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休沐日,汉弗莱叮嘱艾玛道:“记得打扮得体些,戴斯蒙德会来家里做客。”
“为什么?”艾玛问。
“什么为什么?你指的是什么?难道你要素面朝天,或者脸涂得和浣熊一样,或者穿的和去泰国度假一样迎接他吗?”汉弗莱眯着眼睛,高声反问道。
“是那个老东西?姓格雷兹布鲁克的那个?”艾玛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你要请他来家里?你们不是一向在外面吃饭的吗?就像举行什么秘密集会。”
“可不要这么说!”汉弗莱手指灵活的打了个圈,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催促道,“快去换衣服,快!”
“我化妆给一个老头看干什么?”艾玛蹙眉问,“反正他早就知道我是什么德行。”
汉弗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随后他在艾玛面前来回踱步,背着手盘算道:“想想吧,你表面上做出了一些适度的让步,这是为了在更广阔的背景下实现更深层次的目标。这次聚会之于你,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社交聚会,更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一扇新的大门,一次可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不知道一个快半截入土、不太聪明的老头什么时候能改变我的命运了——上次我以为他很懂金融,结果他连米尔顿·费里德曼和梅纳德·凯恩斯是谁都会搞混,”艾玛微微耸肩,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但她还是转身向楼梯走去,“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但别指望我会盛装打扮,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
汉弗莱在她背后说了一句:“我前几天就见识到了,但是这些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提起!”
艾玛换好了一件简洁但优雅的连衣裙,她的头发轻轻束起,脸上略施粉黛,显得既自然又大方。
汉弗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了看表,说了一句“你换衣服的时间过于漫长了”,此时,门铃响了,他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豆豆眼的老头和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像年轻版豆豆眼老头。
“戴斯蒙德,爱德华,都请进吧。”汉弗莱热情地微笑着,等到两人轮流进了门,他就把门关上了。
艾玛费解地盯着那个年轻人看。那个年轻人朝她点点头。
艾玛意识到了,汉弗莱谎她呢!说什么换衣服改变命运,还不是要撮合她和传说中戴斯蒙德的小儿子!这个人简直和戴斯蒙德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年轻点,而且还没秃顶,绝对是传说中的戴斯蒙德的儿子!
“哦,汉弗莱,你的房子是遭了抢劫吗,实在是太朴实无华了。”戴斯蒙德把脖子伸的老长,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汉弗莱的嘴无声蠕动了一下,才发出声音说:“所以我才对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感到忧心忡忡。”
“确实需要啊,但是放心吧,银行董事一定有你的位置,你在退休后不会顿顿吃烤土豆的,”戴斯蒙德坐在沙发上,转头又对那个年轻人说,“儿子,过来坐啊,看着艾玛干嘛?”
汉弗莱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对艾玛他们招了招手。
四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爱德华·温斯顿·格雷兹布鲁克。”戴斯蒙德的儿子突然开口道。
艾玛愣了一下,他只说了一个名字,没带上任何修饰,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介绍别人呢!于是她也用同样的风格回敬他:“艾玛·阿普比。”
此时,汉弗莱已经和戴斯蒙德聊上了,艾玛求助地看着爸爸,结果他却说:“艾玛,带他到其他地方转转吧,介绍一下家里的房间。”
艾玛不知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介绍的——因为戴斯蒙德开口第一句就是说他们家又小又破,难道银行家都在庄园一样的地方居住吗?正好,她也可以问问他。
“你住哪?”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艾玛尴尬地问。
“骑士桥,哈得罗百货后面。”爱德华回答。
那一定不是庄园了。艾玛想。
艾玛发现他们快要到走廊尽头了,那里是自己的房间,她尴尬地说:“嗯……到了我的房间,所以,你知道的,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哦,你真的以为我是来参观房间的?”爱德华眨眨眼睛,真诚地看着她,问道。
“当然不是,”艾玛抽了抽嘴角,“如果不去转转,那我们干什么好?”
爱德华苦恼地说:“离饭点还早着,所以不能吃饭打发时间了。你是主人,就你决定吧。”
艾玛发现他把问题又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了,于是她只好说:“我们去书房聊天吧——去我的书房。”
“你真可怜,都没有聊天的地方。”爱德华评论道。
艾玛在心里反问了一句——难道一户人家会有两个客厅?除了书房,她还能带他到饭厅、卧室、甚至储藏室聊天吗?
艾玛推开书房的门,爱德华双手插兜环视一番,说:“好干净,书也是崭新的,这个房间也是你的装饰品吗?”
“什么装饰?”
爱德华真诚地说:“爸爸是银行家,订购金融日报当装饰品,你是学生,那就整出个书房当装饰品。”
艾玛给他搬了把椅子,扶在椅子上的手青筋毕露,她扯出一个笑容:“你真幽默。”
“谢谢夸奖,”爱德华受宠若惊地说,“你看起来很用力,是椅子太重了吗?还是我来吧。”
艾玛把椅子放下来,露出一个乐观的笑容:“哦,这样放着就很好,不是吗?”
“也行,”爱德华坐了上去,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你也坐啊?”
艾玛感觉他的行为是字面上的“反客为主”,但她没说什么,还是坐下了。
爱德华往书桌的方向望去:“桌上那个是什么?”
艾玛回答:“米饭布丁。”
爱德华瞧了一会儿,似乎无意地说:“巧了,我们全家都爱吃。”
艾玛眼皮跳了跳,说:“那给你吃吧。”
“你真是个好人,”爱德华直视着她,“——但是,马上就要用晚餐了。”
他怎么说话大喘气的?艾玛内心是崩溃的,她以为他想吃,结果他却不想吃。
“——所以,我可以把它当饭后甜点,多谢你了。”爱德华继续说。
所以他最终是想吃布丁,是这样吧,艾玛想着,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
“——如果我那时还记得要吃的话,或者我还没有饱,但不太可能,我爱美食。”爱德华继续说。
所以他到底想吃还是不想吃?他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完?现在把爱德华说的句子连起来,以他为主语讲述就是这样——巧了,我们全家都爱吃米饭布丁,给我的话,她真是个好人,但是,马上就要用晚餐了,所以,我可以把它当饭后甜点,多谢她了,如果我那时还记得要吃的话,或者我还没有饱,但不太可能,我爱美食。
艾玛叹了口气,想,算了,她就把布丁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好了,反正爱德华这个厚脸皮想吃也一定会来拿的!
“哦,那好吧。除了喜欢米饭布丁,你还喜欢什么?”艾玛问。
爱德华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我倒希望你喜欢做。”
艾玛这次学会了,静静等他把话说完。
“因为我喜欢吃,当然你不做也行,因为可以雇厨师,但是不雇更好,因为别人说我有荷兰人的特质,但是我觉得我爸倒是比我更像荷兰人。”
天哪,他一句话已经用了好几个转折词汇了,听起来真是太累了!翻译一下,他的意思是他希望自己会做饭,因为他比较抠门——把自己比成荷兰人,荷兰人就挺抠门,所以他不舍得雇厨师。
然后他顺便用他爸的抠门衬托出他抠门的有限。
但是她问的是他喜欢什么吃的,可不是他喜欢干什么呀!
“天哪。”艾玛嘀咕一声,然后对着他有节奏地干笑了几声。
他们又尬聊了几句,终于到了饭点,他们和长辈一块儿去外面用餐之后,两家人就分别了。
“终于熬过去了!”艾玛站在家门口,望着车子逐渐淡出视线,才大吼了一声,吓了汉弗莱一跳,“好了,现在我要找你算账了!”
汉弗莱扬着眉毛说:“难道你和他处的不好?这很不应该。他可是牛津的。”
“你在开玩笑吧?”艾玛比划着手势抱怨道,“他说话总是大喘气,比马克西姆还耿直,马克西姆起码在正常范围……”
汉弗莱终于忍不住了:“见鬼的马克西姆·卡森 !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