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喜(八)

“……十、十一、十二。”一番苦战后,南慕卿合上扇子,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十二只怨魂已全部被收伏。所幸对方都是只有本能的怨魂,没有神智,也无人指挥,轻而易举就被他们引入陷阱,否则这场仗还有得打。

“结束了,对你们来说。”酒老重新掏出酒葫芦灌了口酒,烈酒入喉,他满足地眯起眼。

因为已经清楚了酒老的性格,南慕卿并没有去追问那句话的意思,转身询问卫风遥的情况。

“我没事。”卫风遥犹豫了一下,问道,“云信的伤怎么样了?”

白天卫云信被丹朱打伤,又没有符祈月那么多的丹药治疗,现在还呆在房中闭关疗养。

“心脉有些许损伤,要恢复到能启程回宗门还需要一段时间。”想起卫云信是和卫风遥出去后才受伤的,南慕卿隐晦的瞥了一眼卫风遥,有些好奇这兄弟俩之间方生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追问,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啊。”卫风遥从自己的乾坤囊里取出了大半的丹药看也不看一股脑地塞给南慕卿,“烦请你把这些交给云信,千万不要说是我给的。”

“嗯,不过他自己猜不猜得出来我就不能保证了。”南慕卿摊手。

卫风遥道:“那这些就全当是我送你的谢礼吧。”

关心完弟弟后,卫风遥低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伤后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每次他一受伤,哪怕只是手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丹朱都会紧张得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帮他治伤。

不过,卫风遥环顾四周,景和村的事情总算结束,接下来只要想办法破掉外面的迷阵就能好了。

可会有这么简单吗。卫风遥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他有些担心地回望灯火寥寥的村子。

因为卫风遥的要求,丹朱被迫混在了村民中,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不仅因为周围蚊子般扰人的声音,更因为卫风遥不听他执意留下保护这些村民。

他能感觉到,那个魔族的气息,以及越来越浓厚的死尸朽气。

再等两刻钟,要是卫风遥还不回来,自己就去找他,丹朱想。

“你们说白家那丫头会不会回来?”

村人们神秘兮兮地谈论着。

“应该会吧,毕竟那些新娘里她死得最惨。”

“你们难道没觉得那些新娘穿的嫁衣都很眼熟吗,好像就是白桃她合葬时那件。”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的,真的是诶。”

“那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分明是王家那小子的错,王家却非要迁怒她。”

“可怜什么啊,那种不知羞的人,本来就是活该。”

“唉,别说了,人都死了,就别祸害人家了。”

“那不也是她们死了也不安生,先来祸害我们的吗?我都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唷。”

“臭婆娘,吵死了!”

“静一静,静一静,还嫌不够乱吗。”

吵闹声音慢慢大了起来,房间乱哄哄吵成一团。

另一边,听着众人愈发激烈的讨论,王夫人转着手上的翡翠佛珠,坐立不安地念了会佛经后终于忍不住了,携着贴身丫鬟柳月离开了王家人的聚集范围,贴着墙摸到了窗边。明亮温暖的光从半开的窗户中泄出,流淌到光秃秃的地面上,她冲着遥不可及的天边,低头躬腰,做足了虔诚的姿态,紧挨着窗框边缘,双手合十,翡翠佛珠自然滑下,晃荡着落进光里,碧透的翡翠流光溢彩,华贵不可及。

“……保佑我王家平安渡过此劫,助佑仙师们成功擒灭怨魂,也愿我儿天德来生平安富贵……”

不知何时回到房中的秦倩呆在暗处冷眼看着她,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磨得锃亮锋利的剪刀,将其藏在袖下。贝齿紧咬着淡色的唇,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在嘴中漫开。

秦倩低下头,把五官埋在阴影中,用余光扫着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往窗边靠近。心脏狂跳着,几乎要炸开来,砰砰的跳声如同激烈的鼓点,盖过了所有杂音,激烈的催促着秦倩的脚步。

她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她可以把害死姐姐的凶手带到地下去,哪怕晚了点,哪怕只能带一个走。

秦倩的眼神愈发坚定,甚至流露出了些许嗜血的兴奋。

早就该这么做了。

“姑娘,请往别的地方去,”柳月注意到了秦倩,轻蔑地上前拦住了她,“莫要冲撞了我家夫人。”

这样刺耳的声音,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真熟悉啊。

——能被我家少爷瞧上是你的福气。

——我家三少爷什么女人得不到,至于去强迫你姐姐?

——这些钱应该够弥补你们家的损失了。

——不要得寸进尺,毕竟我们本不需要给你们钱,这本就是你姐姐有错在先。

……真是惹人厌啊。

“喂,喂,你聋了吗?”

柳月喊了几声,秀气的眉头蹙起,她不耐地伸手准备把这个不识相的人赶走,白嫩的手犹豫了会才往这个浑身尘土的丫头赶走。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秦倩猛地冲上前撞开柳月,手上的剪刀高高扬起,冲着窗边反应不及的王夫人刺下。

柳月被秦倩一撞,整个人都摔到了旁边人的身上,所幸有人顺势扶了一把,才没跌倒。她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刚刚站的地方,却正好看到剪刀狠狠扎进王夫人的颈侧又拔出,伤口处绽出一朵盛大绚丽的血花。

灼热的血滴溅在柳月白皙的脸上,她愣愣地抬手抹了把脸,看着半掌的殷红,猛然回神,惊声尖叫起来:“啊!!!”

叫喊声如一把尖锐的刀划破漫漫长夜。

符祈月原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听见动静,飞速起身向声源处奔去:“师兄,你呆在这里等我。”

殷子初望着符祈月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下,紧接淡淡道:“早知道该把她定住扔出去的。”

不过既然没闹出什么大事,他也懒得去追究了。

殷子初向后一仰,手撑在身后,浅浅打了个哈欠。

符祈月赶到时,秦倩已经被人制住了,染血的剪刀被踢出老远,王家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按着王夫人的伤口,大量的血从指缝流出在木地板上汇成血泊。

两个小丫鬟奉命跑到不远的祠堂处取来香灰,大把大把的撒在王夫人的伤口上。

符祈月上前挥开手忙脚乱的众人,用灵力替尚存一息的王夫人止血。

丹朱倚着墙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些许宛惜之意。

油灯中的火苗跳跃着,将一切映得忽明忽暗,秦倩半边染血的脸在这样的光下显得格外恐怖。她垂着头一动不动,原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乱蓬蓬的,血污浸满了粗麻的衣服,像一个脏兮兮的人偶,仿佛被刚才的爆发耗光了生气。

南慕卿他们也听到了方才的尖叫声,不多时全都赶了回来,原来就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顿时更加拥挤。

止住血后,符祈月又迅速封了王夫人的几个穴道,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见只是凡人间的恩怨,南慕卿松了口气,这才把目光转向被擒住的秦倩。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转头提醒吓懵了的村民去请村长过来。

殷子初支着下巴看着村民慌慌张张忙进忙出,半明半昧的光中,俊美无俦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冷漠,如同戏台上的观众,漠然俯视着一出出可笑的闹剧。

“秦倩,你可知错?”村长葛长生背着手站在秦倩面前,满面严肃,像个公正严明的判官。

秦倩眼珠动了动,视线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看见那些义愤填膺的王家人时她难过地垂下眼帘。

一个都没有杀掉,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她还是这么的无能。

秦倩没有去听葛长生对她的斥责和审判,只默然地跪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潮水般的回忆淹没。

——嘿,小倩妹妹,这可是我爹从城里带回来的糕点,想吃吗。想的话就让我牵一下手,好不好?

不好,恶心。

——秦倩,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少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好恶心。

——哎呀,王家这可是门好亲事啊,你嫁过去就是三少夫人了,正室夫人呢。

不稀罕。

——没事,姐姐会保护你的。

不要管我了,我会害死你的。

——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待会生米煮成熟饭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倔。

恶心,好恶心!

——不怕,姐姐在这。我们回去。

不要回去。

——他们找到王天德了,人摔傻了,一会过去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交给我。

不要。

——这事是我做的,我去林中采野果时他误把我当成了我妹妹,扑上来意图不轨,我吓了一跳不小心把他推下山坡,然后害怕逃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他意图不轨的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是我。

——白桃你这贱人,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明明是王天德自食恶果,凭什么怪别人?

——啊呀,王家三少爷死了,好像和之前受的伤有关,你们得小心了。

活该。

——按照习俗,未成婚之人是不能下葬的,需得举行冥婚,否则会有大灾。

荒谬。

——根据八字测算,白桃是最合适王少爷的,他们甚至差点有了夫妻之实,实乃天意。

荒谬,荒谬,荒谬!

——她害我儿至此,合该如此。

不对,不是姐姐,不是她。

——秦倩,放手,这是规矩。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祥之兆啊!因为白桃反抗仪式,触怒少爷亡魂,寻常仪式已无法平息怨气,需得活葬才可。

撒谎!异象是王家做的,是王家要杀姐姐,是王家买通了你!

不是姐姐的错,是我的错。该死的不是姐姐,是我,是你们所有人。

其实也不是秦倩的错啊,只是她自责害死白桃,揽错上身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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