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旋翼高歌猛进，秦锐和陈晨就在这强噪音的伴奏之下迅速穿过停机坪——这不是万全之策，他们仍然很容易被发现，但这却是他们此时万万不能错过的机会。

他们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甚至白天被丧尸追逐的时候都没跑这么快过。好在两人赌赢了，直升机降落时，他们已安然到达另一侧，从检修棚后方绕到机库边，寻了一处堆杂物的藏身处。

风将那架轮式直升机带落，打着旋刮向着机库方向。来开门的人果然是Jamie。

不过这些人好像并不急着让直升机归位，驾驶员在机库门口关掉引擎，和机上的两个人一齐跳下来，与Jamie打了个招呼。紧接着检修棚里又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去开叉车，另一个则又进了直升机后舱。

很快，叉车将机上的一架铁笼子运了下来。和之前一样，这个铁笼子上也蒙着黑布，但里面无疑装的是丧尸，连风里都带着那东西令人胆寒的体味。

在转移过程中，铁笼子摇晃得非常厉害，竟带着叉车也在左右微微摇晃。黑布在晃动中被掀开一个角，秦锐看到那个笼子除了竖向的铁栏之外，还横七竖八地焊接了很多根钢条，仿佛生怕里面的东西撑破牢笼跑出来。

他本以为那里面是不止一具丧尸，直到听到驾驶员对Jamie说：“这东西力气太大了，普通的笼子根本关不住它！”

Jamie掀开另一侧的黑布，从秦锐他们的角度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却立刻听到“砰”的一声，似乎是里面的东西猛得撞上铁笼，震出一阵金属嗡鸣，把Jamie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驾驶员似乎乐得看见Jamie的窘态，用隔岸观火的表情看他，半笑着说道：“只可惜我们没有实验对象了，不然还能测试一下这东西的威力……”

Jamie黑了半张脸，阴恻恻地说道：“我倒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不过大姐不让我动他们……”

秦锐和陈晨对视了一眼。从那咬牙切齿的程度来看，他们很肯定Jamie指的就是他俩。

Jamie用靴子在笼子上跺了两脚，仿佛这样就能发泄怒气，然后才朝他的小弟挥了挥手：“我去找大姐。你们散了吧。”

几个早就睡眼惺忪的人如蒙大赦一般奔向航站楼。开叉车的人把笼子送进检修棚，也打着哈欠快步追上前面的人。

Jamie则转向塔台，临走前将机库钥匙扔给那个直升机驾驶员:“别人都睡了，今天就你值班吧。”

“……死他妈外星佬！”一直等Jamie的人走远，秦锐和陈晨才听到那驾驶员嘴里的嘟囔声。

不过他还是上了直升机，重新发动引擎，将直升机开进机库。

秦锐和陈晨又对视了一眼：留给他们的时间属实不多，回到航站楼的人随时有可能发现医务室里的异常，去了塔台的Jamie不知道是否会回返，更说不准还会有其他人从塔台下来……

所以，现在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两人顾不得许多，趁着直升机引擎尚未切断，直接冲进机库。后舱门依旧没关，两人分别从两侧跃入机舱。

直升机驾驶员对他们的出现毫无防备，刚要冲着对讲机呼救，就被陈晨用枪抵住脑袋，一把掀开他头上的耳罩。那人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求饶的话，但发动机噪声加之旋翼噪声将他的声音完全压制。

秦锐趁机把人拖出前舱，顺手拿了直升机上的安全绳，像之前陈晨那样将人捆死，又依样学样在他嘴里塞了东西。

陈晨正忙着将直升机掉转方向，看到秦锐的操作，火急火燎地打开前舱门，朝他大吼：“把他打晕！”

机库顶棚犹如一个巨大的罩子，直升机的噪音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声场。秦锐根本听不到陈晨在说什么，好不容易才在他重复多次之后弄懂了他的口型。

后颈是个危险的位置，秦锐有点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但也明白现在绝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等到直升机在机库里绕个大圈，终于掉过头来，那个驾驶员已经倒在边上人事不知了。

秦锐从另一侧进了前舱，而陈晨正在熄灭引擎，同时打开了直升机前的探照灯，对着机库敞开的大门闪着三长两短的信号。

“这应该是一般的警用直升机，探照灯功率也就150W，不知道林曼那边能不能看见。”看到秦锐进来，陈晨解释道。

秦锐看着他打了三次信号，怔怔地问：“这也是你们刚才打架的时候说好的？……”

陈晨耸了耸肩膀，表示默认。

直升机的旋翼和尾翼此时都已经完全停转，秦锐揉了揉差点被震废的耳朵，道：“不知道队长现在怎么样了。他跟我说会想办法来找我们会合，可是他在上面的状态实在不对，我总觉得他是在敷衍我。”

这回轮到陈晨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说悄悄话的不止我一个嘛！……表哥还说什么了？”

秦锐的面色稍沉，放轻声音：“他还说，让我们最多等他一个小时。”

他看了一眼手表，继续道：“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他的意思是，如果到了一点四十分他还没出现，我们就自行离开，先回去搬救兵。”

陈晨听罢苦笑：“这倒是他的做事风格。那我们……”

没等他说完，秦锐已经从他那侧再次跳下直升机。

陈晨一把没捞住他，连忙探身过去：“小英雄，你干嘛？”

秦锐从那个被打晕的直升机驾驶员身上搜到机库钥匙和另一把枪，眼神坚定地抬起头来：“我不能把队长一个人留在这儿。按他说的，到一点四十分如果我们还没出现，你就走，去找雷驰他们来救我们！”

“不是，小英雄，你别冲动啊！”陈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有点不知所措，手抓在舱门上，似乎也想下来和他一起，“你这样显得我很不仗义……”

秦锐走回去把钥匙交给他，顺便拍了拍他的手臂：“只有你会开直升机，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再说了，还有一个小时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就出不来！”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脚步不再停留。

“秦锐，等等！”陈晨叫了他的大名，把一个黑色的东西抛过去，交代道，“这个频道他们那边也能听见，紧急情况下再用！”

“知道了！”秦锐扬了扬到手的对讲机，贴着机库门沿快速消失在门后。

*

梦是混乱的，记忆是破碎的，而闪回，会在他每次放松警惕时袭来。

医生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意识到自己身在一辆正在行驶的房车里，不是那间昏暗压抑的狭小监测室，也不是每一次都会令他汗毛倒竖的手术台。

“高医生，你又做噩梦了啊……”说话的人语声中带着同情，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医生从沙发上坐起身，转头望向窗外。

他记得入梦时他们正经过一片荒原，而现在，满目的绿色终于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纾解。

他攥着拳头，等待颤栗从他身上消失，然后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PTSD么？”递水过来的人在他对面坐下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医生回过头，浅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自己的PTSD其实比他梦里那个受试者要严重得多。

“也是啊……”对面的人带着理解的神情，“那样的环境，呆久了，无论是谁都受不了的。”

医生轻轻挑了挑眉：“程教授呢？您比我要经历得更多，您就从来不会做噩梦吗？”

“专业的建议是，不要把他们当作是‘人’。我们把他们叫作‘实验体’，不是没有原因的。”对面的人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连语调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医生想不通，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怎么教出秦锐这种又乖又听话的小孩的？

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突然插|入进来。

程优从司机手里接过对讲机，听到里面的声音在说：“程教授，秦教授让你看看三号培养皿。”

程优依言打开冰箱——那里面没有任何食物，全都是些瓶瓶罐罐的试剂。而这些瓶瓶罐罐正是他们这趟去零号实验室的目的。

她快速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对着对讲机说道：“告诉他，没变化。”说完，就把对讲机还了回去。

医生的目光全程都在她身上，见她坐回来，便问道：“程教授还不打算和秦教授说话吗？”

女人的神色终于鲜活了一些，轻哼一声，说道：“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见到儿子了吧。”医生主动挑起话题，带着点试探看向对面。

“儿子可比他勇敢多了。”说到秦锐，做母亲的倒是一脸自豪。

“确实很勇敢。”医生不得不承认，“所以，程教授也不怕他知道这些事情，对吗？”

程优愣了一下。医生顿时觉得，与其说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倒不如说她根本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他继续说道：“秦锐那么勇敢，即便知道我们对他最敬重的队长做过什么……应该也能承受吧？”

在语气上，他这根本不是个问句。

程优很快明白医生并不是在自问，于是笑起来，用温柔的嗓音说道：“既然高医生都不怕，我们是他的亲爹妈，又有什么好怕呢？他还能跟我们决裂不成么？”

医生没再答话。因为他发现，她并不理解他在问什么。

打心底里，他有点心疼这个大男孩，并且他知道有个人比他还要心疼。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他都不打算再保持沉默。

——即便这意味着撕开那人刻骨铭心、堪堪愈合的伤疤。即便这意味着，从此以后，他的爱人，他的弟弟，他的队友，可能再也不会用相同的眼光来看待他。

医生站起来，大声向前面的司机说道：“停一下车吧，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姑娘。”

司机转头看了程优一眼，见她点头便打了双闪，将房车停下。后面的车队也随之停了下来。

下车之前，医生回身在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用来记录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随着他的翻动，一枚银色的纽扣定位器落入更深层，在背包底部闪烁出一豆微光。

下章应该就出副本了，缓一缓再虐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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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Chapter LXX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