耳朵,朗声道。
听到有人打趣云微,同桌的人也纷纷想起来,是啊!云微也是该定亲的年纪。之前守孝三年,以至于让大家都忘了云微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说不定以后进士,状元也是可能的。
一时间家里有适龄姑娘的看云微的眼神都火热起来。
这下李霁不高兴了,他重重搁下筷子:“我吃饱了。”听听这话怎么吃得下去,醋都醋饱了!
“这?”云微不知道李霁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左右席面的菜也吃得差不多,“我也吃饱了,各位慢慢吃,我先走了。”
快步追上李霁:“行安,你怎么了?”
“我没事。”冷风一吹,李霁便冷静下来,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何况眼下这种情境只会让云微觉得自己性情多变不易相处,“我真的是吃饱了。”
听到李霁的话,云微还是有些狐疑,小心道:“村里就是这样,都是认识的人,吃席热热闹闹嘻嘻哈哈,不像高门那样讲究。”
“也一样。”李霁怕云微多想,更不答应和自己去京城,找补道:“宫里办宴也是这样,大臣们喝得醉醺醺的,兴头上还会吟诗唱曲,拉着政见不和的对头划拳也是有的。”
还能这样。云微涨了见识,他还以为这些高门世家吃席都讲究得很,绝不会做出市井一般事来呢。
见到云微若有所思,李霁松了口气,他也的确不算撒谎,那些个大臣,几杯酒下肚连自己姓啥都分不清,哪里还认得出对面坐的人是谁:“云微去了就知道了。”
这又是打算提去京城的事,云微头疼,突然想起刚刚李霁也喝了酒,试探地说:“年关将至,行安何时回京了?”
李霁喝惯了边疆的烈酒,那几杯浊酒如何乱的了他心智,不过他也不介意在云微面前伪装几分。
低头,熏熏酒香溢出:“说好接云微一道上京,哪里能我先离开的道理,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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