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两臂一背,脸上笑容灿烂,朗朗声色听在一帮被强行炸醒的人耳朵里,简直邪恶无比。
“大晚上的叫大家起来啊,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没有人开口,纪律也不允许他们开口,他们在等待那所谓的大事究竟是什么,最好真的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宣布,否则他将直面所有人的愤怒。
成才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袁朗,却感觉跟他认识的无赖袁朗重合了。
“刚刚得到消息——”然后,袁朗自己都憋不住笑了:“说今天啊,是个好天气,我请大家一起去欣赏日出。”这么憋着坏的笑溢出来,显得更像无赖撒泼了。
有人憋不住气喊道:“报告!”
袁朗一脸的“猎物终于踏入陷阱了”的欣慰,道:“讲!”
“看日出是训练项目吗?”
问得好,大家明明是来训练的,如今还没开始第一天的日程呢,先把人炸起来看什么日出,那是训练项目吗,不算的话,这一番折腾算什么。
袁朗不慌不忙道:“我觉得你曲解了我的好意。再说,看日出怎么就不能锻炼了?爬山不能锻炼耐力吗?清晨呼吸新鲜空气不好吗?”
“报告!”
“讲!”袁朗丝毫不慌,应对别人的挑衅是他最大的乐趣,其实反过来想,他何尝不是在挑衅在场的诸位呢。
“为什么用烟雾弹?”
袁朗轻轻笑了一下,道:“我当你没问这个问题。”继而对众人道:“我想你们可能还要问‘为什么在这个时间集合’。敌人只会在白天发动袭击吗?敌人会温柔的把你从温暖的床铺上喊起来,等你慢慢腾腾的穿戴整齐在进攻?”
队伍里依旧鸦雀无声,袁朗明明谈笑自若,可转向齐桓的那一霎那瞬息变脸,声如雷掷。
“全体扣五分!”
一句话炸在所有人的头顶,炸的人有点发懵。
这第一天的训练还没开始呢,就扣了五分了?不是,等等,这训练还实行扣分制的?那扣分的规则是什么,没人提过啊。
袁朗脸上重又挂上了笑,而这回没人觉得他和善好说话了。
“没有教官,就不会战队了,你们的老部队是允许在队列里聊天的?”
出门在外,没人愿意给老部队抹黑,何况有扣分在前,一切举动更得慎重。
“哦,忘了说了,我们这次训练,实行扣分制,每人一百基础分,扣完走人。”袁朗很乐意欣赏一帮人绷着脸压制脾气的场面,一番话说的嘚瑟的没边儿了。
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明白,如果只有一百基础分的话,刚刚那扣掉的五分,是不是太多了,就因为队列里说话,直接从一百分里扒掉五分,太狠了吧!如果这都扣这么狠,训练里的扣分又该怎么扣,会不会更狠?总不能一直这么狠的扣人分数吧,会不会有加分项?
袁朗一席话击破了这种幻想。
“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先说好了,做错事,扣分,做好事,没分加。规则嘛,就是你们全部由我支配,我的话就是规则。”
瞧这狂妄地样子,再加上吊儿郎当的行径,哪有一点儿带兵的严谨,哪有一点儿身为主官的光大风格。
成才对他这样的带兵风格表示怀疑,巧的是,他的小老乡同样不认可。也许,在列的所有人没有人认可,毕竟这个队伍里带过兵的大有人在,不乏以严格著称的,但是这种以折磨人为主要手段且不明确赏罚的方式,没人见过。
成才回忆自己接触过的袁朗,总觉得这不是他的水平。不过,一个拥有高超技能的人,就一定拥有相应的带兵能力吗?
不只成才这么想,一直被袁朗另眼相待的许三多都认为,袁朗到了钢七连,甚至带不了一个班。
但是袁朗不是那种因为被误解就放下身段百般解释的性格,他做事自有计较,行事又自己的章法,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他连消带打的,前前后后一番强词夺理地话把人都说自闭了。
“齐桓!”
“到!”
“整队,目标375峰。”
齐桓一口哨子把人吹精神了,队伍出发。
队伍里的各位再生气,命令不能不听,一波人跟着齐桓往后山冲去。
刚开始队伍自然是齐整的,但是人的体力是有差别的,慢慢的,就分出了先后,有人一马当先,就有人远远落在后边。
成才有一马当先的能力,他知道许三多也有,但是他们没有全力向前冲,而是把自己保持在队伍的中部,随大流稳稳地跑,身边还有两个室友,保持着大差不差的频率,成了队伍里比较稳定地核心。
但是吴哲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起来,成才这时候才恍然,如此年轻的少校,技能点当然不可能是点在体力耐力这些身体技能上,很应该是技术兵种里的巅峰王者。
成才和许三多一个眼神,互相心领神会,俩人一左一右拉着吴哲往前冲。他们长期参加训练,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基本技能丢下过,这乍然跑起来虽然有些难度,但也不算难过。
可吴哲哪里受过这个,他一向是做在电脑室奋战的,基本技能是用脑,从来不是用腿,这回一跑山路,更是碰上了硬点子,到了半山腰的时候,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当吴哲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冲到路边呕吐的时候,除了身体上的难受,他心里更难受,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跟自己的队友们,尤其是跟自己的室友们比起来,他的体力实在差的太多太多了。
许三多和成才一边帮着他拍背,一边怒视对此视而不见悠闲靠在车上聊天的教官。
旁边山道上,袁朗和齐桓俩人靠着越野车肆意地笑——他们当然是乘车上来的,言谈间不乏冲着跑的狼狈地众人说风凉话:“齐桓啊,千万别迷信什么老部队,这跑的还不如老百姓呢!”
吴哲只觉得一腔义愤喷涌而出,两手一撑,把两个室友推开,自己死命地向前奔。
越接近目的地,路越难走,更何况在山路上跑起来了。
拓永刚也成了掉队的一员,许三多放弃了冲到第一梯队的想法,落在后边带他。
成才则陪着吴哲,他知道自己跑完全程也并不轻松,但是面对这个向来亲和力十足的室友,成才还是很愿意伸一下手拉一拉的。
吴哲停下脚,叉着腰,张开嘴巴试图吸进更多的空气。但是成才更清楚,这种时候,停下可能就意味着再也跑不起来了。他伸出手,想拉着一起跑。
吴哲抬眼看看自己这个室友,是41号。他想开口拒绝他的帮助,但是实在没力气,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手递过去,任人家拉着他跑。吴哲自己除了眼睛还能接收信息,整个人的状态其实已经麻木了,等想起来说声谢谢的时候,已经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不是说虚话,他已经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成才偏过头看他,喘着气提醒:“手臂能摆,腿就能抬。顶住。”说罢不再看他,盯着前方拉着吴哲继续跑。
吴哲只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刀子,剌的任火辣辣地疼,但是身边有一个人陪着、鼓励着,他还是吞了一口干巴了的口水,僵硬的迈步子。
齐桓看着山道上零零散散麻木跑着的人,有不少人已经瘫在路边动弹不得,又看看犹自淡定的袁朗,焦心道:“队长,他们······”
袁朗定定地看着狼狈地队伍,丝毫不慌,拿出墨镜驾在眼前,道:“急什么。”转头瞧瞧齐桓脸上急切的表情,摇摇头道:“行了行了,去吧。”
齐桓松了口气,赶紧冲过去招呼那些已经瘫在地上跑不动的人:“跑不动的上车,来,跑不动了上车啊。”
袁朗拉开车门蹬车的脚差点儿踩空了,菜刀这性格真是有够直的,这么叫人能叫到才怪,谁愿意承认自己跑不动需要额外关照啊。
果然,队伍里迸出声嘶力竭地喊声:“跑死我愿意!”
齐桓的好心起到了反效果,但是达成了袁朗希望看到的效果。
袁朗把目光投注到长长的散落了满山道的队伍上,不可避免的看到几乎没有人响应齐桓的号召。摇摇头,暗想,齐桓这性子做副手自然是绰绰有余,可要是当训练主管,就显得太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了。行吧,都得练呢,慢慢来吧。
他们最终赶在了日出之前到达山顶,袁朗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忽视了那些被队友或室友强拉硬拽的现象,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出批评。
山中晨雾终于被初升的太阳击穿,阳光洒向大地的那一刻,雾气散去,化为山间的流云。
吴哲呼呼喘着粗气,僵着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他怕自己一闭眼,就真的成了队伍里唯一一个晕过去的士兵。他的心怦怦直跳,两肺像是被扎进了千万根钢针一般撕裂的疼,那是剧烈运动后控制不住的生理状态。
他的脑子里什么也不能想,也什么都想不到,只是看着前方成才的身影在朦胧的雾气中拉着他跑,此时此刻,但凡有一丁点儿的走神,他就根本跑不到目的地了。
到达山顶的那一刻,他们停下脚步,成才的身影定格成了雾气中模糊地剪影,又迅速被喷薄而出的阳光笼上一层金光,须臾之间,三种变换,于是那个身影在吴哲心里被镌刻了下来,在他什么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成才转过头来,他的脸上同样地狼狈不堪,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涌进衣领,一点一点浸湿了上衣。
他们早已经汗流浃背,浑身腾腾热气都是汗水蒸腾的杰作。
吴哲想咧起嘴对成才笑笑,但是却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索性瘫坐在地上,又迅速放松上半身往地上一躺。
成才喘了半日,终于吐出来他想说的那两个字:“到了。”
一群人瘫坐在峰顶,更有人躺在地上,他们无心去欣赏日出时的壮丽山河,但是他们知道,此时此刻,375峰顶的景色,一定是最美的。
齐桓庆典人数,有点意外,去向袁朗汇报。
“队长,42人全员到齐。”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没人掉队。”
袁朗还是戴着一副墨镜酷酷地样子:“我知道。”
没人知道他藏在墨镜后面的是怎样一副表情,是骄傲的,是动容的,还是峰顶休息的那波人想象中的难堪,被人挑衅了的难堪。
“备车,让他们乘车下山。”
齐桓收到命令,明显松了口气。
备好的车驶上山,载着这般累到全无一点精神劲儿的疲兵下山,很多人索性就睡死在了座位上,什么山路的颠簸都感觉不到了。
吴哲被人推醒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带着小酒窝的笑脸在喊自己:“快醒醒,要去吃饭啦!”
吴哲觉得这简直是他这短短半生里最幸福的时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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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谁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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