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骁醒来时只感觉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在睡梦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上下浮沉,和他之前无数次在鬼门关前感受很像。
初云骁虽然是个爱冒险的人,却也惜命。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使命还未达成。国公府、云骑军的人都将自己的命运绑在他身上,所以,他一定不能出事。
但当他看见那刀向阿离劈去时,他不知为何,身体先于头脑,竟然以肉身挡了上去。
这明明是最不理智的做法。
他睁开眼,面前是燃烧到只剩小指长度的红烛,依稀能辨认清那红烛上雕刻着“囍”字纹样。而他再往上看,就撞进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初云骁愣了一瞬,继而唇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谢如归正趴在他身边,呼吸均匀绵长。那张白皙的小脸此刻却布满了疲惫的痕迹,眼下两抹青黑,额前碎发凌乱地散落。
想必是照顾了他许久,实在抵挡不住倦意,才在床榻边沉沉睡去。
她的一只手还轻轻覆在初云骁的手背上,仿佛生怕他离开般,即便在梦中也不肯松开。
想到她这么宝贝自己,初云骁心底忍不住得意起来。
窗外,乌云散开后,月光透过草屋的窗户,洒满一地。他凑上前,接着微凉的月光,细细地观察她的面容。
她的五官深邃立体,眉弓高挑,鼻梁挺拔,唇形饱满,无一不彰显出鲜明的胡人特征。这张脸美则美矣,却总让人觉得,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看不真切。
突然,在她下颚的阴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小褶皱吸引了初云骁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小心的伸出手指触碰。
这......竟然是一张人皮面具的边缘!
其实,初云骁一直有预感,只是他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
阿离的出现时机太过巧合,胡人的长相可身手却是熟悉的云骑军的招式。他难以想象哪个胡人的暗探能做到这些。
这张面具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初云骁不禁好奇,可他却又恐惧,万一这之后的真相会让人后悔呢?
有时候,与其面对真相的残酷,用视而不见来维持现状,更容易让人接受。
谢如归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心突然失去了温度。她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寻找初云骁的身影,却未曾想直接对上他幽深的眼眸。
初云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可消失的太快,令谢如归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醒了?”谢如归大喜过望,忍不住上手检查他的身子,“感觉如何?还疼吗?”
初云骁脸上重新挂起往日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狐狸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凑近谢如归,故作娇羞状:“阿离这是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啊!小娘子可要对我负责呀。”
他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像是那些出演话本的戏子一般。
谢如归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你没事吧?发什么疯?”
初云骁指了指手边的红烛残根,幽幽地开口,“你看这不是囍烛吗?小娘子难道不是看我昏迷,打算先下手为强,将我绑了成亲?”
谢如归无语望天,干脆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莫不是脑子烧坏了?”
初云骁却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谢如归总觉得似乎初云骁这次醒了以后,行为举止都和之前不同,可眼下还有太多的事情困扰在她的心间,让她没工夫细想。
“行了,别贫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和初四他们汇合。”谢如归敛起笑容,语气转为严肃。
见状,初云骁也收起玩笑的神情,认真听她讲述昏迷期间打探到的情报,并飞速在脑中分析起来。
“如果那孩子没撒谎,我们现在应该在京城西南方向,”初云骁手指沾水,在地面上描摹出粗略的地图,“从遇见那孩子,到被他救起,这段时间推算,距京城应该不会太远。用不了多久,四哥就能找到我们。”
“你如何肯定?”
初云骁胸有成竹地一笑,耐心解释道,“你可知云风十三骑,每人皆有所长。四哥除了擅长占卜算卦,最厉害的本事,其实是观象测候和绘制舆图。”
“所以我们落入这江水,河流流向,流速,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们了。”
听他这么说,谢如归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想到初云骁身负重伤,她就盼望着能尽快与初四、初六会合,多一重保障。
但转念一想那日的遭遇,谢如归的眉头又不自觉地拧紧了。
“这次真是功亏一篑啊,好不容易得到狗爷的许诺,偏偏在第一次会面前就……”
“可是,狗爷根本没打算见你们。”
屋内里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谢如归和初云骁皆是一惊。他们俩同时转向那声音来源。
“这是?”初云骁用下巴指了指那个眼神戒备的男童,侧头向谢如归问道。。
“他就是在码头给我指路,后来又在江里救起咱俩的那个孩子……”谢如归转向那男孩,“对了,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喊我小石头。”男孩答道。
“小石头啊,”谢如归莞尔一笑,这名字倒和他倔强的性子很是相称。她追问道,“你为什么说狗爷没打算见我们?”
“因为那盏红色灯笼。”小石头一字一句道,“红色灯笼在子铺码头,是‘杀’的意思。”
两人的神色顿时一紧。
谢如归不解:“狗爷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我原以为他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只是后来中了翟酒勤的埋伏。难道,狗爷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
想到这里,她顿时感到一阵挫败。费尽心机才见到狗爷,本以为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却原来一开始就入了他人的局。
初云骁见她泄气般地垂了肩膀,赶忙出声安慰道:“别急,一切尚未有定数。”
他不紧不慢地分析道:“狗爷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靠走私为营生,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赌局就全盘信任你?何况是在揭穿了翟酒勤的诡计后,你马上就跳出来要继续赌局。”
“换做是我,我也会疑心你是否和他串通。”
谢如归细细琢磨着初云骁的话,渐渐醒悟。的确如他所言,自己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狗爷会心存疑虑也在情理之中。莫非这是他在试探?
“不管狗爷当时是何打算,咱们都得再见他一面才能弄个明白。”初云骁嘴角一勾,“到时候,我们自要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眼下的问题是,上哪儿去找狗爷?”
狗爷一向行踪莫测,若若非谢如归从四马路胡商口中打听到,每月狗爷必会亲临血染楼开局,她也无法逮住他。
难道要再等下次红楼开榜?一个月的时间,怕是西戎已经翻脸,带兵压境。
那就太迟了!
“若是你们要想见狗爷,”被晾在一旁的小石头终于逮到机会插话,举手试图吸引两人注意,“我倒是有个法子。”
谢如归眼前一亮,连忙蹲下身,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拉住小石头的手。。
见谢如归如此重视自己,小石头得意地说道,“我知道狗爷每到月末都会去子铺码头结月钱!明天便是月底了!”
这消息犹如一剂强心针,谢如归喜不自胜,一把将小石头揽入怀中,“你可真是帮大忙了!”
被抱着的小石头不禁脸红。
初云骁见这两人关系亲密,尤其是这小鬼,一脸害羞模样是怎么回事?真是莫名来气。
“所以,你为何让我们去船坞?”初云骁抱臂,审视着面前这个男孩道,“怎的?他们在那边设伏?”
“当然不是,我是希望救你们。”小石头摇了摇头,“船坞地方大,而且隐蔽,狗爷的杀手很少踏足。再说那边暗流涌动,万一你们落水,我还能在下游救起你们。就跟这回一样。”
“那你为什么想要救我?”
“才不是救你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小男孩对初云骁做了个鬼脸,“我是要救神女姐姐,你只是顺带!”
初云骁又好气又好笑,虽然理智在告诫自己不能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但还是按捺不住,伸手就去拧那孩子的脸。幸亏谢如归眼疾手快,及时拦下了他。
“神女姐姐,他欺负我!”小石头躲在谢如归身后,一脸可怜相。
“你一个大人,怎么欺负小孩子。人家好歹还救了我们!” 谢如归板着脸训斥初云骁。
趁谢如归背过身的空档,小石头冲初云骁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他……我……”面对谢如归的责备,初云骁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气那小孩的嘲笑,还是气谢如归竟然不站自己这边。
这一大一小,从见面开始就火花味十足,十分不对付。谢如归在两人之间,就像是这两个大孩子的娘,吵得她脑瓜子疼。
“都别闹了!”谢如归一把将两人拽开,“现在给我睡觉!明天一起去城门口探一探!”
明天修文加更新现言,所以周四才会继续更新。
最近可能会修改前面章节,如果重修重写,会更新在公告栏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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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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