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闪烁的后台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俞瑾萱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绒礼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二十八岁，第三次提名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却比第一次还要紧张。

"瑾萱姐，补下妆吧。"助理小林拿着粉扑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大声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

她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让化妆师处理她眼下几乎不可见的细纹。耳边是各种语言的嘈杂声，法语、英语、韩语...全都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汤。不远处，一群摄影师正围着一个身影疯狂按快门。

"那是谁？"俞瑾萱睁开眼，随口问道。

"蓝心悠，韩国女团出身，现在是亚洲顶流歌手，这次是表演嘉宾。"小林撇了撇嘴，"主办方为了收视率真是拼了。"

俞瑾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对偶像歌手没什么偏见，只是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光鲜亮丽但转瞬即逝，不像她所在的领域，一个角色可以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瑾萱姐，我们去休息室吧，还有四十分钟才公布结果。"

休息室门上贴着她的名字，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正是刚才被围拍的蓝心悠。对方正对着镜子调整耳环，从镜子里看到她进来，明显愣了一下。

"抱歉，我是不是走错了？"俞瑾萱退后一步确认门牌。

"啊，不，应该是我的问题。"蓝心悠站起来，声音比俞瑾萱想象的要低沉悦耳，"他们说这间是艺人休息室。"她中文很流利，只有轻微的咬字透露出她海外长大的背景。

两人面面相觑时，一位工作人员慌慌张张跑过来："对不起俞老师！安排上出了点问题，蓝小姐的休息室在隔壁，但这间的设备更好，所以..."

"没关系，我用这间就好。"俞瑾萱淡淡地说，转身就要离开。

"不，不，您用这间！"蓝心悠急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是您的影迷，真的，我看过您的《春逝》至少五遍。"

俞瑾萱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个年轻女孩。蓝心悠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穿着闪亮的表演服，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但眼神却异常真诚。

"谢谢。"她简短地回应，不确定该如何接话。她看过一两个蓝心悠的MV，那些歌曲在她听来太过喧嚣。

尴尬的沉默中，蓝心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门关上后，俞瑾萱长舒一口气，在化妆镜前坐下。镜中的女人有一张适合大银幕的脸——不是最漂亮的，但每个角度都有故事。她想起蓝心悠说看过她电影时的表情，不像是客套。或许那个偶像歌手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四十分钟后，俞瑾萱站在台下，听着颁奖人拆开信封的沙沙声。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却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当另一个名字被念出时，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鼓掌的时间比其他人长了那么半秒。

回到后台，她婉拒了所有采访，独自走向休息室。走廊拐角处，她停下脚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三次提名，三次落空。她不是会在意奖项的人，但这一次，她真的以为...

"瑾萱姐？"

她迅速睁开眼，看到蓝心悠站在面前，已经换下了表演服，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

"恭喜你的表演，很精彩。"俞瑾萱条件反射地换上公众场合的语气。

蓝心悠摇摇头，直接递过保温杯："喝点茶吧，菊花加了一点蜂蜜，对嗓子好。"见俞瑾萱迟疑，她补充道："新的杯子，我没用过。"

温热的杯子握在手里，俞瑾萱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不确定是因为茶的温度，还是因为此刻终于有一个人没有对她说"下次还有机会"或者"评委没眼光"之类的话。

"谢谢。"这次她的声音真实了许多。

蓝心悠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给她："我得去赶飞机了，这个给你。"

没等俞瑾萱回应，年轻女孩已经快步离开，背影轻盈得像一只鸟。俞瑾萱打开纸条，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

"有些光芒太耀眼，不需要任何奖杯证明。——一个欣赏您的观众"

她将纸条小心地放进手包，喝了一口茶。菊花和蜂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意外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或许有一天，她会和那个年轻女孩好好聊聊，关于电影，关于音乐，关于那些不需要奖杯证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