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谢如归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碾过一般,疼痛不已。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破旧的茅草屋顶,斑驳的泥墙,散发着一股霉味和潮气。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谢如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坐起身。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初云骁!”她惊呼一声,连忙环顾四周,幸运的是,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一眼就能望到头,她立刻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的初云骁。

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显得急促而微弱。

谢如归心中一紧,连忙爬到初云骁身边。她伸手探了探他的头,烫得吓人。

“初云骁,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谢如归低声又焦急地呼唤着,可即使她拍打他的脸颊,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将初云骁翻过身,想要看看他背后的伤势。透过被划破的衣裳,她看到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只见伤口长约七寸,周围的皮卷起,红肿溃烂,散发着一股腐臭味。谢如归倒吸一口凉气,现状必须马上找到消炎止血的伤药包扎起来,不然他的命恐怖就……

谢如归摇了摇头,想把这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清除出去。然而现下,她连自己所在都不清楚,更遑论找药……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钱囊和锦带等值钱的物件都已经不在,幸亏她的发间还留有一个隐藏的发簪,她将那发簪尖端朝外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朝茅屋的门前探去。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如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会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她猫着腰,屏息凝神,躲在门边的阴影里。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谢如归浑身紧绷,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角,人的影子从窗外延伸进来。谢如归一个箭步冲上去,发簪抵住来人的脖颈,厉声喝道:“什么人?!”

对方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张着口发出些沙哑的呜咽。

她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着破烂不堪的衣衫。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头发下盖着一个骇人的红斑,布满了女孩的左半边脸,宛如一朵怪异的花,在她稚嫩的面庞上张牙舞爪地绽放。

小女孩瞪大了一双清澈却又满是惊恐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谢如归,身子不住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谢如归连忙收回发簪,蹲下身子,放缓语气道:“小妹妹,对不起,吓着你了……”

她本来见对方是小孩便稍稍放下心,却不料这小女孩反手就一把土撒向自己,谢如归下意识用手一档,眼前迷茫,待她扇清眼前的风沙,才发现那小姑娘已经撒腿跑了!

“可恶,你!”谢如归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上去,那小姑娘虽然狡猾,但毕竟还是儿童,几步路就被谢如归一把抓住衣领后领。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谢如归这下可不敢再掉以轻心,提溜着这个小女娃,将她手反剪,厉声问道。

但这小女孩却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般拼命挣扎。

“唉,你别乱动,小心被伤到!”谢如归急了,毕竟对方是小女孩,即使提防她也不敢使劲,小姑娘这下一阵挣扎,她也有些无奈了。

“放开小花!”

谢如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直冲冲地向她奔来。在撞到的前一刻,她身体一扭,躲了过去,而那个黑影则因为没及时停住步子,狠狠地撞上了眼前的枯树。

她忍不住咋舌,根据那声音,应该挺疼。

待那人影转过身来,她却大吃一惊——那不正是码头上给她指路的小男孩吗?

“是你?!”谢如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孩,“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和初……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想到初云骁,谢如归的语气不禁变得焦急起来。她依旧记得他背上那骇人的伤口,心中的担忧和不安丝毫不减。

“这里是我家。”男孩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若不是我发了善心,你和房里那个大块头,还在江上浮着呢!”

小男孩冷哼一声,一把拉过被谢如归钳制住的小女孩,将她护在身后,戒备地盯着谢如归。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谢如归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男孩。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去那个船坞,也不会遇到那个船夫和翟酒勤……

说起来,不知初影他们一行人如何了,翟酒勤一副定要取他们性命的模样,希望他们能平安。

小男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两个物件,往地上一扔。

谢如归低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分明是他们一行人的物件,这小子原来趁着当时那一会,竟然,将他们的东西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时一个白色的布袋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将那束口打开,里面扑鼻而来的草药香令她惊喜万分。

竟然是初六的药囊!作为云骑军里的军医部长,他一定随身携带了各种急救药品,里面一定有能够救初云骁的东西!

顿时,她本来对这小毛贼的愤怒瞬间降至零点,甚至还有些感激他。

“唉,你等等!”小男孩见谢如归拿了东西转身就打算走,立刻追了上去,拦在她身前,“我……我听说你是四马路的神女大人,能治百病,救死扶伤。你,你能救救小花吗?”

小男孩原本还气焰嚣张,但当说到小花的时候声音低了下来,竟然有些哽咽。他搭在小花身上的手也微微攥紧,眼圈泛红。

小花似有所感,抬头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也是个可怜人。谢如归这才仔细端详起这个叫小花的女孩。果然,她脸上的红斑不仅覆盖了半张脸,甚至延伸到她的后颈,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治好她,但我会尽力,不然就会找一位很厉害的神医大哥哥来帮小花。”谢如归蹲下身子,声音放软,“但是现在,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先救下来,你们等等我可以吗?”

小男孩盯着谢如归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开口道:“那,你保证。”

谢如归手指天:“我发誓。”

“好。”小男孩点了点头,侧身给谢如归让了路。

谢如归几乎是跑着回到了房内。初云骁依旧还没有醒,他身上的冷汗似乎出得更多了,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他的头上青筋暴起,即使是晕厥,疼痛也没有停止折磨他。

谢如归心下一凛,将初六药囊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里面七七八八各种药瓶,上面只写着一些简单的代号,并为详细标明。

糟糕,万一拿错,拿成毒药怎么办。

谢如归瞬间头大。幸亏她之前在军营里经常受伤,军医处没少去,大大小小皮外伤的药她还是能闻出个一二。在锁定了外伤膏药后,她拿了被小男孩偷去的匕首,小心地割开初云骁背上的衣衫,将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仅仅是片刻功夫,原本溃烂的创口竟然恶化了,周围的皮肤甚至泛出骇人的黑紫色。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即便用了药,恐怕也难以痊愈。

“小子,你这可有烛火?”谢如归转头问那男孩。

男孩点了点头,飞快跑到了屋外,似乎在从土里挖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便拿着烧了半截的红烛和一颗打火石回来了。

“这个是前村寡妇王大婶改嫁时候燃剩下的。”小男孩撇撇嘴,解释道,“她男人在拜堂的那天被拉出充军,所以这红烛才点了一半。”

乱世之下,百姓的命运朝夕难卜。就连基本的洞房花烛的人生喜事,都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谢如归默然,接过打火石,将那剩下的半截红烛点燃,霎那间,昏黄的烛光瞬间驱散了屋内的阴霾。

她将那红烛在初云骁身边的地板上固定,右手持匕首,在火苗上来回烤灼片刻,直到刀刃被烧得通红。而后,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刀锋直直刺入初云骁背部的腐肉之中!

“啊!”小男孩见到此景,不禁叫出声,同时用双手挡住了小花的眼睛,不让她看眼前这可怖的场景。

谢如归咬紧牙关,强忍着手腕的颤抖,一刀接着一刀,将初云骁伤口周围的腐肉悉数割除。她的动作无比谨慎,生怕切错。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流进眼里,也顾不得擦拭,只能用手背匆匆抹去。

万幸初云骁此刻仍在昏迷之中,否则这般痛楚,简直难以想象。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谢如归才终于清创完毕。她从药囊中取出止血的药粉,小心地洒在伤口之上,而后用干净的绷带一圈圈缠好。

待到这一切结束,谢如归只觉得全身乏力,险些瘫倒在地。但想到初云骁的高热仍未退却,她又强撑着爬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烫手的温度令人心忧。

不行,非得给他吃点内服的消炎才行,不然这样人会烧傻的。

但是……

谢如归盯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色药瓶,究竟哪个才是她要找的东西?万一拿成毒药,初云骁本来还没死,说不定反而葬送在她手里。

她抬头看了小男孩一眼,后者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双手护在身前:“喂,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才不帮你试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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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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