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内心的挣扎和违抗都没逃过鲸红的感知，她咬着手指，兴致勃勃地借着水镜观看白桃的一举一动，乌黑的眸中盛着诡异的兴奋，嘴中渐渐漫起熟悉的腥甜。

她当然还想要美人的头，只是一颗头跑了还能再找，这样感人的姐妹情就可遇不可求了。

水镜里，许是因为夜实在深了，整个村子空的不可思议，完全不知道秦倩位置的白桃东找西翻，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找过去，却奇迹般的一个人也没碰到。

鲸红歪了下头，整个人忽然从异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过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她松开咬着的手指，殷红的血从指上汩汩涌出，沾染了同样红的朱唇。

以鲸红的修为，牙齿松开后不久，手指便又恢复如初了。水镜在没有灵力支撑后就消散在了半空中，鲸红大拇指指腹搓磨着那处无数处被咬破又愈合的肌肤，侧头轻笑：“据我所知，修仙界已经没有人能到达这么高的境界了，不知前辈是哪里的隐世高人呢？”

酒老放出的那抹分身现在就站在鲸红身后，仍是一邋遢酒鬼的样子，清明的眼如星如剑：“魔族圣女吗。”

鲸红浅笑不语，血丝勾缠住树枝墓石织成一张鲜红的网。

酒老上上下下打量了鲸红一番，挑眉道：“难得，你很正常。”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手腕一翻，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通明，寒光四溢。

“剑？！”鲸红迟疑着后退了半步，心中对酒老的忌惮更深了几分。

剑道早已消亡，世间所有仙剑皆葬于剑鸣谷，现今世上所存在的剑不是修仙界强行赋灵供人瞻仰的名剑仿品就是凡间无灵的死剑，可酒老手中的那把显然不是这二者中的任何一者。

“你是剑修？”可这怎么可能呢，修仙界早就不存在剑修了。

酒老没有理会鲸红的骇然，他顺手挽了个剑花，又灌了口酒，剑尖指向鲸红：“来吧，让我看看这一任魔族圣女的实力。”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望了眼鲸红背后静谧的村庄，该历练的已经历练完了，剩下的就由他这个长辈收尾吧，而且，还有个小家伙正努力地助人为乐呢，可不能让人打搅了去。

“那个老头吗。”殷子初坐在房顶，漠然地望着墓地的方向。

下方，白桃正僵硬地转动脖子四处张望。殷子初看着她迟钝的举动，不住地蹙眉，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虽然是一时脑抽才决定做这事的，但既然已经做了一半了也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吧。殷子初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只是怎么劝自己也压不下那股不安和焦躁。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殷子初深吸口气，耐下性子，引导白桃在自己的结界中行动，慢慢靠近秦倩被关的地方。

赵府，秦倩蜷缩在柴禾堆里，无神的眸子半阖着，她双手被缚在身后，抓着一小根断口处尖锐的木柴，将其笼入在袖中。

这一次没能杀掉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有下一次了。明天那几个修士走了，他们就会来处置我了，如果走运的话，应该可以再伤一个，如果是王家人那就再好不过。

死也要再咬他们块肉下来。

她正想着具体该如何行动时，听到了柴房门口传来很重的脚步声，深深浅浅，毫无规律，像是一个无法控制四肢的人在艰难前行。

秦倩眼帘掀起又落下，若无其事地握紧了手里的木柴。

一个纤瘦的剪影被光投到了窗棂纸上，柴房的门被轻轻推了下，只打开了条一指宽的缝隙就被锁卡住了。门外的人愣了片刻，又加了两分力去推，还是被锁卡住了。

秦倩疑惑地抬眸，望见那抹剪影时怔了下，难言的熟悉感由然而生。

“砰！”门外的人终于耐心耗尽，直接击碎了半扇门闯进了柴房。

“小、倩。”白桃用力纠正自己的发音，让它听起来不会太奇怪。

秦倩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好半晌才泣声唤道：“姐……姐？”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幻觉还是梦境，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白桃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跑过来，然后动作别扭的半蹲下来去解她手上的麻绳。

秦倩侧过身好方便白桃的动作，手上的木柴因为太过震惊掉了，她努力地扭头去瞧白桃，视线反复扫过她的全身，想要确认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幻想。

绳子系的是死结，白桃又早已是具尸体，手指僵硬得像关节坏掉的木偶，根本解不开。

发觉这一点后，白桃干涸灰败的眼底涌起些许难过，她小心地聚起一点微薄的灵力，割断了粗糙的麻绳。

目不转睛的注视中，秦倩自是发现了白桃不对劲的地方，泪光蓄在眸中，将落不落：“姐姐，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桃没有回应，她只专注着秦倩被绳子磨伤的手腕，事实上，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允许她去听懂秦倩的话，与其交流。

找到小倩了，然后，然后呢？白桃冰凉的手指轻抚过秦倩的皮包骨手腕，转动眼珠望向外面，她想，也许应该先带她离开这里。

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她可以先送小倩走再去取主人要的东西。

“姐姐，赵府的人怎么都不见了？”秦倩被白桃拉着往前走，她环顾漆黑的四周，心下惶然。

白桃仍是没有回应，只顾着往前走，毕竟她只是一具行走的尸体，能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秦倩张了张口，喉间像是白桃那冰冷的体温冻住了，酸胀疼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场不可思议的重逢曾数次出现在秦倩的梦里，曾无数次的渴求上苍降下这样一场奇迹，可当真正身处这场奇迹中时，却没有梦想成真的惊喜，没有亲人重聚的激动，只有无尽的悲哀与悔恨。

再没有这样一刻如此鲜明的提醒她白桃因为自己已经死去多时。

滚烫的泪珠砸在白桃冰块似的手背上，温度的反差令白桃侧目，她不知道秦倩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擦秦倩面上的泪。

为何要哭呢？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别哭了啊。

殷子初站在高处，俯视着地上的二人，一点点撤回了结界。他背着光，整个人都好像融在了黑暗里。

见已经见过了，那么接下来，该送尸体回坟墓了，殷子初想。

这个单元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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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喜（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