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知

静室内,殷子初屈起一条腿,靠坐在门后,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心里数着数,算着雷劫到来的时间。

肉粽伏卧在静室的角落里,默默看着殷子初。无论殷子初喜不喜欢,它总是会呆在角落里记录殷子初每个重要的时刻。

听着上空越来越清晰的雷鸣,肉粽的猫耳朵不停地晃动着:“快来了吧?”

殷子初探了下自己玉府,起身回道:“还差一点,可能还要一刻钟。”

“哦。”

殷子初手腕一翻,一柄剑出现在他手中——正是酒老在景和村中使用的那把。他屈指在剑身上弹了下,听到那清亮的铮鸣,喃喃细语:“那老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此剑乃是他们分别时酒老赠与他的,只是当时剑上附了个只会被殷子初识破的障眼法,使它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此剑名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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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祈月上前一步挡在殷子初身前,不解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在剑道消亡的今天,赠剑对修仙者是一种很不合适的行为。

酒老只是笑,仍旧看着殷子初,并不作答。

“前辈,多……”南慕卿正准备帮殷子初回绝,就见殷子初忽然伸出手握住了那柄剑,他到嘴边的“谢”字拐了个弯,“子初!”

殷子初侧头对南慕卿一笑,随后把剑接了过来,他把剑拔出一点,盯着剑身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又抬眸对着酒老灿然一笑:“是把好剑,多谢前辈。”

符祈月隐隐觉出了二人间的暗流涌动,思索过后,收回了保护的姿态。

不远处,丹朱毫不顾忌外人的眼光,从背后抱着卫风遥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偏头凑在卫风遥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酒老转过身向两人走去,声音随着风,落在命运的丝线上:“你我二人有缘,我再送你一句话——切莫乎视所有向你求救的人,三思而后行。”

殷子初收起剑,蹙眉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酒老头也没回,只是摆摆手,让他自己想去。

“……”什么意思?是想说看穿了自己的本性还是什么?警告还是劝诫?

南慕卿拍了拍殷子初的肩,劝道“好了,别多想,这种莫明其妙的话越想越头疼。”

殷子初也确实懒得再想,揉揉额角:“嗯,走吧。”

可现在,那句被抛在脑后的话又在耳边想起。殷子初眯起眼,不住地想:那个人知道我是剑修,甚至认识肉粽,所以他应该是三万年前的那批人。

三万年前的人啊,不是成精了就是成神了,那句话不太会是无的放矢,他到底想说什么呢?啧,好烦,要是能把那个装神弄鬼的酒老抓起来严刑逼供就好了。

纠结完了雷劫到来前的最后时间,殷子初一捋散乱的头发,终于又懒得去想了。他挽了个剑花,仰头感受了下逼近的雷威,小声道:“管他呢,反正不管有什么后果,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连殷子初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烦躁,不再是以前那种纯粹的释然和放松。

雷劫落下,通过山峰上的阵法导进了静室。在雷劫的淬炼下,虚丹凝实,呈圆润饱满之态。

殷子初挥剑挡下那些看似浩大,但对他全无攻击性的天雷。

肉粽仍旧蹲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殷子初渡劫过程。

淬炼肉身,凝成金丹,完成这两件事雷劫基本也就过去了。静室上方的劫云偃旗息鼓,一直关注这边的人一口气提到了极点。

命魂阁内,殷画看着殷子初明亮如初的魂灯,又通过铺开的神识看了眼散去的劫云,轻舒一口气。

容和手背在身后,难得说了殷子初一句好话:“子初至少在修仙路走得很稳重。”

殷画露出一个复杂的笑:“稳重些也好,至少安全。”

容和:“就气息来看,应是中品金丹,还算可以。”

中品,不上不下,普普通通。

殷画道:“他能顺利结丹我就满意喽。”

容和捋着胡子思索着:“该给子初安排洞府了,你觉得该安排到哪去?”

对这事,殷画早有了想法:“离祈月和慕卿那两孩子近些就行,也省得他们来回找费力气。”

“说来祈月已经突破金丹合期,差不多可以确立他门派首席的身份,开始教他宗门事务了;慕卿各方面都很优秀,接任赵师弟那位置没什么问题;子初……就随他吧,只要不闯祸就行,祈月和子初关系极好,未来就算我不在也有人能护着他平安一生。”

容和似是想到什么,忽一挑眉,微笑道:“对了,师兄啊,我最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和子初有关的,你想知道吗?”

容和很少叫殷画师兄,但每次叫师兄都没好事。

殷画下意识以为殷子初闯了什么祸,立刻回想了一遍殷子初最近的动向,又觉得容和这神情古怪得很,试探问道:“子初怎么了?”

容和哼笑,正要回答,就被突然出声的传音法器打断了,梁玉成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掌门师兄,容师兄,寒月阁有传讯,说是山岳秘境即将开启,还有很多事需要商讨敲定,地点定在天机阁,我们派谁去?”

殷画思索了会,传音道:“派赵师弟去吧,正好也再试探一下我们怀疑的那几个门派。”

“嗯,知道了。”

殷画又叮嘱了一些细节才断掉了传音,转头看着容和,重复问道:“子初怎么了?”

“没怎么,我胡乱说的。”容和捉弄的兴趣上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想,还是让殷画自己去发现吧,再说俩孩子八字还没一撇,说不准就这么做一辈子的师兄弟了。

殷画皱起眉,凭他对容和的了解,刚才他绝对不是乱说的,未待逼问,容和就一拱手,脚底抹油溜了。

殷画摇头一哂:“算了,如果是大事他自己会说的。”

命魂阁魂灯半浮在空中,悠然自得的四处晃荡,时不时有魂灯轻轻相撞,轻轻的“叮”一下。大门开启又关上,殷画仰头欣赏着半空中灿烂的灯海,光影浮动,模糊了命魂阁内的一切。

这样璀璨的灯海唯一的缺憾是其中掺杂着一盏有些黯淡的假魂灯,似是白面中的一粒灰尘,特殊又碍眼。

殷画抬手招来其中那盏假灯,动作温柔地托住它,另一只手往灯中倒入特制的灯油。

灯中的火变得大了些,也再次明亮起来,看上去与其他魂灯无异了。

捧着这盏灯,殷画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在命魂阁放进假魂灯的时候,只要一侧头就能看见张婉清温柔动容的神情。

忆起温婉美丽的妻子,殷画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张婉清经历了太多苦难折磨,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根基损坏到了完全无法入道的程度。因为无法修炼,所以她只能算作殷画的妻子,而非道侣,她作为一个凡人没法留下魂灯,没法融入这个修者的宗门,被整个修仙界排斥着。

殷画知道妻子的烦忧,勉力调和张婉清和宗门的关系,让她看起来更像宗门的一份子。这盏假灯便是殷互为此准备的。

——掌门师兄,你做这个有什么用吗?一盏假的魂灯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改变不了什么,但魂灯是每个门人都有的东西,所以清儿也该有一盏。

殷画在假灯边上一点,将其送回了半空的灯海中,目送着它流向灯海深处。

门外,容和没有走太远,揣着手等殷画出来。等会他们还要一起去确定山河铃的状况。

作为三万年前传下来的镇宗之宝,天一峰自是不想借出去的,但奈何山岳秘境关系到修仙界所有门派的利益,由不得他们不借,寒月宫长老虽立下心魔誓,但却以要使用宗门秘术为为由百般阻挠天一峰的人前往陪同监视。

心魔誓不可违背,寒月宫长老发的誓又毫无破绽,天一峰一没法揪着不放,二怕打草惊蛇,只好面上和和气气的结束了谈话。

所幸随着山河铃传下来的还有可以监视限制山河铃的法术,至少能保证恶人无法利用它在修仙界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天高目远,群山连绵层层排开,浸在纯白的云海中,只露出一个山尖,如海一般的云,时而宁静,时而汹涌,翻涌的云浪为小小的山尖披上一层朦胧的白纱。

殷子初出了静室,就在符祈月和南慕卿两人的陪同下去了长老处验证登记,签过文书,走完一系列流程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洞府,位于定源峰,去找符祈月他们一柱香都用不上。

殷子初心里难得的高兴了一下,左挽月右牵南兴冲冲地跑去定源峰参观。

定源峰上的植物和陈设都是不知哪位前辈留下的,竹林环绕,小院幽幽,古旧清雅。

大多数弟子都会按自己的喜好改变洞府的陈设,但殷子初很懒,只要能住就行,绝大概率是不会去管这些外物装饰的。

南慕卿用扇子敲了下额头,有些纠结要不要开口帮殷子初揽下这事。符祈月环顾四周,若有所思,他觉得应该不用怎么变,殷子初应该会喜欢这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竹子太多了。

而殷子初只扫了一眼院子就朝着竹林走去,仰头盯着那形如长剑的竹身,微微眯起眼:“喂,慕卿,祈月,帮我把这些竹子全砍了吧。”

“好。”符祈月召出雪栖,一手抱琴,一手按着弦,他望着眼前的竹林和立在竹林的人,问道,“师兄打算给洞府取什么名字呢?”

殷子初沉吟许久,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只好先动手砍竹子。他在不知的剑身上贴上符纸以掩盖不识是仙剑的事实,然后轻掂两下,手法生涩地砍断了两根竹子。

在琴音剑影中,竹林成片倒下,看着最后几根翠竹缓缓倒下,殷子初站在竹林的残骸上,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没由来的名字,他回眸冲符祈月一笑,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就叫不识戏好了。”

怎么又要开学了(猫猫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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