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试(五)

真要说起来,殷子初应该算是天一峰的大师兄。身为大师兄不仅要努力修炼,成为榜样,还要照顾门下师弟,协助长老掌门管理宗门,虽然能享受不少便利,可殷子初嫌麻烦,不想担大师兄的责任,所以不认这个位子。

送醉酒的师弟们回房是殷子初第二次履行大师兄的责任,第一次是照顾符祈月。

不过照顾了这十年多殷子初也是头一次见到符祈月喝醉,也是头一次见到了喝醉了还这么乖的人。不吵不闹,让干啥就干啥,和小时候一样乖。

殷子初手心又开始发痒,对着单纯无辜的符祈月伸出了自己罪恶的手。

符祈月精致的脸被殷子初揉得变形,他坐在凳子上半仰着头,星眸若含水,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他含糊不清地唤着面前的人:“师兄……”

负罪感由然而生,殷子初意犹未尽地收回手,侧头望了眼天色,想起了正事,伸出四根手指在符祈月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符祈月答的一本正经:“十四。”

“嗯,醉了。”殷子初点点头,伸手去拉符祈月,又问,“我之前看你喝了不少,现在还能走吗?”

符祈月诚实地摇摇头。

“那走吧。”

殷子初半背半扛带着符祈月往回走。朔朔夜风中,殷子初身上淡淡的酒香混着那似乎与生俱来的草木香融在扑面的凉意中,相互依靠的二人传递着悸动的体温。

符祈月有心往殷子初那边靠,伸手环住殷子初,头几乎抵到了他颈间。殷子初身体蓦地僵了下,往符祈月那边看去。

那张清冷绝美的脸此刻浮着淡淡的红云,明亮的星眸中晕着醉意,因为姿势的原因,符祈月有些别忸地仰视着他。

“……唉。”殷子初看了会,也就由符祈月去了,他对符祈月总是心软。

眼看着符祈月的房间近在咫尺,殷子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有些消受不了符祈月这个样子。

圆月如盘,温柔的月辉为周边的夜空渡上了一层银光,削减了寒月的清冷。朦胧的月光从屋檐下溜过,披在相依的二人身上。

“吱呀”房门打开的声响在寂夜中格外清晰,月光顺着门框在地上铺出一片银纱,又在门关上时被一只无形的手及时抽出。

殷子初把符祈月引到床边,想扶他上去,却没想符祈月忽然抱住他就势一倒,两人一起栽到了床上。殷子初微惊,刚想起来,符祈月就抱着他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下面。

殷子初低低地惊呼一声:“祈月?!”

“你……?!”话说到一半就被强行掐断了,昏暗的房间里,殷子初呆呆地望着符祈月挂着泪滴的脸,面前之人如同沾着晚露的白玉兰,带着令人心碎的美。

殷子初慌乱地想:他……哭了?!我做什么了?!是我干的吗?!

符祈月像个孩子一样微扁着嘴把脸埋在殷子初颈间,原来如金石相碰的声音带了一丝钝感,似是在哽咽:“师兄,你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没有,你很好。”殷子初头一次有种阵脚大乱的感觉,他轻拍着符祈月的背,试图安抚他,“祈月是宗门所有弟子里最好的。”

符祈月又道:“我今日赢了比试,应该算是优秀的弟子吧?”

“你要是都不算优秀,我们不全成渣渣了?”

“我厉害吗?”

“嗯,厉害厉害。我们祈月最厉害了。”殷子初耐心地哄着符祈月。

符祈月抬起头,目光灼灼,神色委屈:“那师兄为何不喜欢我?”

“……”殷子初放在符祈月背上的手顿了顿,心尖一颤,他偏头错开符祈月的视线,没有回答。

符祈月不解,继续道:“师兄不是说我最好了吗?不是说我很优秀吗?不是说我很厉害吗?那到底不喜欢我哪?”

温热的泪珠从他白瓷般光滑的皮肤上滚落,滴在殷子初脸侧,滑出一行滚烫的痕迹。他呼吸微微一窒,再度把视线投回符祈月身上,看见他像一个执拗的孩子不懈地追寻着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昏暗的视野中,二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亲密的不留一丝缝隙,心脏隔着皮肉共舞,纠缠在一起的气息带着空间一起升温,暧昧不已。殷子初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忍不住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符祈月抱得越紧,但又限制在一定程度内,确保不会弄伤他。

有些事殷子初看得明白,却又受困其中。他的脸隐在月光和黑暗中,那双黑沉如夜的眼中有一瞬的挣扎,心底的情绪几乎要破笼而出,可不多时又归于平静。他叹了口气,将所有心绪呼出,固执地给出那个搪塞所有人的答案:“我们不合适。”

“是吗……”符祈月眸中的灿烂星河被抽去了璀璨的理由,一点点黯淡下去,他委屈极了,喃喃问道,“哪里不合适呢?”

绵醇的酒意冲刷着符祈月的理智,他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与隐忍,满腔爱意无从藏身,在言语与眼神中尽数倾泄而出:“不合适的地方我改好不好?师兄喜欢我好不好?只要是师兄喜欢的我都能做,我可以变成师兄喜欢的样子。只要师兄说一句。”

符祈月绸缎般柔顺光亮的墨发铺了满床,如最坚固牢笼般将殷子初困在其中。殷子初心绪大乱,他被困在床榻方寸之地间,无从躲避,他不愿伤害这个看着长大的师弟,却也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感情。

他轻声劝抚:“师弟,你再怎么改,我们还是不合适啊。我们就这样了,好不好?”

符祈月紧紧纠着殷子初的衣襟,眼神几近恳求:“师兄……”

“祈月,乖。”殷子初无奈,抬手摸着符祈月的脸,神色坚决,“听话。”

“听话,乖。”

话语温柔却不容反驳,一字一句将态度摆的鲜明。

符祈月凝视着殷子初,黯淡的星眸中情绪变幻莫测,他像是坠入水中的月亮,脆弱得一触即碎。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轻极了,宛如风中的飘絮:“好,我以后不喜欢师兄了。”

“那师兄,我们回到以前吧。不要再疏远我了好不好……”

“我以后不逼你修炼了,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见他终于放弃,殷子初终于感到些许轻松,既然符祈月愿意放下,那他也不介意做出这微小的让步,他勾着唇温柔地答应了下来:“好。”

所有的纠结与波动皆归于平静,未尽的话语没于唇间。符祈月放开了殷子初,翻身滚到床里侧,动作轻缓,无声无息,如一抹透明的幽魂。他面对着殷子初躺着,浑身上下仿佛都在说“我委屈,快来哄我”。

殷子初唇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了,他调整了下位置,与符祈月面对面躺着,伸手将里侧委屈垂泪的青年搂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没入符祈月柔软冰凉的墨发中,细致地梳理着,温柔低浅的哼唱声盘旋在床榻间。

刚来天一峰时,符祈月经常做噩梦,怕得睡不着,又担心被嫌弃,一直憋着不敢说。后来殷子初发现了他不对劲,便让他随着自己睡。不光如此,殷子初还不知从哪学了哄孩子的歌谣,虽然唱得不咋样,但符祈月极爱听。

只是后来符祈月长大了,殷子初也不再这样哄他睡了。

在熟悉的歌声中,符祈月平息了心底翻涌的情感,闭上眼浸在殷子初温暖的怀抱中睡去了。

而抱着符祈月的殷子初也感到了一丝满足,心底的某块空缺被怀中乖巧懂事的青年填补了些许,而这一点点的满足换来的是更强烈的渴望。

在绵长交缠的呼吸中,殷子初怅然若失地道:“我是没有未来‘人’啊,祈月。”

撒谎,还是在撒谎。即使怀中人睡觉了,殷子初依旧不愿面对他二人间真正的矛盾,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形成的认知,坚如金石,无可撼动。

“嗯……”早睡早起的良好习惯让符祈月即使醉酒过夜的情况下也能按时起床,他眼睑如蝶翼般缓缓扇开,因为思绪未能及时跟上,眼中还带着浓厚的茫然,随后他就看着眼前放大的俊美脸庞陷入呆滞,“?!”

时间被极度的震惊拉成了一条直直的线,昨夜的记忆顺着线一股脑地涌到符祈月面前,他猛地坐了起来。

“???!!!”

“我都干了什么啊……”

看着仍在呼呼大睡的殷子初,符祈月很想把他叫醒挣扎着解释一下。他强忍下把自己一掌拍晕过去的冲动,艰难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当发现一切都说开后,符祈月默了半晌,不知该喜该悲。

算了,明明早有准备的,符祈月想着,劝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

整理好自己的心态,符祈月伸手去推殷子初:“师兄,醒醒,要去上课了。”

“师兄,醒醒。”

“唔……啊,师弟……你醒了。”殷子初翻身打了个哈欠,清晨的阳光拂过他的侧脸,上面的细小茸毛清晰可见。他含含糊糊地道:“让我再睡一刻钟。”

符祈月伸手又推了推他,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师兄,起床。”

他坐直了身子,如果殷子初再不起,他就要像平常一样使用言语恫吓和武力威逼了。这两招,百试百灵。

殷子初懒懒地睁开眼瞄着符祈月,就地一滚,滚动了符祈月怀里,扒着他的腰耍赖道:“让我再睡一刻钟。”

符祈月身子猛地一僵,完全没有料到殷子初会这样做。细想起来,自他第一次准备向殷子初表明心意失败后,殷子初就没有和他这样亲近过了,看来是昨夜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就是这个时机……

“师……师兄,要上课了,快起来。”符祈月耳尖泛红,虽仍努力绷着脸,但气势明显弱了不少。

“不要,再睡一会。”

“师兄……”

“就一会。”

“师兄……先放手。”

“不。”

“这……”

“你昨天才答应我不做让我不开心的事的,才一天不到反悔了?”

“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不是……”

符祈月的视线四下游移,不知该往哪放,怀中人的存在如此明显,相触的地方传来滚烫的温度,迅速蔓延了全身。结果都这样了,殷子初还在火上浇油。

“难道床上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

浓浓的鼻音掺在他的声音里,化成一缕缕丝线绕在身上,风一吹就缠着身体乱动,浑身不自在——这就是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昨晚符祈月多想恢复,现在符祈月就有多想拍死昨夜的自己。

……

一个赖床不起,一个拿人没办法,就这样拉扯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迟到了,被长老罚抄课上内容十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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