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归见他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才开口解释道：“你在想什么？我即使再恶鬼，也不会拿小孩子下手。”

那男孩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你们这些大人满嘴的谎话，之前骗走小花的男人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似乎是因为后续太过悲惨，男孩的话说了一半，并不敢在小花面前继续。

见他这毫无信任的模样，谢如归笑着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询问道：“你可知附近是否有人家饲养鸡鸭？”

小男孩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片刻，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有啊，怎么了？”

“带我去。”谢如归眨了眨眼，“别担心，吃不了你。”

时值子时深夜，天空云深无星，几个人影在稀松的村落间穿行。小男孩对村庄上下轻车熟路，不一会儿，谢如归就闻到了一股鸡鸭棚里特有的味道。

“到了。这是村里葛大娘的鸡棚，她是我们村里卖鸡蛋的。”

谢如归看着面前的鸡棚，心中有了计较。她转身对小男孩说：“走，我们进去抓几只鸡。”

小男孩一脸狐疑，问道：“你要干嘛？我可不会帮你偷鸡。”虽然他整日偷惯了，村里的人也不喜欢他。可葛大娘至少不会嫌弃他，偶尔见他偷拿一两个鸡蛋也没有计较，他可不打算偷她的鸡。

谢如归莞尔一笑，蹲下身子，和男孩平视：“放心，我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用到鸡，不用担心，我会给她留下买鸡的银钱的。”

说罢，她一个翻身就轻而易举入了鸡棚。那些原本在棚里安然入睡的鸡一听动静都纷纷惊醒，警惕地盯着谢如归这只巨大的“黄鼠狼”。

虽说谢如归自诩自己在世家小姐里身手矫健，可她两辈子的人生里可没有抓鸡的体验，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弱小的两脚生禽动起来竟然跑得这么快，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她一只也没抓到。

小男孩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对谢如归说道：“看好了。”只见他先是躯干鸡群到鸡棚的角落，待鸡群集中后，一个飞扑，瞬间两只肥硕的母鸡就被他一左一右地提溜在手中。

他把鸡递给谢如归，不屑地问道：“学会了吗？”

谢如归见他如此灵巧的身手不由得轻轻鼓掌，“你真是厉害。”

小男孩这一被大姐姐夸奖，尾巴顿时翘到天上，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

谢如归又道：“我刚才没看清，你能再演示给我看一遍吗？”

小男孩的手一蹭鼻子，自豪道：“瞧好了！”

只见他又回到鸡棚里，三下五除二就又带回了两只。

谢如归继续鼓掌：“你可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抓鸡高手！”

小男孩被她夸得飘飘然，立刻又抓了两只在她面前炫耀。

这一来二去的，十只鸡很快就都落入囊中，小男孩擦了擦额角的汗，却见谢如归正在给鸡的脚上绑上布条，标记上“一”到“十”几个数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家骗去打白工了：“你你你……你们这些狡猾的大人！”

见小男孩气鼓鼓的模样，谢如归忍不住笑了，她从怀里摸了颗糖，放到小男孩的手里，摸了摸他的头：“我哪里诓你了？我的称赞都是发自内心的，你不是刚刚也看到我抓鸡的狼狈相！你比我强多了。”

小男孩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大姐姐，怀疑地开口道：“真的？”

谢如归指天发誓：“真的！”

小男孩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好感，但他还是倔强地撇过头去，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手却老实的拿了糖，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咦，是桂花的味道？！”他一脸惊喜，从小到大，他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对啊，我自己做的桂花糖，你若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做一罐子，慢慢吃！”谢如归边忙边和小男孩打趣道。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见过太多大人的空口许诺，心早已麻痹，可面对谢如归，他心底有个声音，渴望相信她所说的话。

“不信我们拉钩。”谢如归戏弄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对他伸出手。

因为她蹲着身子，目光正好和小男孩平视，看起来就像是同辈一般。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心相信自己心底的声音，伸出手和谢如归相勾，“好，你不许食言！食言的人是小狗！”

“好，汪汪汪！”谢如归模仿小狗的样子逗得小男孩咯咯咯地笑，他好久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将每个鸡都标记好后，谢如归从怀中取出初六药囊里的几瓶药，分别根据上面的编号，将药切成小粒，混在鸡粮里喂给了那十只鸡。

男孩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惊呼道：“你是要用鸡来试毒？！”

谢如归逗了逗他，“聪明！”

她心里清楚，这种笨办法只能筛选出不会让初云骁当场毒发身亡的毒药，并不能选定哪个才是适合他的药。可她眼下并无其他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如归和小男孩屏息等待着，观察着那十只被喂了药的鸡的反应。渐渐地，不同的情况出现了。

标记为四和十的两只鸡突然倒在地上，翅膀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很快便没了动静。谢如归心下一沉，知道这两种药断不可用。

标记为二和八的鸡则出现了剧烈的反应，开始上吐下泻，羽毛也变得凌乱无关。谢如归皱了皱眉，这两种药的副作用颇强，恐怕也不能冒险。

而其他的鸡则毫无反应，依然健康地走动。谢如归的目光在它们身上梭巡，心中有了计较。

她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放在鸡食盆的旁边。小男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大姐姐，你这给多了！这些钱都够买下两个鸡棚的鸡了。”

谢如归轻轻一笑，解释道：“葛大娘靠卖鸡蛋为生，我害了她的鸡，即使她用这些钱买了新鸡，鸡蛋也不是立刻就有的。这些钱是应该付的。”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看你没有偷这户人的鸡，想必这家的主人是个好心肠。”

小男孩一愣，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他有些羞赧，低下了头。

两人离开鸡棚，临走前，小男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葛大娘的房子，心中竟涌现一股暖流。

好人会有好报的。他以前从来不信这句话，不然为什么年少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过上这么凄惨的人生呢？他的人生信条一直都是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只是今天，他突然想去相信这些话了。

两人回到茅屋，谢如归反复琢磨面前这剩下的六瓶药。她是有想过把六瓶药都给初云骁灌下去，让老天来决定。可想到初云骁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太多药，其中任何两样药性相冲，可能他的生命都将更加危险。

但，究竟还有什么方法能确定呢？

若是初四在这里，他必然会算上一卦，求老天给个指引。

对哦，初四！

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刚才四号鸡几乎是立刻毙命，难道这些代号，和云骑军的人有关？比如初六和谁关系差，就设毒药？那若是他自己呢？

虽然知道这想象毫无根据，可想到初六那张自诩清高，不苟言笑的脸，说不定他唯一的孩子气就用在这里呢？

在她犹豫的时候，趴在地上的初云骁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宛若梦呓。他的状况急转直下，呼吸变得更加微弱，面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谢如归的心猛地揪紧。

“死马当活马医，就六号吧！”她咬了咬牙，迅速拿起六号药，想放进初云骁的口中。可想到他如今躺在地上没了知觉，药丸可能无法吞咽，她让小男孩拿了些井水，将药丸溶解在清水中。

她扶起初云骁的头，想把药水喂给他，但初云骁紧闭着嘴，怎么也喂不进去。谢如归急得眼眶都红了，她知道现在容不得半点犹豫，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猛地灌进自己的口中，俯下身去。

“唉，大姐姐，你这是？”

小男孩疑惑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谢如归的唇贴上了初云骁的唇，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将药水一点点渡了进去。

初云骁的唇是那样冰冷，可当它贴上一个温热柔软的存在，竟忍不住想要贴得更紧一些。谢如归敏锐地感觉到初云骁下意识地靠近，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脸颊也染上了绯红。

可想到初云骁现在的危局，脑海里短暂升起的旖旎的泡影被瞬间戳破，她只有一个念头：初云骁一定要立刻好起来！

小男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他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偷看着，心里既惊讶又好奇。

药水渡尽，谢如归快速地离开初云骁的唇，睁开了眼睛。她紧张地观察着初云骁的反应，希望能够奏效。

渐渐地，谢如归看到初云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了下来。

忙碌了一整天，加上刚才给初云骁喂药时的紧张和忐忑，此刻终于得以放松下来的谢如归，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

“大姐姐，你也赶紧休息吧，我看你的状态不太好。”

谢如归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摆了摆手，本想说自己没事，结果却在试图站起来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小男孩连忙扶住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还在倔什么，赶紧睡觉！”他半是强势半是关切地按着谢如归，让她躺到稻草铺上。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鬼头说教，谢如归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无奈地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睡。”

她的头才刚刚沾到稻草铺，疲倦感便如潮水般袭来，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初四：老六你就这么恨我？！

初六冷漠地瞥了一眼，下次给四号瓶的毒性再加大剂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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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