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克子爵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翘着二郎腿后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是的，从表面上看。”他耸耸肩：“所以我估计是矮人族发生了什么，导致几笔单子都耽误。”

辛芙妮大校抱着臂，健硕的肌肉在动作里撑起了衬衫：“要不试试看潜入吧。我总感觉比利就是看在陛下仁慈，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我们。”

爱维格晃着腿旁观者两个人的交谈，闻言用茶杯遮住自己翘起的嘴角。

女王仁慈？不，接触一次后，爱维格觉得诗妮丽希特女王不仅杀伐果断，还极为擅长攻心，否则绝不会在传送法阵门口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之所以仁慈，是因为足够睿智，真需要她下狠手，她恐怕屠城都不会眨一下眼。

这种君王才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真正的值得托付忠诚。

也就辛芙妮大校这种性格纯粹的人会觉得女王仁慈了。国家如果全是西克子爵那种老狐狸还不得乱了套。

“嗯，好办法。不过潜入往哪里潜？”西克子爵向后靠，把椅子翘起一边的脚，他则像爱维格一样闲适地晃着凳子：“嗯……你觉得呢，奥根斯戴恩老师？”

爱维格忽然被叫，倒是没显出什么惊慌失措。她很自然地把茶杯放下，歪了歪头：“唔，我可以占卜，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什么的。”

“好办法。”西克子爵笑着说，终于坐正了身体。他把翘着的脚放下，脸上带着点期待而欣喜地笑容：“要不现在就占卜一下？我们还有一整个下午呢。”

这家伙，怕不是早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爱维格腹诽，脸上却十分纯良地笑着点点头，从魔法袋里拿出一条漂亮的项链。

那是艾尔利希送爱维格的水晶栀子花银项链，爱维格觉得水晶品质好，干脆用来当灵摆，反正用不上了还能往脖子上一带。

她到不必像平常人使用一样麻烦，心里呼唤了一下父神，直接跳过了链接和请求守护的步骤开始问问题：“尊贵神明，请为我指明我们该去的地方。”

西克子爵和辛芙妮大校在旁边看着，爱维格不好暴露自己神眷者的身份，只好模模糊糊地呼唤了一下。她感觉父神这次很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才伸/出无人看到的带着金光的手，将灵摆拉向了某个方位。

其他两个人看不到歌律克里希的分身，只能看到那条精致的项链被什么扯成了一条直线，直直冲着东南方。

西克子爵脸上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惊喜，他立刻站起来拿起了外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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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没有带其他侍从，跟着爱维格手中灵摆的方向在森林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这儿的森林没有深渊森林那么阴凉，树木参天，杂草丛生，幸亏不是夏天，不然光是蚊虫就能几个人吸干。

西克子爵手里拿着指南针，一边走一边看着方向。他制止了爱维格继续前进的脚步，示意爱维格把灵摆收起来：“我知道这是哪儿了，这个方向是矮人族村落聚集的地方。”

爱维格把项链塞回魔法袋，四周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树林的深处。

她仰头看了看日头，阳光已经明显没有中午那么刺眼了。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位置应该是一些矮人族长老的住所。”西克子爵把指南针递给了辛芙妮大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哗啦啦翻找了几页。

日光给子爵透射出一拳浅金色的轮廓，他黑灰色的头发上好似沾染了点点金粉，低垂的眼睛隐藏与眉骨的阴影下。

爱维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前世看到的森林中的精怪，那种五官俊美，会故意去吸引人类来靠近的精怪。他们有着精致的皮囊和一颗清醒冷漠的内心，即使人类再如何表达忠贞，他们也一定会吃了人类——他们并不相信人性。

“没错，是矮人族长老聚集的地方。”西克子爵肯定地点点头，又把本子塞回了胸/前的口袋：“看来确实是矮人族内部出事导致他们没心情完成订单了……呵。”

爱维格扭过头看了看灵摆指出的方向，又看了看西克子爵，状似不经意，随口问了一句：“既然找到了原因，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啦？”

西克子爵眉梢极轻微地挑动了一下，一下子就笑出来：“哦天……当然，我们这次行动基本可以回复女王了。”

他脸上的笑容挑不出错，眼神却带了点侵略性，直勾勾地盯着爱维格：“不过这批军火还是得好好找一下，毕竟是矮人族创造的新式武器，其他国家都没有……唔，要是半途而废在这里，实在有点可惜。”

爱维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下，脸上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您说的对。”

两个人眼神交汇，爱维格的大眼睛纯净得能一眼望到底。

辛芙妮大校丝毫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看了看天空，又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皱眉说道：“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们还来得及吗？”

“灵摆指出的地方一定有问题，我觉得今天我们先找找看。”西克子爵非常自然地把眼神收了回来，拉了拉自己外套的领子：“走吧，爱维格老师，您方便一会儿进了村子再用一次灵摆吗？”

三个人继续往村落方向前进，临近的时候，爱维格用隐身咒把三个人藏了起来。

“我用光线把大家的位置标注好。”爱维格在每个人的腰上缠了一根金色的光线：“这样就不至于找不到对方了。”

“好主意。”西克子爵赞扬道：“老师的魔法确实厉害，影子都显现不出来。”

反正已经隐了身，谁也看不到谁的脸，爱维格干笑两声，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矮人族的魔法实力都很弱，他们崇尚机械制造，放在现代，一定是最“赛博朋克”的那帮人。村落还未进大门，已经能远远看到门口巡逻的机械守卫，和每家每户楼顶上升腾的白色蒸汽。细细听去，机械运转的嗡嗡声几乎已经成了村落的背景音。

几个人小心地绕过机械守卫，避开村子里的人潮。爱维格身材娇小，倒是苦了后面两个高大的男人。辛芙妮伯爵不得不左手拉着爱维格的斗篷边，右手拽着西克子爵的衣领，才不至于三个人被人流冲散。

虽然这里是矮人长老的居住地，但是他们并不拒绝平民来往。西克子爵还注意到有很多外族的商人进进出出，甚至还能看到血族人。

今天村落里极为热闹，人群嘈杂，甚至还在某栋房子前发生了争执——不知道是哪位矮人族长老被揪住了衣领，气得大声呼唤机械守卫。

“小心些。”西克子爵凑到两个人附近，说话尽可能压低声音——其实他不用这么做，这个村子里已经很吵闹了：“这里居然有血族……血族长老或是血族贵族拥有破障之眼，很可能会看穿我们的伪装。赶紧走！”

三个人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像海洋里的鱼群一样化零为整，灵动地穿梭于人潮里。

灵摆带着他们来到了村落中心区域。这里有一栋别墅门前站满了人，一群焦急的矮人拦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们，那些人看上去立刻就要把房子拆了。

西克子爵拉住了辛芙妮大校，连带着把爱维格也带停了下来。三个人小心地调整着位置，围观整场事件，又不至于会被波及。

“为什么不发货？！”其中有个大鼻子的妖精族人大声吼道，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全是愤怒：“我的商店差点开不下去了——这违背了合同！违背了契约！我要求首领给我一个解释！”

他的话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叫好。有个羊头的兽人仰天大吼了一声，狠狠锤了锤胸口，用不甚熟练的世界通用语咆哮道：“矮人族没有契约精神，他们这是在向其他人挑衅！”

那群负责安抚的矮人个子没他们高，调门也没他们高，按下葫芦浮起瓢，简直被这场景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西克子爵轻轻哼笑了一声，听起来似乎觉得这件事十分搞笑：“解释一嘴的事儿，这首领还真是害羞得很，他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吗？再这样弄下去，矮人族的生意得丢下一/大半。”

爱维格在旁边又翻了一个白眼。西克子爵这种官场上混久的老狐狸，说什么都不直说，他就是拐弯着说矮人族首领八成出事儿了，要么脑子出事儿要么人出事儿。

“走，进去看看。”辛芙妮大校低沉着声音下指令：“我看了，那些人里没有血族。我们小心点，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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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的屋子里空荡无人，三个人走的很小心，生怕动静太大会触发什么机关。

爱维格跟在两人后面，步子越迈越累，觉得心口越来越沉，肺好似被什么东西挤在胸腔中，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她放缓了呼吸，调整着步调，头却开始越来越晕……这里明明是平原，爱维格却莫名其妙出现了类似高原反应的痛苦感受。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好似逐渐被调低了亮度，步子也越发沉重。

另外两个人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西克子爵很快便摸到了首领的书房，爱维格头脑昏沉，耳朵旁边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在随自己远去。她只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大的呼吸声……和逐渐变大的耳鸣。

不对，不对。她一把抓住了旁边辛芙妮大校的肩膀，使劲想张开自己黏在一起的嘴唇，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嗯？”辛芙妮大校疑惑地扭过头，爱维格浸满冷汗地苍白脸庞出现在他的眼里，嘴唇发青，看上去马上就要窒息了。

“奥根斯戴恩老师？”辛芙妮大校赶紧搀住爱维格，立刻发觉到了不对，叫住了马上就要撬开门锁的西克子爵：“不对劲，希特尔！”

大校的眼神扫过周围，身边的两人身影清晰可见——可是明明施加了隐身咒的！

“老师的魔法失效了，怎么回事？！”辛芙妮大校压低声音，给西克子爵看爱维格即将昏过去的脸色：“这里不对劲，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西克子爵迈步走到爱维格的身边，把手轻轻放在爱维格的肩膀上：“老师，老师？”

呼哧……呼哧……爱维格耳边全是自己肺部用力拉扯出的风声。她竭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迟钝地看着面前人模糊的面孔。面前的景象好似也会呼吸和颤/抖，涟漪和雪花点在眼前一片片荡漾起来。

父神……父神……爱维格心里下意识地呼唤着歌律克里希请求帮助，她冷汗湿透了里衣，整个人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货一样虚软。

奇怪的是，从来对爱维格有求必应的歌律克里希这次却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她不对劲！”西克子爵迅速按了按爱维格的颈侧和手腕处，摸了她的耳后皮肤温度，摸到了一手冷汗，当机立断：“从后门溜走，快！”

辛芙妮大校伸手一揽，直接把爱维格单臂抱了起来。他把爱维格的兜帽拉起来遮好风，像抱着自己的小妹一样护着爱维格快步跟上了西克子爵。

爱维格趴在辛芙妮大校宽阔的肩膀上，眼睛似睁非睁，喘气地声音越来越重。

辛芙妮大校感觉自己耳边的呼吸开始逐渐带上了明显的喉咙拉扯声音。他抿着嘴，把爱维格护得紧了一点，小心把胳膊往下放了放，好让人能尽呼吸顺畅。

好在别墅里的其他人基本都跑去了前门应付那些愤怒的投诉者，屋里几乎没什么人——西克子爵熟练地带着辛芙妮大校避开别墅里零散的矮人仆从，直接翻窗户跑了出去。

辛芙妮大校手轻轻压/在爱维格发顶，小心避开了窗户棱角。他身材高大，却灵活地像一只灵巧的猫咪，抱着一个大活人居然也能悄无声息地跟上西克子爵。

两个人沿着房子边沿溜着走，准备先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探查一下爱维格的情况。

“不能太靠近村落边缘，那些机械守卫不太好对付。”西克子爵猛地往后一避，拦住了身后辛芙妮大校，轻声说道。

一排排小别墅投下的阴影圈出方寸区域，两个人熟练地穿梭于阴影与视角盲区之中。房子之间的窄巷纵横，西克子爵如风一样在窄巷中刮过，五感拢过四周，将一切动静全部收在脑中。

两人一直跑到了临近村落边缘，才把爱维格小心地靠着墙放下。爱维格喘气急促，浑身失力，倒是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好多了……”爱维格感觉到歌律克里希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脑袋上，一股股温泉般暖暖的力量正在治愈着虚弱的身体。她干脆往后使劲一靠，借着这股劲儿抬起/头，说话虚得几乎只剩下气音：“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魔法会失效？”

辛芙妮大校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爱维格，西克子爵则四处观望了一下之后，才转过头，表情有点严肃：“不知道……不过根据你的反应，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很早之前得到过线报，矮人族中有人用魔法晶石的力量造出了反魔法机械，会制造出一块对抗压制魔法的领域。”西克子爵蹲下身，挥挥手示意了一下爱维格，才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她的脉搏：“魔法晶石想必老师比我更清楚，魔力越强，魔法晶石的增幅越强，所以在那块反魔法领域里，魔力越强，受到的伤害越强，唔……”

他眉毛极轻微地一挑，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爱维格肉眼可见恢复极快的脸色，脸上带了点笑：“没想到老师看着五体不勤，身体素质倒是很好，这一会儿功夫脸上就有血色了。”

爱维格懒得理西克子爵话语理若有似无的试探。她擦干冷汗，把手帕递给辛芙妮大校，从魔法袋里掏出一瓶老利特专供恢复药剂，直接瓶塞一咬，对着嘴吨吨吨起来。

西克子爵收回了手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爱维格。

身形偏瘦，骨骼纤细，手里没有任何茧子显示这位老师精通剑术或者骑术……西克子爵脸上笑容没变，眼神微微垂了下来。

爱维格任他打量，假装什么也没察觉，把喝光的魔药瓶往魔法袋里一塞，一抹嘴：“所以我没法跟你们一起进去了，除非你们把那个什么反魔法器械关掉——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门口接应你们吧？”

辛芙妮大校赶紧伸/出手，颇为绅士给爱维格搭把手。

“谢谢您大校。”爱维格冲着辛芙妮大校感激地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那，这么定，可以吗？”

“最好不过了，麻烦您了老师。”西克子爵冲着爱维格一点头。他看了看辛芙妮大校：“我和法奥耶去关器械，您感觉没什么阻力了就请来找我们就好——现在，出发吧。”

哦剧情排布好难，以前总是想到哪写到哪，以后要更努力写好大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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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矮人族之行（3）修改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