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哥，你们又去干啥子？你们都走了，这几个人怎么玩击鼓传花啊？”蔡鹏手里拿着被众人原本打算当作“花”的小挂件的钥匙扣转了起来，一脸悲哀又幽怨。
和周淮一个桌子的人都已经走光，还有不打算参与活动在游戏里死得死去活来的刘子旭曹持矢，和不打算在夏日多留烧烤完就直接回家的同学，剩下来能玩游戏的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
周淮转头看了一眼蔡鹏，刚吃完烧烤语调还带着些懒散：“骑单车，之前租了辆单车。”
汤昀还在想就这么脱离集体活动是不是不太好，但是看着坐在单车上一脚踩在地上，清冷的眼睛淡淡看过来的周淮，他瞬间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人也是要有独处时间的。
这个点很多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吃完了，路上也有不少骑着单车的情侣或者朋友。
夏日的风吹起衣摆，汤昀抓着单车的扶手，脚底下的踩轮转得飞快。
单车下坡的时候不用踩，迎面而来的就是带着水汽的风，感觉人和单车都一起飞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聊起来的。
汤昀觉得是今天周淮的所作所为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可以“蹬鼻子上脸”。
光是想到这个形容词汤昀都想笑，叫对方的时候尾音都在颤：“周淮。”
周淮微微偏过头：“嗯？”
汤昀撑着自己的胆子，斟酌了一次用词，却又发现怎么斟酌还是同样的意思没什么差别，又耐不住那冒出来的好奇心，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只是混在耳边“扑哧哧”而过的夏风声里并不是很明显：“你初中的时候英语为什么不那么好？”
看不见身前人的表情，只听得见对方平静的音调，刚好能让汤昀听清的大小。
汤昀听见周淮缓缓开口“：初中的时候不太喜欢班上英语老师。”
这是汤昀没有想过的原因。
现在的周淮看起来很优秀，怎么也不像是会让老师不喜欢的样子。
汤昀原本以为可能是周淮也有想偷懒的时候，毕竟周淮初中其他科目都很优秀，作为一个有着少年傲气的学霸偶尔一两门科目不太好凭着其他科目太秀的原因懒得上心不好的科目是可以理解的。
汤昀没忍住弯弯起眼睛，想象了一下周淮初中的时候和老师不对付会是什么样的。
总不会干出怼老师然后吵架不服管掀桌子的事吧？
久久不见回应。
周淮才接着开口：“很惊讶吗？我初中的时候比较叛逆，虽然成绩还可以，但是不太算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除了数学老师挺喜欢我以外，其他老师其实都不是很喜欢我。但是英语老师比较……让人不太喜欢。”
那个时候，十岁出头的少年在学校的硬性要求下剪了寸头，眉骨还没长开就已经显露出长大后会很锋利的五官线条。
本来就长得比同龄人高一截的男生在军训的时候还不算最高的，但是军训后的一个学期长个子就和草原上一个夏天就能长起来的野草一样。
抽条飞快，随之而来的是，叛逆心也跟着身高飞涨。
汤昀想了想，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前面这个人初中会是什么样子。
突然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见到那个时候也许算得上锋芒毕露的少年。
少年那个时候，一定是眼里都带着光的意气模样。
汤昀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几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
“我靠，你们俩体力真的好啊，我好久之前就看见你们俩了，硬是没跟上。”谭岁踩着单人自行车，骑的速度飞快，半站起身，扯着嗓子往这边喊。
汤昀坐在后面，其实基本上不用废什么力气，不踩单车的踩轮都没有关系。
他随意踩着踩轮，看向和他们并肩的谭岁：“你们不是说要玩击鼓传花吗？”
谭岁脚底下还在疯狂地踩单车：“啊？没什么人玩个屁的击鼓传花啊，都去租单车了。话说这单车真的好TM贵啊。”
汤昀眨了一下眼睛：“你多少钱租的？”
谭岁甚至还有空抽出手给他比了个“二”，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方向没控制好直接摔进一旁的人工湖里。
汤昀笑了起来，学着谭岁，朝谭岁比了个“三”。
谭岁嘀咕：“那还是比我划算一点吧？我这是单人的唉！”
汤昀发现人换了一群人相处之后就是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他没忍住偏过头笑了一下，脚底下的单车都没踩了，光是听声音都听得出笑意：“我们是三十块两辆双人。”
谭岁：？
谭岁一个没控制好方向差点撞上拐角的路标，然后就被甩到后面去了。
虽然价是周淮砍的，但是作为半个参与者，汤昀也算有荣与焉。
周淮早就感受到后面坐着笑的人从一开始的担心他坐前面会累到后面直接笑开不踩单车纯享受的样子，挑了下眉，也稍微放慢了速度，开口缓慢带着点好笑的语气：“你还好意思笑谭岁？不知道不久前差点被人狠狠宰一顿的人会是谁。”
租单车的大叔也是会看人下菜的，估计是觉得人年纪小看起来也乖比较好骗，于是漫天要价，也就这一群像是小学生的高中生能被骗到好吗。
汤昀直接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再续前“题”：“你们英语老师会体罚学生？”
周淮知道汤昀在转移话题，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嗯，但是也不多。主要原因不是这个，她说话，比较难听。”
十几岁少年一身傲骨，说不学英语就不学英语，不听英语课就不听英语课。
回忆起当年阳光热烈，周淮想起他站在老师办公室的一个夏天，面对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女人花着妆，一身艳丽的长裙，夸张的耳环挂在耳朵上，金属质地的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在阳光下反着刺眼的光：“不就之前说了你几句吗？就算我说得难听了点，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吧。很嚣张啊！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嚣张了？说不写英语作业就不写？你都一周没交英语作业了，我之前上课的时候你干别的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现在这是干嘛？给老师甩脸色是吧……”
周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师会抓着自己不放。
很奇怪。
有时候老师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
老师闲得没事的时候，也会聊聊班上的学生，但是一般不会说得很难听或者很直白。
但是有的老师就很不知道收敛说着看似没什么恶意却很伤人的话。
明明是班上成绩上游的学生，周淮英语老师却偏偏要大放厥词地和周围很多老师说：“感觉周淮吧，不是很聪明，就是比较努力 ，我看班上那个谁谁虽然现在成绩不是很好，但是看着人就很聪明……”
周淮那个时候还是英语课代表，收了作业上来。
他放在门上的手顿了顿，没有选择当作没听见，而是就这么推开了门，看着在座位上坐着的老师，笑了一下，然后作业书往桌子上一摞：“这个英语课代表我不当了，你爱找谁找谁。”
其实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和老师针锋相对，但是少年在这个年纪都总是敏感又脆弱。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好像全世界都在攻击他。
支离破碎的家庭环境就算了，连少年的自信心也要收到打击。
那时候的周淮也只有十二岁而已。
当天周淮在英语老师震惊的目光下走出教室，只觉得爽。
少年叛逆的风骨从那个时候就初露锋芒。
而后来这位英语老师只是因为他有一节课稍微迟到了一点，便在课上阴阳怪气地讽刺，说出来的话难听得要死。
周淮当时听着，手里转着笔，也没有当着全班人的面怎么样，就是不久后那次的期中考试考了二十分。
活生生拉低了他们班英语平均分一截，在年级里英语单科排名往后退了好几名，当时英语老师不仅没有拿到奖金还被狠狠训了一顿。
考试之后，英语老师还找了他谈话，嗓音尖锐：“你什么意思？！你有没有点班级荣誉感？就算是智障儿童乱填也比你考得高吧？你有本事就别学英语了，不要中考那一百分了啊，你最好中考也有心交一张白卷上去。”
英语老师当着班主任的面，说话也毫不留情，班主任都皱眉了，英语老师依旧趾高气昂激动地骂周淮。
班主任出来打圆场：“周淮还是个孩子，孩子有点叛逆的心性实属正常，你别太生气。太过生气伤的是自己身体。周淮啊，老师希望你自己认真考虑一下，成绩是你自己的，属于你的人生，别太糟蹋你自己的人生，答应老师，英语起码要及格，好吗？”
周淮听着英语老师尖锐的叫骂，扯了扯嘴角。
他站在办公室，看到了从窗户那边漏进来的阳光落在不知道哪个老师办公桌上估计是学生送的花上，没去看对方撕破脸皮那副丑恶的嘴脸。
同样都是老师，有的人却偏偏对不起学生真心送出的花与祝福。
那一刻，周淮很想讽刺对方几句，但是面对班主任，他还是有礼数的，忍住讥讽，冷淡地开口回应：“嗯。”
那天之后，英语老师越发不待见他。
值日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拖堂，讲完了整个课间，周淮没来得及擦黑板，英语老师走进来，直接叫停已经拿了黑板擦的周淮：“别擦了，等会讲台上全是灰，你给我去后面站着。”
周淮一双深黑的眼睛盯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英语老师，觉得好笑。
为人师表，就是这么对待学生的。
不分青红皂白。
罚站得随心所欲。
真是配得起这四个字。
然后周淮的下一次月考考了十分。
英语老师气得脸都歪了，瞪着周淮，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周淮的这张卷子的卷面无疑漂亮得很。
只是作文写出来的话狗屁不通，卷面分加到头也就只有八分。
填词题填对两个，两分。
选择题一分没有，因为没填。
真是白瞎了那一手好字。
英语老师气得想打人，但当着办公室这么老师的面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歪曲的脸说的话尖锐恶毒：“在学校里就这么忤逆老师，真是没有家教的东西。”
周淮其实很有礼貌。
父亲在周淮小的时候就端坐书案，提笔就在宣纸下落下“温温君子，谦谦如玉”八个带有风骨的大字，笑着摸摸周淮的头：“人要有基本的礼德，才能立世。”
周淮很少和别人发火，也很少做一些冒犯别人的事情，哪怕是面对英语老师，看到的时候也少不了一句老师好。
他是不会像其他油嘴滑舌的男生一样博得老师的喜爱，但是该有的礼貌是一样不少。
成绩是他自己的。
他愿意糟蹋，也不知道英语老师操的哪门子的心。
不就为了那点奖金么？
但是英语老师在他们班上家长那里拿的钱还少了？
不就因为自己家里也没有给这位英语老师打钱么？
周淮站在窗户边，已经是深秋，校园里的枫叶火红。
和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温润不了一点他眉眼的冷淡：“家教这种东西，我想，老师您估计也是没有的吧？毕竟能这么说学生辱其父母，您的家教又能高到哪去呢？”
初恋盛夏已经开了文案了，等我那些陈年老坑开了就开那本，文案可能后来会改，但是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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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少年（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