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来钢七连了。
原泽正在书上作注解准备弄完交给史今,就被执勤兵通知白干事来了。
许三多不住地打量着钢七连的外围,那个整洁,简直不近人情,连操场上晾的鞋都全朝着一个方向。进连部的第一道墙上,交叉插着两面钢七连的旗帜,一面是“浴血先锋钢七连”,一面是“装甲之虎钢七连”。一个连队的旗帜做得如此精致,似乎正说明了这个连队的一种殊荣。墙上,是几个笔走剑锋的大字:“训练,训练,继续训练。”
最独特的一点,在空地边缘上竖了一块板壁,每个兵都背诵过的入伍誓言方方正正一字不差地刻在上边。
原泽还没走到连队门口,就见高城和三班长史今,按照双人成列,三人成行的规定,从外边进来。
白干事伸着手迎向高城,高城的回应是敬礼,白干事只好把手缩了回去,如果野战部队丝毫不让的话,机关人员确实有些无所适从。
白干事讪笑着说:
“团长给钢七连推荐了个兵,好兵!团长特喜欢这兵……”
白干事的语气里很有些吹嘘和推销的热情。话没说完,高城的眼睛早已毫不打弯地直落到许三多身上,史今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前者毫不掩饰地错愕和恼火,后者有些亲切和久别重逢的感情,当然,也有许多诧异。
“呵呵!许三多,你是个好兵吗?”高城的口气有些轻蔑。
“我不是。”
许三多顿时就蔫了下去。唯一能让他还没掉头就跑的,是史今温和的目光。
许三多和他的行李委委屈屈地蜷在过道里,过往的士兵,基本上把他当成透明的。
连部的会议室里,高城正大着嗓门吼着:
“不要!没考虑就不要,考虑过了更加不要!转了个大半年,他胡汉三倒又杀回来了!我不管他跟团长是什么关系,总而言之,钢七连的门对这个兵,永远是关着的!战斗力不是凭个人好恶决定的,我现在就出去跟那个兵说,我让他哪来的回哪儿去,钢七连容不下举手投降的兵!”
史今竭力地拦着,但是对高城没有一点作用,他还是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喊着:
“团长那边没发言权!他能比我更了解我的连队。我的兵都是我一个一个选的,我这连的勇气是一个一个激出来的!你知道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吗?一颗老鼠屎……”
连指导员洪兴国从楼道里进来,很奇怪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反感这个兵?”
高城说:
“因为我记忆犹新,你是没福看见,他被自家的坦克吓得都举起了双手,他是投降,你知道吗?你也不用说服我,你指导员同志还是去跟兵多做做说服工作。”
史今终于忍不住说:
“这个兵,给我吧。”
原泽在刚刚在连队门口看到史今的表情时,就对这句话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说对接下来许三多会留在钢七连也不意外。
高城冷淡地看着他:
“理由。”一个永远热情的家伙冷淡起来有点吓人。
“没有理由。我就是想要这个兵,我不能不要这个兵。我保证把他带好。”
高城还是冷冷地道:“这不是理由。”
史今长吸了一口气:
“我欠他。一个承诺。是在心里说的!连长!就像七连的人在心里对您说:连长,让七连更像样!跟这一样!连长!”
高城的目光犹豫了。
史今接着说:
“您有在心里答应要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吗?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连长?”
高城眯缝了眼看着他,不吭声,但有一件事是明白的,他答应过的。我们都在自己答应了自己的事情中生活。
就这样,许三多和史今两人,在命运中又连在了一起。许三多拿着行李跟了史今,从过道上走过,宿舍里各班的兵都在忙各班的事情。许三多对史今极为亲热。史今目不斜视,钢七连的兵几乎全是这样,已经不仅是军纪森严,而是生活上的森严。
许三多:
“班长,看到你好高兴,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史今只是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当躲开高城那样过于迫人的压力后,许三多现在就几乎是沉浸在幸福中了,幸福的实质是什么,正忙着幸福的家伙一般不会想到。
许三多话明显地多了:
“我上一个班长是老马,现在的班长就是你。”
史今皱皱眉:
“别说什么上一个。他就是你的班长,我也是你的班长,老马跟我是同年兵。许三多……现在不要说这个。”
原泽看向指导员,洪指导员看看他,原泽咳嗽了一声,
“我去外面洗个手。”
洪兴国朝高城扔过去一盒烟。
“我卫生还没检查完呢,先过去了。”拉着门走了出去。
原泽站在走道的窗户边,看着连队外面的队列走过。心里琢磨着史今和许三多。
在数到第十个队列时,返回连长那。
门没有关,高城站在窗户边静静的看着外面。
屋子里没有呛人的味道,只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走到高城旁边,看向外面的操场。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操场上伍六一把军帽摘下,坐下使劲抹后脑,似乎透着一股怨气。史今的身影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
他们的知道这一年多是史今能不能留下的甄别期。史今要交两张成绩单,一个自己的科目,一个全班的课目。
高城又想抽烟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白兔剥好递给原泽,又拿了一个剥开塞进嘴里。
∥摘段《士兵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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