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闱在即,京城也越发热闹,随处可见来京城参加春闱的考生,三五成群或呼朋唤友一起讨论文章。
“听说明日方言公子在梅园设宴,广邀来京城参加春闱的考生参加,赏梅品茗,你们去吗?”角落一个蓝衣少年面露好奇地问邻桌的几个考生模样的人。
那几人闻言连连点头:“自然要去,而且你们知道吗?”
这话甫一出口,酒楼里的人注意力一下子都注意过来。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说话的人目露骄傲,嗓门也不由得加大:“据我同乡所说,届时京城里头最有这个的人都要派人来参宴。”他做了个大拇指,话虽没有点透,但在场人不是傻子。也由得原本还犹豫的人都坚定了决心,毕竟能被京城里头的人看入眼,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不过也有人出言反驳:“他们来又如何,就在场各位,怕是入不了那些贵人的眼。”
“说得好像你能被看上似的。”一人拍桌而起。
说话的人一摊手:“我说的是在场各位,自然也包括我。”
“你!”
“好了好了,大家以后说不准都是同僚,莫伤了和气。”
“谁和他是同僚。”
成功惹了怒火的少年也不怕,嘻嘻哈哈道:“是啊!说不准你落榜了。”
“你!”那人袖子一挽,什么书生气丢得干干净净。
“好了,好了,蔡兄蔡兄莫和这种黄口小儿置气。”
和那人同行的人又劝道:“这关头别惹了事,耽搁春闱。”
那名姓蔡的考生这才放下挽起的袖子:“哼!”
少年见对方冷静下来一咧嘴:“走吧,没意思。”
“梅园赏梅?”
一大早江淮州,杨遄和田乐远三人就来宋家找云微,顺道还从街边早餐铺子带了包子馄饨,送了一份给宋岚,其余的几人就窝到云微的房里一块吃。
“云微去吗?”江淮州问道。
云微摇摇头,因为明日正是李霁的生辰:“你们去吗?”
闻言江淮州从袖中取出一张请柬:“昨日这位方言公子送来了请这个。”
“云微应该也有。”杨遄忙道:“听说这位方言公子给各地叫的上名号的考生都发了请柬,云微在我们江南可是大名鼎鼎,肯定不会少。”
云微道:“我倒是没有收到请柬。”
“没收到?”杨遄挑眉。
“没收到也好。”江淮州将请柬丢到一边,“我们也没打算去。”
“不去?”
江淮州颔首:“自然。”
“我们也不去,是不是啊景和。”景和正是田乐远的字。
田乐远点头:“不去。”
“待明日他们都去赴宴,我们就去应天书院。平日里应天书院到处都是人,藏书阁更是挤破头,明天去清闲些。”江淮州说完就看向云微,脸上写满了邀约之意。
“明日恐怕我去不了,我还要其他事。”
此话一出江淮州明显失望很多:“也好,云微有事就去忙。”
“哎呀,昨晚上我看书,上面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低迷的气氛被杨遄陡然提高的嗓门打破,“刚好淮州和云微都在,你们帮我看看。”
“嗯。”
次日一早。
“云微。”一大早宋岚就在大门口候着,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事发生,果然:“这么早你去哪里?”
云微将手里拿的东西往后藏了藏:“没,宋岚姐姐你怎么起那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宋岚咬咬牙,这傻子被人一句话就唬弄住:“你说我为什么起这么早,你是不是要去靖王府?”
云微讶异,明显没想到宋岚会猜到。
“靖王当今陛下长子,哪怕不受宠也有人上赶着巴结送礼,你去做什么?”
云微道:“我与靖王殿下是朋友。”
“朋友。”宋岚嚼着字眼,视线再次落到云微脸上。的确是少有的殊色,不敢想若是生在女子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媒婆把门槛踏破。不过……想到这宋岚脸色绿了几分,“你将别人当朋友,别人未必如此。”
“宋岚姐姐的意思我知。”云微有些迷茫,宋家是除去爹娘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但行安又是自己的朋友“我会与靖王殿下保持距离,若有朝一日…宋岚姐姐便当不认识我,也……”
“你这傻子。”宋岚气急,可看云微认真的神色又无可奈何,“只怕到头来受伤的是你自己。”
“岚姐……”云微低下头,身后的手握紧,“我……”
“罢了,你都叫我岚姐我又能将你如何?”宋岚上前摸摸云微的头发,“你真当靖王殿下是你朋友?”
“嗯。”云微只觉宋岚这话奇怪。
宋岚这会已经变了一副姿态:“想去就去吧,也别怕连累宋家,我宋家经营多年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靖王府。
赵忠看到云微的第一眼就如看到了神仙天降,激动的迎上来:“哎呀,云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赵管家。”云微颔首,旋即看向冷清的王府大门,“王爷不是今日生辰吗,怎么我看府中并无客人。”
赵忠脸上异色一闪而过,随即说:“云公子知道,王爷不受陛下宠爱,京城里头这些人又是一贯会逢高踩低。不过也没什么,这几年都是这样。再说云公子不是来了吗?王爷看到公子一定会很高兴。”
云微一听这话暗道还好自己来了,不然行安生辰就是一个人过。想到这耳朵烫了烫:“王爷今日可在府上?”
赵忠见状,立即为自家王爷打起了可怜牌:“前几日云公子搬出府去,王爷以为云公子今日不会来了,就去任上当值,得晚上才会回来。”
“这样。”
“云公子不如进府歇会,水云居还是保持着云公子在时的样子。”
赵忠言语恳切,云微点点头,左右这会还早,自己的确需要一个地方再琢磨琢磨:“好。”
“此人是谁?”就在赵忠领着云微走进水云居,一个青年男子从林间走出,他看着云微的背影朝一旁的小厮问道。
小厮回道:“是云微云公子,是王爷的贵客。”这话是当初李霁安排下来的说辞,哪怕前几日云微搬出去,王府下人也还没有来得及更改。
原来是他?青年记起什么来。
见青年还站在原处,小厮问:“左先生可有什么问题?”
“并无”左青涯摇摇头。
再有十日就是四年一届的春闱,春闱意为国选拔栋梁之材,历朝历代皆是将其视为重中之重的大事,因此作为羽林卫都统,李霁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也好在甫一接手,李霁就将羽林卫中的一些刺头收拾了一遭,事务处理起来也才算是颇为顺利。
“王爷。”刘岐钺一早就带队出去巡逻,回到都统府看到李霁还在都统府练兵,上前:“今日是王爷生辰,按照惯例可休沐三日,王爷怎么还如此辛劳?”
“本王……”李霁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刀,他本意是借这几日带云微出去走走,一为自己的私心,二为云微即将赴考,想着出去散散心。谁料宋岚入京,云微更是搬出王府,“左右无事,在这里呆着也一样。”
李霁这么说,刘岐钺却想到一件事,那便是靖王的母亲就是难产去世。可以说,靖王的生辰就是靖王母亲的忌日。想到这刘岐钺冷汗就淌下来:“属下越矩。”
就在这时,赵毅快步往这边走来,李霁看到他顿时就有了猜测,心也不由得加快跳起来。
“王爷,云公子来了。”
赵毅一说完,李霁已经将长刀重新放回去:“这几日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非有急事不要来找我。”
看着李霁步履匆匆离开,刘岐钺摸摸下巴:“赵兄弟,你口中这位云公子是谁,我咋看王爷这样子像极了去见心上人的样子。”
的确是去见心上人。赵毅心道。
没有听到赵毅的回答,刘岐钺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又多嘴了,打了个哈哈道:“刘某多嘴,这就去操练这群兵崽子。”说罢,脚底抹油似的往校场中央奔去。
从汀州府李霁便是费尽心思将云微拐到身边,到京城后虽不时有杂事耽搁,但也常常能见到云微。每每想到云微住在府上,回府两人一道用餐,不由得让他生出了云微已经与自己成婚的绮念,只是可惜宋岚来得太不凑巧。
一路上李霁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不过几日不见倒让他生出了经年岁月之感。
水云居,云微窝在美人榻上埋头用小刀刻着什么。行安身份贵重,虽不受宠但皇帝碍于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有些表面功夫也得做。因此行安也见过不少稀奇玩意,自己和行安是朋友,自当以心意为上。
“云微。”
“嘶。”
隔着窗户,李霁看到屋里的人忍不住唤了一声。云微却是一慌,想到手里的东西还差点火候。手一抖,小刀锋利,顷刻间血珠子就冒了出来。听到推门进来的声音,云微立即将手藏在身后:“行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在当值吗?”
“听说你来了,我就回来了。”话刚说完李霁脸色就是一变,“云微你受伤了?”
“我没有。”云微矢口否认。
李霁眉心还是皱成了川字,他少年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对血腥味最为敏感。尤其是在看到云微背在身后的手时有了猜测:“我看看。”
“我真没事。”话落,李霁已经抓住云微的手,血珠子还在浸出,已然在地上和云微的衣服上留下痕迹。
“行安。”云微弱弱的唤了一声。李霁已经取来药和纱布,沉着脸为云微包扎伤口。云微自知理亏,他也没想到会流这么多血。
李霁的动作甚是麻利,很快就将云微的手指包扎好。不过他还是不说话,云微小心地扯扯他衣袖:“行安,你别不说话。”
这时李霁又看到云微另一只手里握的一个木偶和小刀,眼前顿时一黑,咬牙:“你还想受伤!”
“什么?”
下一秒李霁就捉住云微的那只手:“松手,我看看。”
“可……”
“是送给我的生辰礼吗?”李霁小心地包住云微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扳开握刀和木偶的手指,见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木偶本昨天就做好了,结果来时路上云微又想往上添些什么,才复又找赵忠要了一把小刀:“没做好,行安莫要嫌弃。”
“我很喜欢。”李霁拿过木偶,上面还沾着丝血迹,心又是一痛,“以后别做了,受伤了我心疼。”
心疼。云微心尖仿佛被一片羽毛拂过,痒又酥:“行安生辰,只是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好亲手做个木偶。”
李霁低头瞧着手里的木偶,是个手持长剑的将军,不过从那缩小的五官不难看出,这就是迷你版的李霁,“只要是云微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云微脸一红,呐呐道:“喜欢就好。”
因为受伤,木偶上还剩下的细节也没法子处理。云微本想着伤口已经包扎并不影响继续雕刻,但李霁已经强势的收下并表示很好不需要再改。
“春闱准备的怎么样?”李霁见云微眼睛还不停往木偶上飘,遂转移视线问。
云微下定决心等以后一定再做个更好的木偶给行安,才道:“温习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说完,李霁想起自己先前的安排,但如今云微长姐在身边,斟酌道:“云微,今日我生辰按例可以休沐三日。我想去祭拜我母亲,不知道你可愿意陪我?”
李霁生母岳灵儿乃是当今皇帝的发妻,皇帝登基后其也被尊为皇后。只是没想到皇帝登基不到一年皇后就难产去世,不久又查出皇后母家谋逆,企图勾结敌国颠覆隋朝江山,皇后更是在皇帝身上下毒意毒害君王。
证据确凿,罪无可恕。
大怒之下,皇帝废除皇后谥号,罢渎皇后封号,就连尸骨也被迁出皇陵。不过最后皇帝还是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责令将其葬于一荒山之上。
这些事虽是皇室密辛,但当年这事闹得太大,云微又在京中待了一段时间,这些事也算是知道了大概。想到李霁的身世,云微心一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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