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挥到了空中又落了下来,就像戛然杀招,把出招的那一方都憋出了内伤。
掌柜的眯着眼,偏过头去,向后退了半步,做好了准备的账本没有如期砸下,而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东市最繁华大街的酒家?街头摆个卖货郎都比你们赚钱。”贺楼伏城说的咬牙切齿。
“七娘,”贺楼伏城脸上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笑道。
“七娘你先出去一下,你你你,过来,”贺楼伏城从兜子里掏出了几颗银粒子,指着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厮,“先出去玩一会儿。”
贺楼伏城后悔了,七娘在这里,他不好发作,万一坏了他的好名声。
七娘还是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免得在外面听了一些不该听的风言风语。
一个开在皇城里最繁华街上的酒家,每天收入一二两银子,遇上些喜庆的日子能收到五两以上。
这里面吞了多少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算清。
这些店都是商路上退下来的老伙计,年轻时跟着贺楼老爷走商路打拼,老了有个去处。
掌柜的先是打了一波感情牌,老子的事做儿子的怎么能管呢。
“像跑堂的小二,是老唐的儿子,老唐又在伙房里掌勺,他们爷俩一个月老的五两银子,小的一两银子。”
“还有伙计阿牛,老唐只会做那几道菜,阿牛才是真正做菜的,一个月二两。”
贺楼伏城捂着额头,把账本扫到地上,说道:“够了。”
“老唐几岁了。”贺楼伏城抬眼问道。
“七十。”掌柜的应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换做是朝中重臣都要乞骸骨了。”贺楼伏城的意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可是,可是......”掌柜的也不敢应下。
老唐年轻的时候跟着贺楼老爷在商路上摸爬打滚,贺楼老爷每次来都要吃他做的菜。
“不干也行,一个月五两银子,从你那里面扣。”贺楼伏城摆了摆手,说道。
掌柜的干瞪着一双眼睛,这不是为难他吗?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掌柜的陪笑道。
“不为难我要你干什么用。”
礼贤下士的故事听多了还真以为老天爷能不拘一格降人才,都是东家对掌柜,掌柜对小厮,一层裹着一层,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贺楼伏城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给你七日的时间,老弱病残都给我弄走,还有里里外外弄干净。”
以前的事都是一笔烂账,就算是贺楼伏城想查也有心无力。
掌柜的不说他也知道,他爹就是个甩手掌柜,对这两条街不管不问。那些老伙计跟贺楼老爷相处的时日长,偷吃也有分寸,每年的收成都是饿不死撑不饱,贺楼老爷也不仔细去想,总之不亏就是赚的。
这些人乘乱捞钱,捞也捞了这么些年,放着好好的楼都拿来吃饭喝茶,一年到头来不知道能挣几个钱,他爹也是个傻的,这么好的地段,开成了托老育儿所。
前些日子贺楼伏城还在等些东西,迟迟没有拿这家店开刀,昨个儿上头的契书都开下来了,以后这里一楼吃饭,二楼开柜坊,三楼美玉软香。
美女就不用讲了,小厮都要十里八乡最俊的,这不比单开个破酒楼好。五年之内,他要把醉仙楼给比下去。
一想到这贺楼伏城心情就好了许多,不给掌柜辩驳的时间,下了楼找七娘了。
今日没有别人贺楼伏城连个随从都没带,牵着七娘的手上了马车,寻思着去城外的庄子上看看。
“公子,我......”七娘在身上摸了摸,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公子,这个都给你。”七娘从腰上拽出一个香囊,递给了贺楼伏城。
“是什么?”贺楼伏城满心欢喜地接过去,语气里藏不住的期待,堪堪稳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公子,这些年我存了些银子,您看还能不能用。”七娘摸着脑袋说道。
“好端端的给我银子作甚?”贺楼伏城丈二的头脑两个大,摸不清她的意思。
“那酒楼不是开不下去么,这些钱应该还能撑一阵子吧......”七娘老实交待道。
“嗯?”那酒楼虽然每日入账一个指头数得过来的数,但也不至于闭店这么严重。
“公子,方才偷听您的话,是我不对。”七娘说道。
“这,”贺楼伏城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不够吗?”七娘解释道:“今个儿出来就带了这么些,房里还有。公子,我回去拿吧。”
“这些钱你就收好了吧。”贺楼伏城把装着银子的香囊塞到七娘怀里,拉过她的手,攥在怀里,说道:“放心好了,养你一个还是足够的。”
“什么?”七娘没听清他的意思。
“你放心好了,我能养得起你。”贺楼伏城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惹得七娘向后缩了缩。
“可是......”七娘一头雾水,她有手有脚的,也用不着贺楼伏城养她。
“别可是了,院里人多眼杂,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我打算撤出去,以后我住的院子就你来管了。”贺楼伏城说道。
“欸?”七娘摇了摇头,连声拒绝道:“公子,您还是三思一下,我弄不来这事。”
每日想着要吃什么已经够呛了,还要加上些杂七杂八的事,七娘转不过来。
“唉,这几年酒楼生意不好,我想着院里少用几个还能省下些钱来。”贺楼伏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
“这,”七娘听了好似觉得有道理,可是自己又做不来这事。
“七娘在担心什么?”贺楼伏城俯下身子,把脸贴了过去,问道。
这副进退两难的样子,贺楼伏城喜欢极了,脸上还未褪去的细细绒毛,似乎跟着主人都耷拉了下来。
“七娘担心伺候不好公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如同晨露一般清澈。
恐怕只有如此这般的鲛人泪才能化为夜明珠吧。
“好啦。”贺楼伏城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嫣红的唇瓣吻上了眼帘,贝齿如同牢笼般打开一道口子,释放囚笼里的蛟龙猛兽,将那几颗夜明珠偷偷卷入腹中。
贺楼轩自从人好了以后,醉心于诗词歌赋,还迷上看戏,偶尔还请个戏班子回来演几天,贺楼府搭的戏台子终于有了用处。
托林公子的福,七娘对伶人总有一种隔着朦胧薄纱的感觉。
跟贺楼轩着看过一两场,那些戏子个个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一双大眼圈着墨线含情脉脉,双颊涂了胭脂,粉面桃腮,挂耳金环,嫣红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
什么妃子无德,霍乱朝纲,太师拨乱反正,七娘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手上还有些要紧的事,她还真想搬张椅子过来看一看。
看惯了贺楼伏城的脸,七娘一开始还会被他们吸引过去,夜里盯着贺楼伏城的脸,没有戏子那些厚重的脂粉气,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嗯,没有公子好看。
七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贺楼伏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思,说道:“你喜欢看戏吗?”
这几日七娘有意无意都说起了戏班子的事,武生倜傥,文凤妖娆,一个个都是勾人的玩意。
内容嘛,左右不过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事。
“七娘若是喜欢,我带七娘去看更好的。”贺楼伏城说道,倒像是和贺楼轩攀比起来了。
“不去不去,”七娘翻了个身,闭上眼,说道:“院里的事就够我忙活的了,哪还有心思看戏。”
话落到贺楼伏城的耳朵里,反倒有些怪罪的意思。
贺楼伏城本意就是要将七娘困在院子里,现在七娘满身心挂在了贺楼府里的事,他倒是有些不乐意了。
“快睡吧,明早管家婆还要我去学规矩呢。”七娘扯了扯被褥,说道。
第二日,七娘起得比贺楼伏城还要早。
贺楼伏城摸了摸冷冰冰的被窝,怎么也睡不下去了,起身来看,桌上晾着早饭,热的有些烫手。
心口堵得慌,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怎么会有种不如意的感觉......
到底是喜欢看往事部分多一点,还是喜欢看重逢的部分多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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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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