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撤走了，成才把信号棒拉开，插在了地上。

从这一刻开始，小队的目标从逃跑一般行军和保住队友，变成了直指目的地，达成任务。

有的人目标一致没变，如许三多，目的地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只是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但是成才的目标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要到达目的地，完成任务。

晚上团体又一次发生了分歧，他们已经判定不准方向了。袁朗给出的目标地点参照物实在模糊，有人认为是这里，有人认为是那里。

最终，他们兵分两路。

成才有点犹豫，他自己的直觉告诉他许三多是错的，但是走出之后他才发现，他并不能放心的跟别人走。

他重新回到许三多身边，对熟悉之人的信任让他安心了许多。好吧，他承认，比起别人，他真的更愿意信任让他安心的许三多。许三多有很多蠢想法他都觉得不应该，但是许三多就有一种让人信任他的本领。成才信任他，一惯如此，哪怕觉得他笨，觉得他蠢，还是信任他。无关乎什么辨认方向的能力，也无关乎许三多的直觉准不准。那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起来的坦诚的信任，也是打小一起奔跑打闹你嬉我笑的默契，他们不会放开对方的手，哪怕有时候观点并不一致。

大队变成小队，又变成眼前的三人小组。

三个老乡，三个老A，他们会一起到达终点。

可是走向目标的路，就是在行进的过程中一次次失去队友，知道孤身一人。

只是偶尔也有意外发现。

成才和许三多对视一眼，都觉得眼前的草场莫名的熟悉，再行不远。好家伙，真是熟透了。

“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片草原，这都转到五班来了。”

许三多咧着嘴笑，大白牙映着星光，试图闪闪发亮，还是败给了夜色。

伍六一是第一次来这五班，打眼一瞅，确实是个苦地方。

“许三多，你的路。”成才抬脚踩踩，像是要把石头再夯实一点似的。

伍六一低头去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一个人修出来的路。

伍六一像是一个客人一样拘谨，许三多和成才就自在了许多。这里怎么也算他们半个家，尤其是，这里现在本来就是成才的地盘，他对这里的人、事、物不要太熟悉。

“嘿嘿，凭咱们仨的本事，就算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他们几个也发现不了。”

有人走出来，他们隐没进黑夜里。

薛林出来刷牙，他们耐心的等。

屋里传来声响。

“薛哥，这信号又不行了。”看来是在看电视。

“马上来。”

大院里没人了。

成才却有点儿羞恼，岗哨上没人，看来他们根本没按着值班表站岗；晚上看电视，把定的学习时间忘光了。虽然他对五班几个人嫌弃来嫌弃去的，可是在许三多和伍六一跟前，突然看到五班这样纪律松懈的样子，他还是气的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管理多么宽松的班长呢！这可从来不是个好词儿。

“这帮家伙······”咬咬牙：“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整顿他们。”说罢又觉得不对，还回来干什么，他马上就能彻底离开五班了。

他们摸进仓库，默契的决定在这里修整一夜，这可比在外面草原上挨冻暖和多了，还不用担心夜间被追兵突袭，真是暖和安心的好地方啊。

成才生怕许三多说什么不应该待在这里，预设战场上可没有一座营房等着给他们安身。

被追击了这么久，能坐下休息简直是此刻最幸福的事情。

成才环顾一圈，看着熟悉的环境无比放松。忽然，他起身还摘抄隔壁的厨房，一圈审视，还是发现了扣在面盆底下的另一盆馒头。

成才气不打一处来，端着盆走近仓库，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帮家伙，你说这帮家伙，啊，一天天懒得，非要一顿蒸出来好几天的馒头，就那么囤着。说了他们多少回，下死手改了，我才走了几天啊，又回到老样子。”

他拿出一个，递给许三多，许三多镇定地看着他道：“预设情景中，战场上没有买馒头吃。成才，咱们不能吃。”

伍六一也看过来，他们看的不是一个馒头，而是一个公平。

成才愣了，他还真听到了许三多这句话。

他点点儿头，又是无语，又是无奈道：“好，行，你清高。”他憋没再吭声，干脆猛咬一口馒头堵住嘴，他生怕自己说出来一句“战场上也没有这么温暖舒适的掩体让咱们修整”，不然他们真要去外面受冻了。

“呸！”他吐出了那口馒头。

他们在战场上，哪里能弄来这样的战利品呢，除非去劫追兵的车，但是他们还没冲到对方的车前，就已经被击毙了。

成才端着盆放了回去。三人靠在仓库的麻袋上，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时分，他们已经离开，没有让五班任何人发现。

他们顺利到达了袁朗口中的阵地，成才利用瞄准镜观察敌方阵地，却发现敌人太过刁钻，主阵地竟然是在洼地里，不闯进去根本无法完整观察。

三人迅速就行动方案展开讨论。

伍六一认为成才的狙击枪适合远程发挥作用，干脆就守在这里。

许三多认同这个观点，他和伍六一潜入已经足够。

但是成才皱着眉头，反对这个计划。

“你们看，对方的重火力是可以打掉，但是他们人手充足，立刻就能补充上来，远程打击意义不大——因为我根本达不到洼地里的人。而他们不必打我，只需要不露头专心打你们俩就行。所以远程在这儿没用。”

许三多看看伍六一道：“成才说的对。”

至于前进方案，正面进攻不大可能，他们在上，敌人在下，现在又是黎明时分，一旦行动，必定将轮廓暴露在敌人视线下。

成才倒是提出可以全程匍匐前进，但是看看渐渐亮起来的光线，只能遗憾放弃。

他倒是想过一种可能。

“你们想过没有，这个时间点，有体力的人大概都已经到达这附近了，如果我们能联合七他们，虽然是一股溃兵，也有足够的人手冲击阵地。”

伍六一道：“联合攻击，想法很好。但是在夜色里找到那些人，说服那些人，再制定方案，不大现实。”

成才想到一种情况，他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想笑，但是想想还是保存一下体力吧。

可他还是说出了那个想法。

“也许你说得对。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种可能，潜伏不动，养精蓄锐，等别人攻进去了，趁乱出击。要不是咱们仨人手不够，派出小股兵力奇袭，就还真是个好的攻坚办法。”

伍六一和许三多都没吭声。

办法是好，但是这个时候用，并不厚道。因为所有的参赛者是竞争对手，而不是同一个队伍的个体。如果他们是一个队伍里的，他们相信很多人愿意去当那个奇袭的小分队。但是现在，他们干不出坐等别人正面攻击，自己浑水摸鱼的事情。

“成才，你这想法······”许三多没说下去。

成才也不在意，只道：“你觉得不大好是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草原上闲得无聊吧，总想去琢磨琢磨作战方式。我只知道，今天这些人手归我指挥，我就这么干！”

伍六一道：“行了，闲话少说，咱们休整过后就出发。时间不多了，赶紧定方案。”

他们侦察了附近的地形，发现只有通过旁边的水泡子潜度过去，才能最低限度的降低被发现的机率。

最终，成才提供远程火力的方案被搁置，他们决定一起行动。

背包里全部的食物都摆在地上，主要还是许三多那包口粮，成才和伍六一背包里的是几个萝藦果，都是之前采了没吃保存起来的。

许三多情绪低落，说道：“要是还有白茅根，还能挤出来

点儿水救救人······”

成才一巴掌拍他手上，意在提醒他别纠结过去的事情了，又道：“分了吧，许三多。”

他们最终决定在黎明前行动，那时候，对手体力消耗到极致，困意也到了极点，他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进攻。

闭目养神，却不敢真的进入睡眠。分食了食物，三个人扎好上衣和裤子上的粘合口，最大限度的防止冷水灌入。

野外的夜间温度不比白天，水温更是比白天低得多。当他们真的潜入水中，才发现体感水温比水的时机温度更低。也难怪除了他们，并不见其他人有潜水奇袭的行为。

冷。

无边的冷。

冷个人被裹在穿不透的冰冷中。

低温会击发人身体的自我保护功能，意识开始变得不那么敏锐，直到渐渐模糊。他们只能用互相说话来提醒对方，不能睡，会被湖水淹死的。

天色灰不朗苍的，正是人眼视力最看的模糊不清的时候。

他们潜入的很顺利，沿着战壕偷偷溜进去，双方视线都不算好，但这足以让他们凭此躲过敌人的观察。

地图慢慢被补充完整，他们可以撤离了，不与敌人发生战斗事最完美的情况。

但是天际处响起了一声枪声。

有人在攻坚。

阵地里所有人的精神都被调动了起来，有人发现了他们，已经冲着这边开枪了。

不发生战斗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在混乱中开枪还击。却不防身后的延伸战壕里钻出人来，伍六一反手近身击毙他。

那人不服气，还想叫喊。

“你死了，你死了。”

成才端着狙击枪朝远处射击，然后拉着许三多撤退，伍六一为他们开路。

但是“死了”了那个人不讲武德，抓起一把土朝从他身边经过的三人撒去，扇开灰扑扑的尘土，眼前的视线更差了。

成才瞪那人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拍拍许三多继续走，他在后边殿后。

但是许三多眼睛睁不开，只能摸索着往前走，伍六一和成才回头反击敌人，三人挤挤挨挨往外撤。

却不料前方突然出现一段壕沟，许三多脚下踩空，稀里哗啦的三个人都都掉了下去。

偏偏不凑巧，伍六一的膝盖撞在一块石头上，下落的趋势让他无从闪避，结结实实地装了个瓷实。

许三多和成才都听到了一声闷哼。

“怎么了？”

伍六一岂会在这时候拖后腿，强忍着道：“没事，快撤。”

好在其他人参赛者陆续抵达战场，为他们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他们顺利离开了阵地。

可是三天高强度的行军，没有一顿正常的事物补充，人体的能量已经发挥到了极限。

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如果不是精神在强撑着他们走，他们早已经扑在地上睡着了。

他们走的越来越慢，大脑也无法调动多余的能量继续思考，能有的只是坚持着机械的前进。

他们仍在机械的前进，伍六一的腿越来越无法使力了，他摔倒在地上，却又立刻挣扎着爬起。不能停，这样的时候，一旦停下，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要休息，不能停······

许三多和成才停下了脚步，他们只是一低头就发现了伍六一的腿不正常的弯曲着，明显是不敢用力的样子。

他们拽着伍六一坐下，开始查看他的腿，初步判断，伤的不轻。

“你需要治疗！”

伍六一满不在乎的嘿嘿笑：“一点小伤，算什么呀！再跑个三公里，跟玩儿似的。”

成才严肃道：“你一步也不能动！你需要急救，需要包扎，需要治疗！你得上医院，而不是盯着那道终点线！”

伍六一故作不在意的说：“你想替我做决定？就像替那个兵做决定一样？”他说的是那个别成才拉了放弃的信号棒的伤兵。

成才没否认：“他脱水了，他需要的是医生，不是坚持。”

伍六一不为所动：“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就像他也不需要一样。”

成才忽然想起，当时伍六一拍了拍他，说“你做的对”，而他现在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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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