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砖绿尸

巨大的震动噪音响彻夜空,不过此刻燕知非也顾不得是否惊扰到那些豪宅区中熟睡的人们了。找物业投诉就投诉吧,反正这个武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了,明天的事自然有办法去应对,燕知非无奈地想。

好在不多时,墙体就拆除了小半,巨响停下。

何乐摘下护目镜,和燕知非一起走上前去。

待白粉构成的烟幕散去,两人交换了略带惊恐的眼神。

尽管他们俩前面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惨烈了。

一段近乎墨绿色又仿佛混杂着紫黑色的尸体,在墙里面最靠右下的位置面侧卧着。

一颗原本很可能突起的眼球被电锯打碎了,留下一个大空洞,里面蠕动着各色密密麻麻的蠕虫和白白胖胖的蝇蛆。现在它们受到了惊吓,正在泛着泡沫的液体中疯狂出逃。

另一只幸存的眼球有一半挂在眼眶下方,还有点摇晃。且不说尸身整个面部肿胀得无法辨认原本的五官,最糟糕的是这些部分也早已被啃噬得千疮百孔,黑绿之间隐约露出白骨。

目前胸部以上没有衣服遮挡,胸部以下的部分还看不见,但燕知非判断这很可能是一整具尸体。因为刚刚从墙洞里涌出了相当大量的飞蝇,大概这些飞蝇习惯了饱食多日的生活,现在飞起来都扭曲抖动得有点诡异。

而从那个残缺的墙洞深处,还有更多细小的蠕虫和蝇蛆都在缓缓地从这个存在了几周的虫子乐园中爬出,爬着爬着就和白灰混杂在一起,然后行动就变得越发缓慢。

燕知非和何乐两个人这次倒是都没有真的呕吐,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见惯了尸体,当年早就就吐习惯了。

但更为现实的原因是,冬夜的冷空气让他们的嗅觉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虽说,这次的这位苦主确实应该算状态比较差的那一类。

不过如今燕知非的脸色并不太好,因为他确实有点后悔了:前几天他实地看房时太大意了。

前面就听说是这个健身房经营不善所以老板跑路,所以业主重新降价放租什么的,从地理位置和人流量来看是相当不错的捡漏。

但实地看房时他对于淋浴间这些细节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想着反正前面VR看房看得够仔细了,匆匆在浴室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就走了。

燕知非当时完全没留意到芳香剂的味道熏人。

燕知非在租下这间铺面之前,做了两年游手好闲(按他父亲的说法)的私家侦探(按他自己的说法),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按何乐的说法)。而在那之前,他是刑事侦查大队重案中队的一员。

在同样的时间段里,何乐则是每天过着与病人和尸体打交道的日常,因为在大学时,她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心外科医生。

何乐蹲下来把电锯收拾好,摘下了劳保手套。

燕知非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上面是他刚才拍下的这半截墙中露出的物体,墨绿和紫黑中还混杂着点点其它颜色。

“这个配色和你的小茄子有异曲同工的地方。”何乐说。

她确实一直没办法欣赏燕知非对于他心爱的小茄子的配色审美。

“乐乐,你严重破坏了现场哎!……不过我会假装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总之后面还是让我的老朋友们来搞吧。”燕知非知道自己拿何乐没办法,不爽地转移话题。

“你的老朋友们?”何乐挑眉问道,“你是说……?”

“放心,我说的是找刘队他们。”燕知非瘪了瘪嘴,“别当我没常识,这么恶劣的重大杀人案件,肯定还是得叫专业的人来。”说着他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何乐闻言点点头,说:“那我出去一下。”便径自走出了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淋浴间的地方,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出了健身房的门。

她身后跟随着一些金属绿色的点点光芒:这些聪明的食尸性苍蝇一路跟随着她,也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自由和新鲜空气。

何乐的吐气在面前形成了一股白雾,拂过她沾着白灰的前额。沿着干冷的水泥路走了一段,她来到距离健身房大约200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家熟悉的便利店还亮着霓虹灯。

……

十分钟后,何乐带回了一瓶乌龙茶,一瓶鹏牛,还有一瓶绿色的调制鸡尾酒。

“乐乐,这不公平……”燕知非看了看何乐单手递过来的乌龙茶和鹏牛,撅起嘴,勾出一个弧线。

“那没办法,总不能让你酒驾。”何乐不以为意,硬塞到燕知非怀里,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自己的鸡尾酒。

“估计再过二十分钟‘收尸队’就到了。”燕知非看了看手机说,把带着寒意的乌龙茶放在地上,先打开了鹏牛。

毕竟在这种时候出警,铁定不会塞车呢。

……

次日中午十二点五十分。

何乐昨天凌晨与燕知非一起去警局做了简单的笔录,回到家时天还没亮。

她睡了大约7小时,对她来说这算刚刚好。她穿着宽大的T恤走出卧室揉了揉眼睛,看到燕知非还在客厅里和弟弟一起打游戏。

“悲贝,你们俩不会是打了个通宵吧……”何乐一边从冰箱里拿橙汁,一边嘟哝着,打了个呵欠。

“有我的早餐吗?”她站在吧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据说,何悲只比何乐晚出生一分钟都不到,不过他这一世就都只能是弟弟了。

他转头看了姐姐一眼,并不回话,只继续握着手柄移动屏幕上那个代表他的小人儿。

“你睡得可真够久的!乐乐。没有通宵噢,前面才玩了没多久小悲就去早锻炼了。”燕知非倒是大大咧咧地回头打招呼。

他顶着一头有点蓬乱的头发,盘着长腿惬意地窝在地上的懒人沙发里。

毕竟他太熟悉这个房子了,从十年前起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但过夜还是头一次——如果说从凌晨5点左右开始还能算“夜”的话。

在他的手边的地板上有个竹制托盘,上面除了大玻璃碗装的薯片、一碟芝麻鳕鱼丝之外,还有一杯看起来像鸡尾酒的东西。

“你不会是在喝酒吧,非非?”何乐喝着冰橙汁,盯着漂浮着球形冰块的酒杯的眼神有点凶。

“不是。”何悲这时却突然插话了。

“显然不可能啊!乐乐你不要冤枉我!”燕知非夸张地大叫着,“我实在太困,让小悲给我调了无酒精的提神鸡尾酒!”

他的辩解不是苍白的,因为在一旁的何悲点了点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液晶显示器上移动的小人儿。

“好吧,别忘了,咱们今晚恐怕得熬夜完成任务。我明天可是个大白班,不可能有时间了。”何乐把橙汁一饮而尽,放下带着雾气的玻璃杯。

她走到燕知非身前叉着腰,挡住了游戏画面。“现在出发?”她的语气和刚刚喝下的橙汁一样冰冷。

“等我打完这一局嘛……”燕知非缩着身体小声讨价还价。

“不行……”何乐还没说完,何悲却又开口了,“姐姐,我做了你的早餐,在冰箱里。”

闻言何乐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她转身来到厨房门外打开冰箱的右门,俯身仔细寻找。

一盘用保鲜膜封好的经典三色三明治,正乖乖地躺在冷藏室中间一层。何乐的嘴角微微翘起。

一个金枪鱼美乃滋加酸黄瓜片的;

一个生菜番茄火腿片夹碎蛋泥的;

一个芝麻菜肉松海苔岩烧乳酪的。

吐司边都整齐地切掉了,三个三角形码放成一个甲骨文的山字,像一件艺术品。

她满意地把盘子端出来,顺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当作午餐来吃也是刚刚好的。

于是何乐坐上吧台桌前的高椅子,愉快地看着何悲终于放下手柄站起身走过来,打开咖啡机,又去冰箱里拿出冰盒。

只留下一脸哭丧的燕知非瘫在懒人沙发里,嘴里抱怨着,“小悲!小悲你太过分了,也不用这么快就把我给秒了啊……”

何乐左手拿起她最爱的一款三明治,轻轻把两根用于固定的彩色牙签从三明治里拔出来,安静地看着给她做咖啡的弟弟。

何悲推过来一杯最简单的冰美式。何乐拿起杯子闻了闻,熟悉的浓郁果香让她很安心。这是她喜欢的那款豆子,相当苦,但她就是喜欢。

“下午要去一趟殡仪馆。”何悲一边收拾着咖啡渣一边说,“回家可能要后半夜了。”

“哦。”何乐喝了口咖啡,杯子里的冰块撞击着杯壁,清脆地叮当着。

“没事,我估计也会跟乐乐在外面吃晚饭。”燕知非凑过来笑眯眯地插话。

“……”何悲没继续说什么,咖啡机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自动冲洗流程结束就关上了。

不管说到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吃,吃早餐还要提起昨晚看的虫子们饱食终日好幸福什么的,这个非哥真是让人头大……何悲心想。

何悲收拾好咖啡机和厨房,准备出发去殡仪馆替班。

大半夜的时候写饿了,只能靠想象力填饱肚子T_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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