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得厉害,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要坍塌,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起初是稀疏的几颗,很快就连成了线,变成了瓢泼之势,冲刷精神病院略显斑驳的外墙。
顾盼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刚结束一轮繁琐的给药和记录,病人总算暂时安静下来。这种天气,让人心里也莫名地有些发闷。她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像往常一样走后门,会路过那条狭窄僻静的小路。
与此同时,精神病院后墙外那条鲜有人至的泥泞小路上,一辆面包车像一头潜伏的野兽,正在等待猎物的出现,悄无声息地停在精神病院的阴影里。
“这雨也太大了,她还走这吗?”撒柯有点担心地说。
“应该会走这。”盖斯擦了擦车窗上的水汽,试图看清外面。
驾驶座上的司机只负责开车,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副驾驶则坐着负责望风的人,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几乎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的水幕,视线极差。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雨伞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上,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伞面压得很低,遮住了脸,只能看到身上穿的是裙子,身形和顾盼很相似。如此恶劣的天气,模糊的视线里,这就是他们等待绑架的目标。
“来了。”盖斯低声说,瞬间紧张起来。
撒柯死死盯着那个身影,问望风的人:“周围有没有别人?”
望风的人探头看了看模糊的窗外,说:“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撒柯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的表情,说:“按计划动手。”
伊姗撑着雨伞,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水,心里有些懊恼。她今天特意来精神病院找顾盼,是想挽回她们之间那段出现裂痕的友谊。她知道顾盼在这里工作,也知道顾盼通常这个时间下班。她知道顾盼有时候会走后门的小路,便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制造一次“偶遇”,好道个歉,把话说开。她不知道这条看似平常的小路,现在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雨下得很大,掺杂着大风,伞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她不得不稍微压低伞沿,护住自己的头发和身上穿的裙子。心里盘算着一会见到顾盼,该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面包车猛地停在她身旁,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她的裙子。伊姗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车门被拉开,几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如同饿虎扑食般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冲她而来。
“你们干什么?”伊姗尖叫。
伊姗的惊叫声刚出口,就被一只手捂了回去,剩下的呼救变成了模糊的呜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挣扎,手中的雨伞掉在地上,瞬间被踩扁。盖斯力气极大,控制住她的身体,疼得她眼泪流了出来。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捂嘴,一个抬着,粗暴地把她塞进面包车里。
“放开我!”伊姗绝望地扭动着,惊慌失措地说。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绑架她,不知道是因为要抢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如果是抢劫,她也不知道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她的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她只看到捂住她嘴的那个男人,眼神凶狠,下颌线紧绷,不顾一切的疯狂。
车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快开车!”撒柯说。
面包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迅速起步,加速,消失在大雨里。整个绑架过程很快,伊姗来不及反应就被绑架了。
几乎就在面包车消失在后路拐角的同时,顾盼撑伞从精神病院的后门走了出来。雨依然很大,她紧了紧外套,低着头快步走过泥泞的小路。走到那个位置,她脚步一顿。泥泞的地面上,一把沾满污泥的雨伞在那里,已经被踩扁,旁边还有凌乱脚印和拖拽痕迹。
顾盼觉得这把伞有点眼熟,好像见伊姗用过类似的。她警惕地抬头张望,周围空无一人,
脸色微微发白,她想到了伊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也浑然不觉。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伊姗,阴差阳错地替她承受了无妄之灾。
城郊废弃工厂。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伊姗被绳子紧紧绑在一根生锈的管道上,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泪水模糊了视线。身体因恐惧和寒冷不住地颤抖。撒柯和盖斯正围着她,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一桶冰冷的脏水泼在伊姗身上,让她剧烈地咳嗽,他撕掉她嘴上的胶带。她环顾四周,废弃的工厂里堆满了生锈的机器,雨水从破损的屋顶漏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绑错人了。”撒柯这才发现绑架的人根本不是顾盼。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脸色铁青。
盖斯也凑过来,借着废弃工厂里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伊姗的脸,说:“好像是抓绑错人了。”
撒柯揪住伊姗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是谁?”
伊姗吓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眼泪混着脏水往下流,说:“既然不知道我是谁,那么你们为什么绑架我?”
撒柯暴怒,一脚把伊姗踹在地上,说:“怎么把你给绑来了。”
伊姗趴在地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地硌得她生疼,恐惧让她泣不成声。
“现在怎么办?”盖斯说。
“既然已经绑错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撒柯说。
撒柯阴沉着脸,在潮湿的车间里来回踱步,鞋底踩在积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伊姗,眼神复杂。他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的一个空铁罐,铁罐哐当哐当地滚远,在空旷的车间里发出刺耳的回响。绑架错了人,打乱了他的计划。
“先关着她。”撒柯恶声恶气地说。
伊姗听到这句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巨大的未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突出烟雾,说:“白忙活了。”
“什么时候付尾款?”盖斯说。
“让你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尾款我是不会给你的。”撒柯说。
盖斯听到这话变了脸色,说:“你让我绑架,我已经做了,那种天气绑错了人也没办法,但是你不能不给我钱。”
“我说不给就不给!”撒撒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
“你别想赖账。”盖斯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此刻被撒柯的赖账激怒。
“你想怎样?”撒柯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你不付尾款,谁也别想好过。”盖斯毫不退让地说。
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撒柯一拳打在盖斯的脸上,盖斯惨叫一声,壮硕的身体却爆发出不小的力气,把撒柯打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拳头不停地打在对方身上,打斗的声音在废弃工厂里回荡。
雨水从屋顶破洞落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了一眼伊姗,又看了看一脸愤懑的盖斯。他知道,事情不能这么算了。绑架错了,钱没拿到,还起了内讧。如果就此罢手,不仅不能给毕迟报仇,这口恶气也咽不下去。
撒柯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地说:“顾盼还得绑,不能再失手。”
盖斯尾款没拿到,他不甘心,眼神里重新凝聚起凶光。
伊姗听到顾盼的名字才明白,这些人是冲着顾盼来的,她根本不知道顾盼跟这些人有什么恩怨。
“既然绑错了,那你们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不报警。”伊姗声音颤抖着说。
盖斯走了过去,不怀好意地说:“既然已经把你绑来了,想让我放了你没那么容易,你把我伺候好,也许我可以考虑放了你。”说着就要对伊姗动手动脚。
旁边的撒柯像没看见一样,任由盖斯对伊姗动手动脚。
伊姗求饶说:“求求你,别这样,我是顾盼的朋友。”
撒柯听到这话,马上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她的朋友。”伊姗重复说。
撒柯马上有了新的计划。
精神病院后的小路,在雨水的冲刷下,那场绑架的痕迹消失了。
顾盼从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之前伊姗被绑架的位置,低头看着泥地里那把破损的雨伞。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她,她却感觉不到冷。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寒意。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机,想拨打伊姗的电话,确认一下是不是找过自己。但是她悬停在拨打键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雨下得更大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仿佛要将所有的真相和选择,都模糊在这无尽的大雨里。她收起手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背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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