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一直在等我，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关切的问：“怎么样？”

“对不起。”看着他闪亮亮的眼睛，我无奈的撇了下嘴角。

该暗示的都暗示了，我总不能明着说。七连就要改编了，现在调离史班长是当前能留住他的唯一办法，也是权宜之计，往后再找机会，就是半年后的老A选拔。可我只是个大头兵，哪儿来那么多的内幕。不过，如果连长真想知道什么内幕的话，还是会有办法的吧。

搂着许三多走了几步，继续说：“连长还在生我的气，结果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许三多有些着急，因为我要走了，班长也要走了，他有些承受不了。

“对了，许三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看见司务长了么？”

“啊？没有啊。”许三多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拉着他就往炊事班走去。没见到司务长，也没见到苹果，看来他们已经出发了。

许三多曾经告诉我，会餐之后他遇到司务长给队长他们送苹果，还一起跟着去了。现在看来，是没这机会了。队长啊队长，如果再次见到你，我又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你呢？算了，这还远着呢，我还是先顾着眼前的事情吧。

许三多不明白我怎么突然要找司务长。“成才，你饿了？”

“不是。”我使劲挠了挠头，对许三多说：“许三多，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不会主动走的，但真要是有命令下来，我会服从命令。至于你们班长的事，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你回去什么也别说，也别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是。”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呼噜呼噜他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至少现在还在一起不是么，那就好好珍惜。”

把许三多安抚走了，我也往我们班的帐篷走去，看到班长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心想着，今晚给自己收拾烂摊子还真是没完了。

我记得当年班长也找我谈过，只是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成才。”

班长刚一叫我，我就赶紧跑过去。“班长。我错了。”总之先道歉。“我检讨，冲动是魔鬼，我已经在反省了，真的。要不你先骂我一顿解解气？”

班长没想到我上来先是一通道歉，这不太对路啊，反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成才，你到底怎么想的？平时我关心的少，只知道你一心扑在狙击上，军事技能你也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活络心思？”

其实班长对我一直不错，如果不是他的支持，我也不可能那么快拿上狙击枪。只是以前光想着自己了，不懂得感恩和知足。

“班长，我真的知道错了，回去我就拒绝，绝不主动离开。之前就是我鬼迷心窍，脑子进水，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我正经的回答着。“生是七连的人，死是七连的鬼。不抛弃不放弃。”

“行了行了，你胡咧咧啥。”班长被我气乐了。

也许是我的态度让班长有些疑惑了。毕竟我当着全连人的面和连长请辞，这会儿又异常真诚的反悔道歉。关键是，还能如此厚脸皮的在这儿表态。他哪能想到，一个时间的割裂，已经是两个不同的人了。不，我还是我，只是不是过去的我。还真是绕啊。

“其实你怎么想的，我多少也能猜到，只是没想到你真会这么做。”

班长在钢七连也待了好些年了，每年送走的老兵也不少，自己也会面临去留问题，多少能理解到我的心思。

“你从新兵连分到咱们班，表现一直不错，尤其是射击上有天分。这场演习打成这样，大家都不好受，但你能狙掉对方四个，咱班都为你高兴。可你在这个当口给所有人泼了盆冷水。你就那么没信心？”

我先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看着班长。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赶紧点了点头，“明白的，班长是为我好。”

班长用手指了指我，想说什么又放弃了，最后有点担忧的说，“可你现在怎么办啊…”

“班长，我刚才已经找连长道歉了。至于连长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

班长无奈的挥了挥手，“你先去睡吧，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吧。”

班长先走了，我知道他得和排长汇报，不过最终决定还是在连长那儿。心里叹了口气，这趟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一晚上光在那儿道歉了。谁知道睡一觉会不会自动回去呢？我到底来干嘛了？

第二天，在回程的军列上，气氛颇有些诡异。我所在的角落显得很空旷，许三多似乎想要过来找我，被他们班里人拽住了。

这一觉醒来，我还在这儿。看着列车外面的大山，微微有些发呆。以前听锄头聊过什么时光机，平行宇宙的，只当科幻片听过就算，从没想到自己还能亲自体验一下。如果是时光机，那我是不是所有的作为都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如果是平行宇宙，是不是我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改变原有的轨道？

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现在这样时不时的被人用目光打量，对于狙击手来说又有点儿难熬啊。

不一会儿，班长若无其事的坐到了我的旁边。我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班长是个好人。

回到连队，我先去找了三连的指导员，告诉他我的决定，也和他道了歉。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什么？”我茫然的反问。

“也没什么。”何指导员一脸温和的说，“你放弃这个机会，以后可就难找了。”

“我明白，谢谢指导员。以前是我思想动摇不坚定，以后一定改正，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见我说的如此大义凌然，何指导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三连那边好解决，可七连这边就没那么简单了，连长始终没有发话，班长也不确定该拿我怎么办。面对班里其他人的疏离，一边叹息一边又有些庆幸。隔了这么些年突然回来，虽然怀念，但真要回忆这几天的细节，和其他人说过些什么，那可真是难为我了。

在宿舍转了转，打开柜子看看自己都有些啥。发现了一条烟和几包散装的，都是不同的牌子，这让我有些脸红。当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看来还真的幼稚啊。柜子里还有一本关于狙击的书，是图书馆里借的，还没有还。我翻了翻了，都是看过的内容。

晚上的班务会，班长简单的总结了一下演习的情况，全程掠过我的部分，最后让大家在今后的训练中更加努力。

今夜多云，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夜深了，等大家都睡熟了，我从窗户悄悄翻了出去，避开哨兵来到训练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这种小技巧哪怕是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完全不是问题。

和老A不一样，那里每天的忙碌让人无暇去看星星，能睡抓紧睡，时刻准备着夜间的紧急集合。和草原也不同，那里有广袤的空间，天地间彷佛只有一个自己。我喜欢这儿，看到远处的库房，那里面是我们的战车，还有刚刚的宿舍楼，全连的人都生活在那儿。不远处的单杠，许三多曾经在上面转了三百多圈。我是真的回来了啊。可我要怎么样才能留下来呢？我想和七连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哪怕短暂，也能弥补当初的遗憾。

连长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一直都坦坦荡荡。到现在还没动静，也许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吧。不过这次演习失利会带来很多连锁反应，也可能是顾不上我。

只是时间不多了，很快三多会接到团里命令，他将代替史今去师部做夜间射击示范，之后史今就退役了。如果要留下他，五班是最好的去处，赶在命令下达之前调离，这样至少能留到半年后的老A选拔赛。

理论上是没错，这是基于我有的“预知”能力。可在其他人眼中，这恐怕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怎么办？我发现我实在是做不了什么。难道只能这样看着连长失去他最看重的兵，再失去他最看重的七连？真的不想让连长和许三多再次伤心了呀。

我的苦恼也是自寻烦恼，薅秃脑袋也没用啊，好想我的枪啊，哪怕是没子弹的八一杠也行啊。

悄悄返回宿舍，有些期待起明天的训练任务了。

主观上，我想让史今去五班，甚至能参加选拔。

客观上，我还没找到任何的办法让这一切顺理成章。

如果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也是活在我大脑里的人做出的选择。且行且珍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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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