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蹲在河边，正不停的用水洗着手。

手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但他仍旧没有停下来。

他几乎快把自己的手洗掉一层皮，但他还是觉得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这让他急躁，内心一股无名火升起。

索格倾身，想要把上身沾到血迹的地方再洗一遍，却在河水的倒影下，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那副恶魔形态又出现了。

索格撕开自己的上衣，果然又看到了那颗坚硬的晶石心脏。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

青年颤抖的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脸——那是诡异的黑色花纹和渗人的黑眸金瞳。

怪物，我是怪物。

一个残害亲人的怪物，屠杀上瘾的恶魔。

情急之下，索格一拳砸向水面。

波纹荡漾中，他伸手捂头，发出压抑苦闷的低吼声，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处的野兽。

树林周围的动物根本都不敢靠近他，就连接近他的树藤都一点点枯死。

他讨厌自己这幅样子！他想要正常人的模样！

猛地，索格伸出手，朝那颗黑色的眼球刺去。

~

萨里找到他的时候，青年满脸都是血。

他近乎是疯癫，甚至把自己的右眼抠了下来。

但恶魔的肢体是无限再生的。

他抠下了自己的眼睛，没一会儿又重新长出。

索格就和没感觉一样，残忍的伸手再挖。

“你在干什么！”萨里立马冲上去，拦住他。

索格转头看到了她。

“你别过来！”他猛地大吼。

萨里被吓呆在原地。

索格往后退，伸手示意她停在原地：“……你不要接近我……走！”

“你快走！”他躲在树后大喊，不愿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我现在已经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索格闭眼，几近崩溃道，“我是个怪物……会忍不住杀人！”

“你们都走……都不要靠近我……”

萨里站在原地，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被当成异类看待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当初她也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侏儒沙漠，远离自己的族群，独自一人生活在瑟兰斯帝国中。

说实话，她今天在看到索格崩坏那刻，心里其实是害怕得不得了的。

以至于刚才维林托他来寻找索格时，萨里都有些犹豫。

但此情此景，却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被族群赶走的小女孩。

萨里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要一双正常人的眼睛？”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些工具。

“索格，我们是朋友，我想要帮助你，”萨里真诚道，“我可以帮你打造一只义眼。”

金属义眼放在眼眶里，就能够阻止再生。

见索格没有再抗拒，萨里坐了下来，很快就打造了一只金色眼珠的白球义眼。

“你过来试试！”萨里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义眼，朝树后面的索格挥手。

青年终于捂着眼睛走了出来，沉默的拿起那只义眼。

他带了上去，走到水面上一望。

就和他平时正常的样子一模一样。

“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萨里把工具收回小包。

索格在水面照了许久，道：“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脸上的黑纹、犄角，”索格摸到嘴唇，“还有獠牙，另外一只眼……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害怕吧？”

“这好办！”

萨里稍微思索一下，又哐哐哐的打造起来。

一只黄金面具出现在了索格面前。

“你把这只面具带上，就不会有人因为你的样子害怕你了。”

索格看着那只面具，心头却忽然升起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换个模样吧，”他指着那个面具，“这总让我想起一个邪恶的家伙。”

那个长着四只黑色翅膀的男人。

萨里看了看面具，遗憾道：“没办法改了哦，多好看的形状啊，上面还有狼牙的花纹呢，真的很适合你！”

“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你带着吧，反正你带在脸上也看不到。”萨里说服了他。

索格接过面具，带在脸上，右边露出一只金属义眼。

这只面具虽然遮挡了他的视线，但魔法可以让他感应面前的状况，与目视无异。

“谢谢。”索格套上一件黑斗篷，遮住自己的金色心脏。

水里倒影着他的样子，就与那神秘的金面具男人如出一辙。

萨里朝他摇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受了另外一个人的嘱托。”

索格的内心忽然升起一阵期待：“谁？”

“我不能说，”萨里道，“我答应要替他保密。”

小萝莉将一只绿叶耳钉递给他：“这个你拿着，是他托我交给你的。”

索格一看那耳钉，心中的期待一下子灰飞烟灭。

是那个长着黑翅膀的男人！

他刚刚才将那人三年前给他的耳钉扔进河水里，没想到又来一个。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索格作势就要扔。

萨里立马拦住他。

她看索格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以为是他对维林心怀不满。

毕竟是维林将他驱逐出境，萨里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个你先别扔，会有用处的，”萨里苦苦劝说他，“大不了等你回到兽人峡谷的时候再丢？”

“兽人峡谷？”

一个已经在永夜里冰封百年的地方。

萨里点头：“给你耳钉的那个人，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如果你不知道去哪，就去北方吧。’”萨里复述道。

“‘去冰封的峡谷，寻找自己的同类，觉醒真实的本性’。”

~

维林再次见到萨里，已经是快到夜晚。

他正在翻看费叶给他的文件。

人皇一死，整个瑟兰斯帝国的皇室都乱成一盘散沙。

尤利塞斯没有后代，为了完成变种人实验，他甚至不惜对跟自己有血脉关系的人下手。

这一场暴i乱之后，拥有皇室血脉的男性都全军覆没。

只有一人除外——卢波。

他的母亲是与阿瑞斯私奔的公主，如今看来，他竟然算是血统最为接近皇室的男性继承人。

尽管有多方反对的声音，但伊兰家族还是选择了卢波。

“毕竟一个熟知的小朋友总比那些迂腐的老家伙更好控制呢。”

这是费叶的原话。

卢波将成为瑟兰斯帝国的傀儡皇帝，维林不知道这对他来讲，是幸还是不幸。

但这已经不是他操心的范围，因为他很快也将离开这个人类帝国。

维林放下手中的文件，正好看见萨里走了进来。

“我把东西给他了，”小萝莉道，“他也已经向兽人峡谷启程出发。”

维林点头：“辛苦你了。”

萨里喝了一口水：“不辛苦不辛苦。”

“骑士长，你为什么不亲自把那个耳钉交给他呢？”萨里好奇。

维林摇了摇头，没回答。

萨里便只当他忙，汇报完工作就要离开。

“萨里，”维林叫住她，“你之后打算如何？”

瑟兰斯帝国每天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上午到下午，基本上只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阴冷的黑暗。

这让许多人开始商讨如何离开这个繁华殆尽的国家。

萨里想了想：“我本来也想走的，但是大萝卜那家伙，让我留在这里陪他。”

小萝莉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祝贺他，但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确实太可怜了。”

“不过啦，我已经打算好了！”萨里乐观的一捶掌。

“我就在这多住一年，给他找个大胸美女当皇后之后，就离开！”

“去哪？”

萨里无所谓的挥挥手，酷酷的插兜：“我四海为家啦。”

维林笑了笑：“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没错！”萨里嘿嘿的笑道，“还是美……啊不，骑士长更了解我！”

萨里大摇大摆的离开后，维林的办公室冷落下来。

窗外的日光已经早早的谢了幕，维林站起身，关好了门。

他从怀里拿出另外一枚耳钉，口中咒语响起，顿时，耳钉亮起一道白光。

白光照在他的眼皮上，让他看见一副画面。

夜晚中的迷雾沼泽，比白日更加凶险。

雾气吞噬了索格整个人，他伸手不见五指，双腿陷入泥泞，每一步都费劲全力，并且越陷越深。

他所到之处，沼泽里的蚊虫都迅速逃离，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而青年只是兀自跋涉着，并暗骂漫过腰身的沼泽。

忽然，索格像是踩空，一下子滑进了泥潭。

他满身狼狈的爬出来，仰面倒在地上喘气。

天上是密不透风的黑色枝丫，层层叠叠，雾气中藏着无可名状的怪物。

他迷路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那兽人峡谷在何处，他如今这么走着，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

或许是因这雾气具有致幻的作用，索格耳钉上的光芒一闪，恍惚之间看见雾气中走出一个幻影。

他以为又是那神秘男人，立马道：“滚！”

但雾气中的人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双手一拨，四周的雾气仿若打开的窗帘，像两旁散开。

索格将信将疑的走过去：“你是谁？”

没有回答。

幻影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索格一点点靠近，拿剑就砍！

但那团幻影只是宛若飘絮，一碰就散。

并很快又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这个人在指引他。

很快，索格亦步亦趋，就出了这片迷雾沼泽。

他朝前一望，那被黑暗覆盖的冰封峡谷就在不远处。

“你到底是谁？”他皱眉看着那具幻影，“为什么帮我？”

幻影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触碰青年那颗死冰冰的金属义眼，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疼惜。

雾气形成的手掌穿过了青年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

“继续向北方走吧，”缥缈的声音随风声传来，“路途并不远了。”

说完，那幻影便随风散去。

月亮穿过云层，倾斜千里。

远在书房的维林倚着手臂，缓缓睁开眼。

他将窗户关上。今晚的月亮太亮，照得他的心事无处遁形。

维林想起昨天费叶的话——

“当初，就是你，亲手屠杀了自己的人民啊。”

他先是一刹那的错愕，然后立马判断，选择不信。

“一个王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人民？”维林摇头，“除非他疯了。”

费叶欲言又止。

在那之后，维林总是时不时的头疼。

就像是遗忘的记忆马上就要被抽痛的神经牵扯出来。

在独自头痛欲裂的夜晚，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索格。

那个孩子有灿烂的笑容和明亮的性格，总是会让他想起盛夏明媚的太阳，阳光从树枝里穿过，风吹来清新又蛮横的体香。

他记得，今天正好是周末。

维林低头看向那颗绿叶耳钉。

他悄悄的遵守了一个约定，没有告诉衣橱里任何一件华服。

~

青年经过了一晚的奔波，找了一个树梢，倚在树干上休息。

他抬眼，便看见了一轮月亮。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维林，也是这般圣洁高贵，是他这鲜血淋漓的低入尘埃的肮脏血脉遥不可及。

昨日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己，给了他一条活路，慷慨又残忍的放逐了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那日在维林脚下的尘土。

索格紧紧的捏着瓶子。

一定会再见面。

忽然，他在树林里隐隐听到暧昧的呻i吟声。

发出声音那个人既像痛苦也像欢愉。

索格警惕的从树上跳下来，寻着那声音而去。

是一个发情的雄性兽人，正在蛮横的对另外一个瘦弱的人大开大合。

“你放开他！”索格立马冲下去。

那雄性兽人的耳朵一动，向后一躲，并把另外一人往自己怀中一塞，用衣服盖住。

“你是谁？”被打扰了好事，那兽人很暴躁。

索格一拳打过去，将他怀里的人救走：“你管我是谁！你是男人吗？欺负一个弱者？”

“要打架你跟男人打啊？骑女人身上算什么事？！”

索格低头一看。

好吧，好像还不是女人，是个面容清秀的男人。

那兽人不敢置信：“你在说些什么？”

“我们在做i爱！”

“做i爱？”索格根本不信，嘲讽又不屑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你以后特别喜欢做并且特别擅长做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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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本性觉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