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咱们不去当真无事吗？奴婢还是有点怕……”怕老爷又不要小姐了。白芷耷拉着脑袋，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应之淮在白芷说话之际重新打量起这个丫鬟来。白芷是她阿娘亲自选的人，自不会有错。她从小便跟在身边服侍她，除了慌张时结巴和平日话多的小毛病，和因主仆二人自小被冷落的缘故性格中带着点的胆怯外，实在是挑不出差错。上一世，白芷到最后也在护着她，但未落得一个善终。白芷的忠心她一直看在眼里，虽是丫鬟，可也是重要的家人，真心护她之人。
白芷的担忧她又怎会不知？应之淮并未回答，反问道：“白芷，你可知我为何不怕？”
白芷认真思索道：“因为身份？小姐若眼巴巴赶着去可就是自降身份了，但……”
“阿娘走后，父亲大人对我们不闻不问，继夫人也是百般冷落，是晏老先生向他提出带我们回临安老家的，他可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要及笄时着急寻我回去？”
“因为……”白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老爷这是有求于小姐？所以无论怎样老爷自己是不会为难小姐的。给个下马威，还可以树立威信！究竟是什么事呢……为了婚事！？”
应之淮在心中冷笑。还能为何事？想把她塞给江景盛做王妃以巩固同盟关系罢了。只不过应家大小姐虽到适婚年龄却只是个庶出，配不上德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天赐良机，这样一个好的机会让外人抢去，应亦又怎会甘心？但嫡出的三小姐年岁尚小，此事又十分着急。权衡利弊后，想起来还有她这个“嫡出”且适龄的二小姐，看在生母显赫的出身上勉强也够格了。
应之淮起身，问道：“可备好了？”
白芷这才回过神来：“备妥了！随时都可以走。”
因府邸正门还候着应亦派来的人马，应之淮便从偏门乘车绕了出去，去了晏宅。
白芷已从她吩咐提前来通报过，应之淮刚下马车，便见门口站着一对老夫妻，先生慈祥，妇人和蔼，竟是十分相配。虽门宅朴素，但仍觉气度不凡。晏老夫人笑道：“声丫头来了。”似是忌讳应亦，晏老夫妇从不唤她“应丫头”。
二老无子无女，晏老因与声声的外祖父宋济是至交，自小便将声声卿明当作亲孙儿养。晏老传授知识，晏老夫人教导声声琴棋书画，两个孩子成长地十分优秀。
应之淮强忍住泪水，方才在卿明那已经难过了一场，切不可再让夫妇俩担心了。
她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他们重生的事，二老年岁已高，这次过来是着急想看看他们，毕竟入王府后她再也没见过两人。还有就是……
“你想去找景闻？”景闻是宋济的字。
应之淮点点头。“只是想法，我……不知可不可行……”
晏老有些诧异，但随即心里一暖。宋济这些年来不知寄过多少书信来向他打听姐弟俩的态度，问他们愿不愿意认他这个外祖父。晏老见二人并无此意，再加上心有余怨，便回绝了他。
他原以为两人是心里是怨着他，直到有一次应声声看到外祖父的文章，小声喃喃道：“外祖父，会要我们吗？”
晏老将这些年宋济的信都拿出来给了应之淮。见应之淮怔在原地，心里有了答案。
晏老夫人笑道：“声声，放心。你外祖父真的很想你们回去的。”
“不过你长大了，得再权衡利弊一番，自己的心意你得再考虑考虑，”晏老有些感慨，若有生之年好友能和儿孙团聚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他笑道，“来我们这儿，不是询问，是想确认一下吧。”
应之淮强忍泪水，对二老行了大礼：“声声已决定随应亦去应天，今日在此谢过您二老多年抚养照顾，难以为报！”有些事因果轮回，小姑娘既已经长大，那便该自己去面对了。
晏老夫人忙扶起应之淮，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晏老笑道：“既然你意已决，那做就便是，不必犹豫。”我们一直都在背后支持着你，声声。
离了晏宅后，了却了一桩心事的应之淮才稍感放心，这才觉着身体乏力疲惫，便在回途中眯了一会儿。路途颠簸，她睡的并不算太安稳，但重生回来后的种种压在心头令她喘不过气，稍放松下来到家时竟也是在白芷出声提醒下才转醒。
应之淮又去应卿明屋院子里瞧了一瞧，在弟弟不解的眼神下才安心离开。
——卿明还是好好的，晏老夫妇也无事，这些都不是南柯一梦。
熄灯后，她躺在床上思考着今日的一切，仍觉不可思议，但困意袭扰，不久后便昏昏沉沉睡去。
屋顶。
玄衣青年独立于寒风中，脸上带着的金制的华丽面具，遮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让人看不出所思所想，更显神秘。随意用红绳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荡，平白在一身肃杀中添了几分柔和。
“主子。”黑衣人跳上房檐，屈身行礼。
那人压了压嗓音：“有下落了，就在应天。要先动手么？”
“不必。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那人沉思一阵，又道，“这几日我抽不开身，到应天之前你就留在这里保护她。有闪失的话，拿脑袋来见我。”
“是，属下领命。”
次日上午，正厅。
“这临安风水就是好，养出了二小姐这般的可人儿，真是传了老爷的风采呐！”这奉承之人是应府的崔嬷嬷。此人年近半百，瞧着便是个厉害人物。
应之淮后来得知她是应亦的续弦夫人郑微霜娘家带来的婆子——说来可笑，在郑微霜进府前她便已经在应府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无论是宋矜去世前还是上一世她归家后，明里暗里受到不少冷落不公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应之淮今日一改往日清冷高雅的作风，换上了昨日吩咐白芷买来的华丽但廉价的裙装，又插上几根“金”簪，戴上几个“金”镯，经白芷之手，浓厚的妆容愣是掩盖住了她的贵气。
她听着崔嬷嬷的阿谀奉承，面上并与波澜，只垂眸安静听着。崔嬷嬷瞧见她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心急。正准备转言道正事，只见应之淮淡淡道：“嬷嬷谬赞。母亲派崔管家前来，寻小女所谓何事？”
眼见应之淮主动出言发问给了他台阶下，崔嬷嬷赶忙笑答：“夫人并未对我言明，不过想着夫人当是念及小姐马上及笄成大姑娘了，当出来让应天府里这些显贵们见识一番我们应府的二小姐的风采才是！”想趁着年关大小宴会多，为二小姐择“良婿”，这半句虽未言，但两人心中都已明了。
应之淮听完此言难掩激动惊讶，像是害羞了般扭过头去，难以置信般道：“母亲竟还惦记着我，女儿真是……”说罢，应之淮抹了抹“眼泪”，又忽然像想起什么般低下头，“可是我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呆了这般久，与京城那些贵人是比不得的，只怕是看不上我，还给应家丢了脸面，这该如何是好？”一片阴影下秀丽的脸庞并无害羞与不安，只是在沉思。
崔嬷嬷这才放心下来。方才也不过是在装小姐架子嘛！来之前夫人便嘱咐她看清应之淮性子，瞧着与自己想的并无出路，心中不屑：果然在这种乡下地方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一看便是上不得台面，眼巴巴等着被接回京嫁个好人家草鸡变凤凰呢，笑话！三殿下岂是她可肖想的？老爷现下也还尚存犹豫，三殿下的王妃，只能是三小姐！
崔嬷嬷急忙应道：“您可是应府嫡出的二小姐！咱们老爷可是什么人？大梁当朝左相！再上去可就是天家了，那些个世族宗室怎敢对您有不敬？夫人已经为二小姐请了先生来学。再不济，三小姐也可为您指点一番！”这番话便是坐实了应之淮不懂大家闺秀的礼仪与技能。
应之淮假装没听出这层意思，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甚好！还请问嬷嬷，夫人……是怎样个人物？”她小心翼翼问道。
崔嬷嬷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原是想讨好主母呢！“小姐莫要担心，咱们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贤惠和善，咱们这些下人可都是挤破脑袋都想来相府嘞！”
应之淮甚喜，赶忙吩咐白芷拿了些银子塞给她，又随意问了些府里零七八碎的琐事传言，收了钱的崔嬷嬷自是知无不答。
这一是为了更符合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的形象，二是为了收集情报。上一世她循规蹈矩，心知被冷落便也不主动打听府内的事，因而暗地里吃了不少亏。
她又想起从前自己，便觉可笑：渴望让父亲看到的她锋芒外露的样子，不经意中还带些讨好。她首次亮相的惊艳让继母继妹恐慌不已，借机陷害不成，便不到万不得已需要露面时都让她称病推托。即使这样三殿下江景盛依旧对她“一见倾心”，岂不可笑？
这一世，应姝蕊还想当三王妃吗？不可能。郑微霜的事尚未查明尚且不提，但江景盛，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你，必将遭到报应。
她还要祝愿江景盛爬得更高——
爬得更高，摔得更惨；
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遭人唾骂，不得善终。
……
“那小姐再收拾几日，后果明日我便来接小姐回府。”
“这么急？我还需再收拾几日，麻烦嬷嬷再等等好了。”见到手上沉甸甸的银子，崔嬷嬷满口答应。
“晚几日路上赶一些便行了，不急这会儿！小姐收拾妥当才是。”
应之淮笑而掩面，心中了然。
2024.02.07没修完
2024.02.08ok^o^我声……超可爱！！！
2024.02.09删了前面一段回忆。决定把回忆放在没篇开头（不是有一二三四吗）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写啥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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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早春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