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时间已近中午,再不走工段长就要把上午工资扣光了。

吨吨吨喝光桌上一杯凉水,徐春蕾再也不敢耽搁,打声招呼赶紧就要往单位跑。

骑上车子,她回头嘱咐道:“妈,不用出去买菜啊,我下班顺路带点回来,晚上饭也不用做啊,等我到家做就行。”

方庆兰笑着答应,连连催促她快走,工作可是大事情,千万别耽误了上工。

徐正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就想拉着孙女去街口的小卖部买橘子糖,林沛乐得一蹦三尺高,不用上托儿所还有小零食吃,简直就是梦想的生活。

小卖部里的橘子糖,每一粒都晶莹剔透,酸酸甜甜,是每个小朋友都想拥有的单品。

方庆兰端出自己发的豆芽,一边择豆芽一边叮嘱:“老徐你也是,都到饭点了又去买糖豆啊?少买点,等回来就该吃饭了。”

她也喜欢孩子,想讨孩子欢心,可这个时候买包糖回来,孩子还不得满心满眼都是那些小零食,怎么能好好吃饭,不吃饭怎么长高长壮,对门曹家那大孙子,天天就是吃糖,正经饭都吃不下,十来岁了瘦瘦小小的,跟麻杆似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冲林沛眨眨眼,祖孙两个手拉手,快快乐乐的冲出了家门。

小卖部里,林沛一会看向玻璃柜里的大白兔,一会看向铁盒子里的散糖球,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姥爷姥爷,前几天我跟着姨奶奶家的叔叔他们去赶集了,可惜集上都没有卖好吃的糖的,我看了好多摊子,都没有,全是卖瓜子花生的。”

徐正听了哈哈笑了,“没事,到姥爷这儿来,姥爷给你好吃的糖块。我们果果去赶集了啊,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啊?”

林沛:“……”

林沛想起了她那悲惨的、被指定的“命运”,小小年纪就有了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无力感。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终于在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了一件别人的糗事:“我去集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爷爷,他说我和姑姑是母女,姑姑说他算的对。我们怎么会是母女呢,姑姑明明是我姑姑。”

“咱们家是叫姑姑,有些人家姑姑也叫姑妈,她是你爸爸的亲妹妹,跟你的关系就很近很近了,这么算起来说你俩是娘俩其实也没错。”徐正知道孩子这是在集上遇见摆摊算命的了,解释了一番亲戚之间的远近亲疏,顺嘴还给她讲了笑话:

“姥爷我也遇见过一个算命的,那个老头跟找他看命的人说‘嘴里掉了几颗牙,这可不是好事,缺牙那就是说话漏风,吃饭漏水。风水风水,这都是财跟气,就让你这么给漏没了。’说着还问那个男的是不是最近有不顺的事。”

这种充满悬疑色彩的故事对林沛充满了吸引力,攥紧姥爷刚刚买给她的糖,着急的催促老人家赶紧说接下来的故事。

“那男的脸色难看,一看就是过得确实不咋地。就问他怎么解决。老头说,这可是得做法,得耗功力,得给点钱,抵消孽力。这男的掏了一块钱,换回来一个叠成三角的小纸条。”

“老头挺机灵,再三叮嘱说这个小纸条是天机,得等他回去开坛做法,才能保这个男的平安。所以纸条呢最快到家才能看。现在打开,天机就泄露再大街上,不灵了。”

“结果这男的也没憋住,走在半路上就打开看了……”

老爷子在此处买了个官司,把着急听到大结局的林沛急的,龇牙咧嘴求更新。

拉长语调,徐正说:“上面写得是啊……‘把牙补上’。”

林沛:“……噗,哈哈哈。”

笑了一路的林沛,捧着的饭碗偶尔还要笑两声,方庆兰生怕她呛到自己,偶尔还要用手背拍拍她,提醒她注意吞咽。

饭后,老两口还哄着林沛睡了一觉。午睡醒来的林沛怔怔的看着屋顶,有些发愣,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儿来着。

外公家住的是一套很多年前盖起来的旧房子,墙体都是用草和泥糊的,抹面也不平整,摸起来都有些凹凸。地面更不用说,大概是用石头浅浅铺了一层,走起来偶尔还会硌脚。三间连屋,只有两扇小窗户,导致每天及时阳光最强烈的午后,屋里也是昏暗的。

这房子无论是盖起来的念头还是材料,都让整个房子无论冬夏,总是阴暗的、潮湿的;尤其冬天,更是冻得人牙齿打颤的。

东西两侧的房间是卧室,靠墙砌了两个土炕。林沛一直怀疑这两个炕都是实心儿的,因为徐家从来都不用它取暖,三九天躺在这玩意儿上,比起小龙女那张祖上传下来的寒玉床更让人遍体生寒。

漏着原木房梁的屋顶上,垂下一个光秃秃的灯泡,这个10瓦的小灯泡在上面摆出一副孤高的样子。可惜等到天黑,它就原形毕露,点点微光只能照亮自己房顶的方寸之地,其他地方依然黢黑如墨。

两位老人已经尽量把房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居住环境带来的灰暗、阴郁还是挥之不去。可惜整个家庭的人们都在温饱线上挣扎,有点余钱也用在下一代的吃穿上面,自己都轮不上,帮助老人改善生活,大家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点钱就要买糖吃的林沛,兜里精穷一分没有。当然,现在的她,比起家人,更关注自己漂亮的小裙子,甜滋滋的小糖块,花里胡哨的小书包。姥姥姥爷有没有生活在宽敞的屋子里,能不能吃上精米白面细糕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冷漠和无视,对长大后的林沛,或者是对每个成年人来说,都是无尽的遗憾吧。

“如果,当时的我能对他们好一点……”

——

——

下班路上,徐春蕾努力挑选好吃又便宜的食物,带回去做晚饭。

烧饼、猪肝再来一把芹菜一个萝卜。徐春蕾估量着,这分量应该能吃到明天晚上了。

进了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笑声。

林沛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姥姥姥爷咱们今年的春晚你们看了吧,唱歌跳舞的好多啊。”

“看了看了,说句心里话唱的真好。”

“嗯嗯,我也觉得是,长的都不错,可是舞台上那些灯光啊什么的都不行啊。”

“怎么还不行呢,我瞅着就挺好啊。”

“就那么个灯晃来晃去的,还不如我爸他们单位的电焊叔叔呢,我跟着他到单位去,叔叔弄得火花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可精彩了,我都睁不开眼。”

徐春蕾在外面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对比确实好笑,可自己明明跟她说不要看电焊的火花,伤眼睛。她可倒好,还觉得挺精彩。

彩衣娱亲的林沛,成功哄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自己也收获了好几个脑瓜崩,怎么解释妈妈都不放过她的那种。

夜晚来临了,黑暗而又寂静的房间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阴暗狭窄的小巷,一眼望不到头的前路,空气仿佛湿的能拧出水,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远处,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由远及近的,似乎有什么令人窒息的东西飞快逼近。

林沛心脏猛然一缩,猛地睁开眼。

周围一片黢黑,只有窗户附近有一丝微亮。

动了动交叉握在胸前的手指,林沛察觉刚刚只是一个混乱的噩梦,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这才渐渐平稳下来。

拉拉身上沉重的被子,林沛翻个身,眼睛不经意扫到墙上那扇小窗户。

只见一个宽厚的影子缓缓飘过,身形巨大,长发,似是带着顶高帽,伴随着影子的移动,嘎达嘎达的声响不断响起。

这形象,这声音!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身影越来越近,趴伏在窗外,似乎在向屋内张望,又好像要透过那扇玻璃窗钻进来。

林沛瞳孔地震,只觉得心脏骤缩,明明想要尖叫,却又喉头发紧,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哪有气力发声。

灯绳明明就在头上方,她却手脚僵硬,大脑的指令这一刻仿佛传递不到四肢,整个人怎么也爬不起来。

大约是这种恐慌的情绪影响到还在一旁睡着的徐春蕾,她也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挣扎着醒了过来。

因为母女两个都是东西向躺在床上,面朝着那扇小窗户。所以徐春蕾睁眼的一瞬,入目的也是这样一副过于刺激的画面。

徐春蕾无声大叫,蹭一下坐起身,手按到林沛胳膊上了都没有察觉,颤抖的手扑了几次勉强抓住飘荡的灯绳,狠狠一拉。

那盏原本谁都看不上眼的,昏黄的小灯泡这个时候给人注入无限的力量,也把贴在窗户上的人照得更恐怖了——方庆兰手搭在额前,贴近玻璃窗,努力往屋里看,眼鼻嘴这几个窟窿眼儿在灯光下显得越发黑洞洞的。

“妈,你这一大早的干嘛啊,吓死人了。”徐春蕾抱怨道。

方庆兰披着徐正的大棉袄,带着徐正的破棉帽,披头散发,手里端着个尿盆,满脸无辜又急切:“我这不是听你们屋里有动静,想看看你们醒了没。别拽着我,收赃水的要过去了,我得赶紧得给你们倒尿盆去。”

感情那嘎达嘎达的动静是外面的小推车,误会了误会了。

母女俩尴尬的看着老太太披着肥大外套开门去追车,哆嗦着抱紧自己,赶紧进屋钻回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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