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贞看小敏越来越顺眼，越来越喜欢，她认定小敏将来有大出息，是专家学者人物，才在读高中，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深奥得很, 聪明过人, 在胡家谁有她这个能耐和水平，她内心激动和喜悦，笑着对小敏说:

“快跟你妈一起去吃饭，下午早点回去。”

小敏放开奶奶的手, 做了个怪脸说道:

“奶奶，我先吃饭去了。”

小敏起身挽着妈妈袁玉的手走出病室。临床的一位病友是位教授，笑着对杨晓贞说道:

“你这个孙女可不一般，将来是大才，读高中就有如此敏锐的思维，真不简单。”

胡波很不高兴地说:

“不知现在中学的老师是怎么在教书，也不好好引导这些学生学点具体的。”

教授认真地对胡波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你女儿这所中学的教师才是真有水平，是出人才的好学校，培养一个学生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很不容易的，你千万不要扼杀你女儿敏锐的思维能力，要鼓励她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

胡波叹了口气说道:

“她能考一个好大学，毕业找一个好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

教授也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学生父母都抱这种心态，只局限自己的孩子找个好工作，混一碗饭吃，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民族一点希望都没有。”

杨晓贞决心帮助孙女小敏，支持孙女，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支持孙女敏锐的思维能力不受破坏，她要让小敏将来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才。

胡小敏上午就找班主任董静老师请了假，中午在学校食堂午饭后，就坐公共汽车到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李娜站在法院门口等小敏，一见胡小敏，就向他招手喊道:

“小敏, 在这里, 在这里。”

胡小敏听到李娜律师在喊她，向她跑过去说道:

“李阿姨，你来这么早。”

李娜拉住她的手, 对她说:

“走, 我们先进法庭等，你爸爸早就来了。”

小敏跟在李娜律师的后面, 来到刑事审判庭, 见爸爸胡波已坐在那里，李娜律师带着她走到胡波面前说道:

“你们先坐着等吧，胡成的事都两年了，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淡化了, 来旁听的人很少，我还要去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准时开庭。”

胡波笑着对李娜律师说:

“谢谢李律师，让你费心了。”

李娜律师平静地走到律师席位，那里有两位律师抱着资料坐在那里等候，见李娜律师走过去，他们两人都站了起来，李娜律师坐在中间，他们两人是李娜律师的助手，李娜律师翻看着准备辩护的资料和证据材料。

小敏回头问爸爸胡波道:

“爸，你这么早就到了，吃中午饭没有？”

胡波点点头说:

“我回市里时才上午十一点，我本想给你打电话，叫你出来一起吃中午饭。又怕影响你学习，我吃了两碗面条，多早就到法院门口等。”

还差十分钟就到下午二点半，公诉机关检察院来了三位检察官，他们作为公诉人来到公诉席位上坐着等候，与李娜律师面对面，李娜律师主动与他们打了个招呼，旁听席上除了胡波，胡小敏外，还有四五个小敏也不认识的人，也许是实习律师或实习法官，坐在这里来观看的。两点三十分，书记员，审判员，审判长，还有省高院来监审的三名人员一起坐到审判席上，中间离旁听席不远处是听审罪犯。这时，在法官押送下，胡成戴着手拷进入听审位置，坐下后法警将他的手铐打开取下，脚上没有戴脚镣，他回转头看到了胡波和小敏，小敏两只手握着拳头举了起来，胡成看到了，但胡成很快又转过头去，看着审判席，法庭庭长宣布最高人民法院将胡成杀人一案发回重审，省高院决定继续由市中级法院刑事审判庭重审，参加今天重审的有省高院刑二庭庭长，副庭长，一名审判员参加监审，现在重审开始。

在进一步核实罪犯胡成的身份后，法庭进入辩论阶段，首先公诉机关按早就准备充分的公诉状，从头至尾的将事情经过在法庭上宣读展示。

随后，李娜律师没有拿任何资料，口若悬河，将胡成案件经过说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她抓住胡成杀人不是故意这一点，是在争吵争论中的一时冲动，而在激烈的冲突之中, 他也没有要将被害人致死的故意，而是在受害人受伤倒地后离开现场，因自己没有带手机在身上，在菜市场口抢夺了一名行人的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让他们快去救人，尽管胡成拨打的120电话不是第一个打向120的急救电话，但完全能够证明胡成当时是冲动伤人，而不是冲动杀人, 他没有让受害人致死的故意。这一切的证据，录像，证言证词均齐全，李哪律师的雄辩技巧和手段，证据准备的如此充分出人意料，以及对当事人胡成当时不是故意杀人的心理分析得十分透彻，让小敏听得目瞪口呆。

李娜律师为胡成在辩护中, 代表当事人忏悔过失, 并愿意承担致二人死亡的严重后果，朝着无期徒刑辩护。公诉机关也拿出充分的证据, 据理力争，坚决为死者主持公道，提出判处胡成死刑，可以考虑缓期执行。

经过两个小时的辩论丶辩护, 法庭暂时休庭三十分钟。除审判席上的书记员，审判员，审判长，省高院监审的三名领导离开外, 公诉人, 律师，罪犯，旁听人员等原地休息等候。

三十分钟后，法庭开庭宣判，审判长宣布全体起立，然后对胡成伤人致死两人一案进行详细的描述，对胡成致两人死亡不是故意的具体情节也有详细的描述，最后宣判，罪犯胡成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胡波当场哭出了声。小敏泪流满面，还没退庭时，根据律师李娜的请求，法庭同意胡成的亲人胡波丶胡小敏与胡成见面五分钟。

在法庭的一个小会议室，法警将胡成戴上手拷, 站在身后，胡波丶胡小敏一起走进会议室，胡波紧紧抱住胡成，呜呜地哭了起来，法警立即提醒胡波，注意情绪，胡波放开胡成。胡小敏眼里包着泪水，睑上却充满着笑容，她一下扑上去抱住小叔胡成，胡成也笑着抱住小敏，小敏对他说:

“小叔，你终于能够活着，我很高兴。”

胡成说:

“谢谢你，小敏, 小叔能够活着，全靠你的努力, 没有你,小叔也就死了。”

小敏说:

“小叔, 保重身体。活着，好好活着，活得有意义才是目的，你要好好活着，活得有意义。”

胡成说道:

“小叔知道，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得有意义。”

小敏锐利的目光带着信任, 她对胡成说道:

“一个人能够活着, 是很简单的事，但要活得有意义，活得丰富多彩，就得有坚强勇敢的决心，任何艰难困苦的环境都不会阻挡人生的精彩，我相信小叔。”

胡成用期待的目光对小敏说，:

“好好读书，小叔期待着你的未来。”

法警这时大声喊道:

“时间到了。”

胡波哭着与胡成分手，小敏没有哭，她笑得很灿烂，胡成也没有哭，他笑得很自然，很平静，人生让他在这两年成熟了，他期待着小敏成才, 长大成人，成为真正的社会精英，他相信小敏的智慧。小敏期待着小叔胡成在艰难的改造环境中生活得有意义，有收获。从小叔的神态, 冷静中，她看到了这一点，相信小叔一定能做得到。

胡成被警车带走后，李娜律师主动走到胡波丶小敏面前说道:

“我努力了，我明知道是死刑缓期的结果，却强行往无期徒刑上去辩护。”

胡波十分感激地说:

“李律师，我不知道说什么感激你的话，我也不会说感激的话，我们一家对你感激不尽，愿苍天保佑你。”

小敏向李娜律师鞠了一躬，充满无限感激之情, 对她说:

“李阿姨, 谢谢你，你的帮助，在我心里扎根好深，我不知如何感谢你，你的善良和美丽会激励我每一天，你会有好报，祝愿你每天都顺心如意。”

李娜律师笑着说:

“你看, 你看, 你们父女两，胡成这案子我能主动接手也是缘分，能够促成胡成的案子由死变活，这和你们的配合分不开，特别是小敏的聪明和勇气，要说谢，我还得真要谢谢小敏呢。”

李娜律师说着上前两步, 紧紧抱住小敏，用手在小敏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胡波高兴地说:

“今晚请李律师吃个饭，请不要拒绝。”

李娜律师放开小敏笑着说:

“饭就不吃了，情意领了，我们还得准备下一个案子，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我们还要赶回去加班呢，好了，走了。”

胡波，小敏送李娜律师上车，看着李律师的车远去，小敏心里一阵轻松愉悦，小敏拿起手机给妈妈袁玉丶奶奶杨晓贞打电话, 告诉她俩小叔重审判决的情况。

三天后，李娜律师作为胡成法律援助律师, 到看守所最后一次会见胡成。胡成见到李娜律师, 从内心里充满感激之情, 激动地对她说:

“说声谢谢你, 可我这声谢谢没有一点力度, 我除了内心的感激之外，什么也拿不出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和功夫，全都是无偿援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因为你的行为丶品格，让我对中国律师重新认识，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高尚的律师，今天面对你，我信了。”

李娜律师平静地说道:

“你激动之中话有些过奖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那么伟大，你这个案子，之所以从法律上无偿援助，一是法律援助中心安排给我，我有责任和义务把这案子做好，二是我接受这个案子之后发现有将死案变活案的基础和条件，当然在过程中，你侄女小敏在这个案子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她的执着丶信心丶精神应该是我学习的榜样，是她把你的案子从死刑变成死缓。作为律师, 我是成功的。”

胡成十分感慨李娜律师的沉着丶冷静，话语中藏着聪明智慧，他说道:

“律师很多，你这样的律师很少，我前面聘请的律师花了不少钱，他见我开口就是没有办法，只能是死刑，让我一点希望都没有, 在悲观沮丧中等死。”

李娜律师说道:

“律师各有各的工作方式和方法，但法律只有一个, 作为律师，我不愿意听到你说其他律师的事情。我今天来，是听听你还有什么想法，事情总是有始有终的，我还得认认真真的向法律援助中心交差。”

胡成见李娜律师十分清醒，头脑冷静，她作为律师，这是她具备的固有特质。他开始冷静下来，他说:

“谢谢李律师，我没有什么想法了，我这次能活着是捡来的，我也不可能再申诉了, 两条人的命债，我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被送到监狱，开始我的服刑生涯。”

李娜律师耐心地劝慰道:

“好好静下来, 面对眼前的现实。两年后改为无期, 无期改为有期后可以开始减刑，表现得好，二十多年后就出来了，你自己要充满信心，活着一定要有意义。”

胡成充满信心地说道:

“谢谢李律师鼓励，我会的。”

李娜律师突然对胡成说:

“你母亲脑瘤手术，在省医院昏迷了六天才脱离危险期，你哥嫂还有小敏一直陪在她身边，如今已经康复，估计你入监后不久就出院了，小敏刚回学校读书十多天。他们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在里面担心。我今天告诉你, 是让你知道, 他们在外面也很不容易。作为一名罪犯, 最痛苦的不是你, 而是你的家人，你的亲人们。”

胡成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母亲还遭受了如此大难，这段时间哥嫂一家如此辛苦，特别是小敏，还是读书的孩子，硬撑着家庭的压力，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

李娜律师站起身说道:

“我走了，你多保重，后面的路全靠你自己了，你入监后，家里人可以定期去探望你，你们一家人以后每个月都可见一次面。”

七天后, 胡成被送进监狱，开始他的服刑生涯。半个月后，杨晓贞手术后康复，从省医院出院，回到家里。胡小敏一家人从艰难的烂泥沼泽地慢慢走了出来。

胡小敏望着蓝天，望着飘飞的白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感觉好轻松，神清气爽，身上再也没有什么压力。然而胡小敏真正轻松了吗？难以预料的事情又山崩地裂，像雪山崩塌一样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