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住进了人, 安书青这才发现家里最被忽视的三个孩子生活的很好很有规律。该上学上学，该干家务干家务，该学习学习, 现在多了跟季锦堂比划拳脚。他看看自己软弱无力的胳膊腿，于是早上锻炼多了安书青。

心思越来越缜密的安书青发现了很多以前忽略的事，就如三个小的英语都很好, 学习也很好，他妹妹跟那俩孩子关系很亲, 他们几个跟季锦堂比他亲。

别人他无所谓, 自己的妹妹还是要关心的。如果奶奶某天离开他们，最亲的也就剩下书玉了。除了武力，他相信学问一样能达到某种目的，少年的眼神慢慢深邃起来。

季锦堂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如果不想家人的仇恨他觉得自己很快乐。上学放学路上他也能学到英语, 三个小家伙将学堂学到的英语教给他。自从王秋远接管了麻袋厂改建背包厂后季瑾堂就开始跟着王秋远了。跑东到西, 又会几句英语，还会点功夫，别说王秋远, 就是钱主任都喜欢。

钱主任一高兴，每月给他五块钱。即使有了五块钱的收入他的馒头摊依旧没放弃。他在物色跟班，两个馒头足够养活一个小弟, 他有钱了，弄上两个跟班不是不行, 而且他很渴望有属于自己的人，季瑾堂感觉身上的血液再沸腾！

很快，两个**岁的花子吃上了季瑾堂的馒头，每天起早贪黑练着拳脚, 他们的人生目的是：做混混也要做个最好的混混。

季瑾堂没瞒着冰兰，在某种意义上冰兰就如他的师傅一般。冰兰用家里的旧衣服给两人改了两身衣服，平日帮着看着点家里就好。

季瑾堂想买辆车拉他们仨个上学，冰兰却不要，这一路走着变相锻炼一下身体，还能温故知新。的确，一路上他们中英文混杂交谈，这是最好的锻炼机会，季瑾堂都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比尔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年根，他带来了大笔订单，帆布的，全要帆布的。冰兰将皮质的背包和挎包给了他，又引起比尔的称赞。皮质的背包解决了下雨淋湿里面东西的问题。但皮质的太贵，他说只能要少量，留待装文件纸张等重要东西。

季瑾堂目光幽森地看冰兰，这是什么语言？别告诉他是英语！

“意大利语，想学了继续努力！”冰兰没骗他。

“你怎么会？”

“我从小就跟一个意大利教士学的”

季瑾堂知道了自己任重道远，他还知道天津租借里还有法国的，日本的，俄国的，德国的，英国的，那是多少种语言？他知道只有学会那些语言自己才能有与那些人接触的机会，自己的的身份才会提高，想做点什么更容易。

比尔的订单让钱主任乐了好些天，他奖励了一百块钱，至于怎么分他不管，他只要订单！

一百块也太小气了！冰兰嗤之以鼻，王秋远和季瑾堂没要，而是给了冰兰。冰兰的小金库第一次光明正大放了一百块！

老太太现在看钱看得很死，如果指着从老太太手里弄到钱很难！有些事老太太装糊涂，所以几个孩子想花点钱只能靠冰兰和季瑾堂了。

冰兰是感觉到了老太太的变化，以前安家多样两个孩子无所谓，现在老太太都恨不得减少自己的开销哪还心甘情愿养冰兰和冰宇？也就看在王家为安家做了那么多她才没说什么，但王氏的捉襟见肘冰兰是能感觉的到。

如果有机会，她情愿带着冰宇离开。

背包厂扩建了缝纫厂房，招了好些工人，背包的销量一直很好，几乎没库存。年终，即使是两成股，王秋远到了年底也分了一笔客观的钱。他将一成份额给了妹妹。

王氏看着眼前一堆钱不知如何是好，“哥，这钱我不要”

“要是没你哥哪有今天？你们不是以前的日子了，花一个少一个，拿着吧，两外甥上学成家，冰兰出嫁哪个不要钱？胡家你是指望不上的，安家供书青读书再成家，还有一个孙女，小宝刚这么大，那点钱还能剩下多少？你手里没钱可不行。

哥已经拿了很多了，我正跟你嫂子商量着买房子送俩孩子去西学堂读书，还是读书好，看冰兰说的外国话可好了！”

王氏迟疑了，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安家这些钱真的能供自己的孩子吗？老太太手越来越抠门了，自己得了这笔钱还要不要交出去？毕竟她是安家的媳妇，自己的孩子还要安家养活。王氏很纠结，人往往都有自私的一面，“哥，这些钱给我一百，剩下的你拿回去，你们需要钱就用，要是不用——”

王秋远也明白了，“好，哥给你们留着，万一——哥再给你！”

送走王秋远，王氏面对一百块依旧纠结，最后还是拿给了老太太“我哥说上次我帮着做了包给拿了一百块钱，娘，您拿着吧！”

老太太笑着，“亲家舅舅也是太客气了，你自己留一半吧，给孩子们做做衣服。孩子们上学要穿个体面，剩下的咱们过过年，今夕不比往日，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唉！娘说的是”家里五个孩子，孩子都长身体，一做就是五套衣服，有孩子的还能少了老太太的？最后也就是王氏没做新衣服。这只是春衫，到了夏天人人还是要做。这一年下来一家子做衣服也要不少钱，王氏想着五十块够不够，自己手头有钱还好意思要钱吗？

转眼年底了，今年仿佛就是多事之秋，一场感冒要了胡家老爷子的命，数九寒冬冰兰陪着冰宇过去发丧老人，如果没有冰兰冰宇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活来。胡家也听闻了安家的事，对姐弟俩更是漠不关心，就是多吃口饭大伯母的眼神马上扫过来。

“姐，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冰宇仿佛也感受到了自己被人嫌弃，他是胡家人，老太太对他只是客情，过一个面子，他知道安家不是自己的家，可胡家却也容不下他，小小的心里已经知道了时间的冷暖。姐姐才是他的依靠，在姐姐身边也最感觉到安全温暖。

“不来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姐弟俩还是挨过了五七回去的，不然那边老太太更膈应，现在的老太太与以前真的已经不同了。她在呵护着她的儿孙她的家，安家最后的财产。

今年安家守孝，哪儿也没去。姑奶奶倒是回来看看，老娘身体好，姑奶奶也不能常来了。以前安家日子好婆家看她脸色，现在安家日子平平，婆婆开始说话了。这就是人情世故，谁比谁都现实。

安家的伙食从每月十几块钱降到了十块钱，鸡汤只给老太太和安书青了，还是偶尔季锦堂拎回一只鸡买块肉全家解馋。老太太重点全部落在安书青上，也只有安书青不需要张嘴要书本纸张学费钱。

王氏眼看着孩子们开学要买书交学费了，老太太却不说话，只好自己出钱交给冰兰三人。

冰兰是细心的，她看到王氏是从自己箱子拿钱，看出她的犹豫，一问才知道那是她舅舅给王氏的私房。还是交给了老太太一半后花剩下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在旧制度下什么奇葩事情似乎都合理。

冰兰叹口气：“娘，老太太是不是不愿意我们读书？”

“读书太费钱，你看你们这一交学费买书就是八块多了，加上书本纸笔一年也不少。等上初中一个的学费就是八块钱，一年少说也要几十块，你想咱们家哪有条件让你们全读书？”王氏不怨婆婆，她知道当家的难处。那点钱真要供五个孩子都上学怕是剩不下多少，老太太还想给孙子多留一些，唉——

冰兰在屋子故意跟书玉说她们能上完小学就不错了。

“为啥？”

“因为家里的钱要供哥读书上学，下面还有宝儿弟弟，所以没钱供我们，这回的学费书本费还是我舅舅给我娘的私房呢！我看我娘那里没几块钱了，明年的钱肯动不够。”

书玉是很失望，她喜欢这种上学的生活，多少受冰兰的影响，思想不固话保守，她要上学！小姑娘性格有时候很倔强的，“我要上学，我不要做一个呆在家里的女人！”姑娘心高啊！

站在院子里的书青是能听到的，偶尔他喜欢听三个孩子读书背书，他感觉心静。当他听到三个孩子的学费是二娘出的时很惭愧，妹妹发自内心的呼喊时他震了一下：他妹妹想上学，他们应该都想上学！安家还不至于供不起他们读书。

安书青去老太太屋子，老太太一直很精神，这么多事都没压倒她。

“书青，来找奶奶是不是有事？”老太太看孙子总是和蔼的。

“奶奶，您是不是不想让他们上学了？”

“听谁说的？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了？”

“没有谁说什么，我听书玉说他们的学费是从二娘那里拿的，二娘手里该没多少私房吧？”

“我不知道他们要交学费了，你二娘手里有钱就先用着，没了奶奶自然会给。家里这些事就别操心了，你好好读书，奶奶可等你出息呢？”老太太心里有些发虚，她是装不知道。

安书青有些无奈：“奶奶，妹妹喜欢读书就让他们读吧！我可以节省一些，别不让他们不读书。”

“知道，他们小花不了几个钱，奶奶不会拦挡”

安书青看出老太太的敷衍，只好放弃游说，他知道奶奶想把钱留给他，但他做不到那么自私，为了自己不顾下面的几个，即使不是亲的，相处下来他们又不讨厌，而且他们那么小就知道用功，不上学他都觉得可惜了！他没能力改变现状，只能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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