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警戒区这么久，这可能算是秦锐第二次独立行动。

上一次，他放弃了陈晨的救援直升机，冲进丧尸群里去找他的队长。而这一次，他要从满是敌人的塔台把队长带上陈晨的直升机。

他来不及细想这里面微妙的缘分，只记得队长上回就告诫过他，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自己到头来还是没听他的。

不过秦锐有自知之明，单人行动对他而言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他考虑过在机库附近弄出些动静，把塔台上的人引下来，但这样做无疑会给陈晨带来麻烦。航站楼则更不能去，那里面的人现在可能比塔台上还多。

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直接上塔台是他唯一的选择。

颈侧伤口的钝痛给了他灵感，秦锐扯掉包扎，摸了摸那道已经不再渗血的裂隙。

之前怕行动的时候犯困，秦锐没有吃医务室那个大夫拿给他的止疼片，但现在不必怕了。他一口干吞了药片，然后狠下心在脆弱的伤口上用力抓挠了几下——

止疼片没那么快起效，人体自身的保护机制让他的手指在痉挛中迅速失去力量。冷汗伴着耳鸣一齐轰炸，脱力感犹如过电一般划过全身，鲜血倒是其次才流下来的。

秦锐蹲下身，挨过应激反应，把淋漓的鲜血抹在自己前襟上。

现在，他应该看起来足够狼狈了。

于是他站起身，顺着检修棚后方的阴暗处绕了个大圈，假装自己来自航站楼方向。

塔台门口值守的人见了他的模样果然吓了一跳，秦锐不等他问，用颤抖的手指向航站楼方向：“丧尸……丧尸……”

秦锐看不到自己的伤口是什么样子，但从对方惊恐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把人唬住了。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是应该先上楼报告，还是先去救援。

秦锐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叫着“丧尸，丧尸”，张开手臂，前倾身体，用尽可能骇人的姿态和踉跄的步伐朝他奔过去。

那人吓得大叫起来，将手中的防暴盾牌砸向他，转头往航站楼的方向跑。秦锐很庆幸对方还把他当人，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开枪，否则他就死定了。

秦锐站在门口缓了缓，又有三个人听到动静跑下来。秦锐照葫芦画瓢，只是不敢再冒进，待其中两人往航站楼方向跑远，才抄起地上的防暴盾进了塔台，赶上正在报信途中的那个，直接将人拍晕。

人到这时候潜力果真是无限的，秦锐感觉自己下手从没这么稳准狠过。

秦锐沿着楼梯继续向上，大约爬到距离塔台还剩两层的位置，忽然听到有人在他上方呼喊，紧接着就是“砰砰”两枪。秦锐想都没想，举盾防御。他被逼退了一个台阶，但子弹也被弹开了，仅仅在防暴盾上留下两个凹痕。

他马上抬头去看，透过楼梯中间的缝隙，他看到林曼在两层之上举着她那把9mm小口径左轮。她身后应该还有几个人，但林曼的身体正好挡住了那些人的射击通道。

情势已是如此，停下来只能挨枪子，秦锐举着盾硬着头皮往上走。

林曼则以同样的速度向下推进，并在与秦锐汇合的那一刻正式调转枪头——她远比秦锐更稳、更准也更狠，枪声响起，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三四个人应声倒地。

拿前人当挡箭牌的Jamie随即一脸不可置信地扑上来，嘴上说着：“大美女，这可不好玩！”眼神中却已透露出几分杀气。

林曼刚朝秦锐叫了一声：“快上去！”就被Jamie锁住上半身。两人力量悬殊，仅靠技巧上的优势很难突围，狭窄的楼梯通道被他们挡住大半，仅剩的空间则被林曼打伤的几人占据，唯一通过的办法就是从那几个人身上踏过去。

在林曼以核心力量蹬上墙壁，借着反作用力将Jamie逼向角落之后，秦锐决定不再等待。他靠着防爆盾和侥幸躲过了Jamie抽空射来的子弹，但那些几秒前还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Jamie果然是个疯子。

枪在手中，已经反超林曼和Jamie几级台阶的秦锐将食指抠进扳机圈。气血上涌，他无法理智思考当下是否应该开枪，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误伤林曼。

楼道下方这时已转来骚动，他们能听到很多人混乱的脚步声——看来是那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回到塔台来支援了！

秦锐空放了一枪，寄望于震慑住楼下的脚步，再次上膛时将枪口瞄向了Jamie。

然而不等他再次扣动扳机，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叫道：“够了！快上来！”

“队长！”这个心心念念的声音让秦锐大喜过望，他恨不得一蹦三尺，直接跃上那半层楼。

林曼和Jamie仍在缠斗，队长在秦锐三步并两步赶上之后迎头说道：“那个给我！那个给我！”

他没戴墨镜，浅灰色的眸子在秦锐身上游移。他说得很急，却重复了两遍，似乎是生怕秦锐不理解他的意思，又举起手来比了个枪的手势。

秦锐连忙把枪交给他，而队长只侧耳听了两秒便举枪射击——一枪射在Jamie的小腿，另一枪击中他的右臂，直接报废了他的战斗力。

林曼终于脱身，追上来与他们同行，边跑边问：“大姐呢？”

队长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没握住秦锐的那只手指了指楼上。

他们没再交谈，只有Jamie一瘸一拐地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甚至还能中气十足地大吼：“你把大姐怎么样了？！”

塔台之上，孟维桢安静地倒在地上。Jamie在看到这一幕后直接越过他们冲到她跟前，大声喊着“大姐，大姐”。

血顺着他的手淌到孟维桢身上，他叫的大姐一动不动，但丝毫不妨碍他叫得执着。

队长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偏过头对他道：“别嚎了，她没死。”

接着又朝秦锐问道：“那谁呢？”

而秦锐的注意力正在另一些事情上：这里与他离开时一般凌乱，只是除了被砸破的显示器外壳、液晶碎片、散落的零件，地上还多了一段带血的绳索、一台电量耗尽的心电除颤仪以及一地的针管注射器。

再看向队长，秦锐很确定他的脸色比几小时前更苍白了。

“——说话！”

秦锐满以为自己只需继续等待，队长就会给刚才的问题加上一个明确的指向，直到队长又用上那两个熟悉的字眼。

那两个字背后蓄势待发的情绪忽然给他整个人笼上一层阴霾，让秦锐发怔地意识到队长可能已经问完了，进而推理出他问的应该是陈晨。

楼下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林曼正忙着朝楼下清空弹夹——她的行为总让秦锐有种不可言说的违和感。

Jamie还在抱着他的大姐哭泣——这个画面让秦锐感觉甚是荒唐。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队长接下来发出来的指令荒唐：“联系那谁，让他把那个能飞的载人机器开过来，我们现在去头顶上面！”

“……”

“……”

“……”

“……”

在这情势紧迫的一刻，那些流畅又刻意的迂回叙述是致命的。

没有人能自发性地抵御这段话中微妙的荒唐感，即使那些并不是多难理解的语言。于是，他们在这一幕空出一段长达数秒的留白——一段当事人集体的反应失灵，包括Jamie，也包括队长自己。

但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队长自己，而那一刻他拼命探寻着秦锐的方位，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如同落水者抓住空中的柳枝，在沉溺中奢求着挣脱的妄念。

“你听懂了对吗？告诉我你听懂了……”他唇舌轻颤，用虚无的目光“注视”着他，用希冀的神情期盼着他的回应。

痛！太痛了！

他被他紧紧捏住的手臂、他伤痕累累的侧颈都在共情着他的痛意。

而与这痛意大相径庭的是，秦锐能做的只有打开对讲机，转述队长刚刚几乎是在祈求他听懂的话：“陈晨，把直升机开过来，我们在塔顶天台等你。”

林曼已经找到了通往楼顶的安全门，站在楼梯口招呼他们，眼神中藏匿着秦锐此刻无暇深究的若即若离。

秦锐在更多人冲上来之前带着队长奔向天台，余光中瞥见他在移动中仍然例无虚发的射击，和他唇角释怀的笑意。

——他在笑，而他只想哭泣。

一点二十三分的夜空里，直升机带来唯一的光明。

秦锐最后一个攀上绳梯，仰头凝望，那墨色瑞兽正奋力驭空，以吟啸划破夜幕，藉羽翼拨开天际。

在墨兽中腹，一人探出半截身子，朝他伸出线条优美的手臂。他抓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筋骨之下感受着力量的单向传导，在肌肤交触间汲取他手心仅存的余温。

痛！太痛了！……

他看不到他滴落夜空的泪。

他微笑着一言不发。

憋了个大招（

情况应该是暂时的，毕竟《黄龙江一派全都带蓝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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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Chapter L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