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卫云信焦躁地绕着桌子转圈。
攥在手中传音法器有了动静，他立马冲着那冲急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一半人都被发现了，但东西已经埋到灵脉附近了，只等圣女那边动手了。”
卫云信激动地握了一下拳，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扫了眼窗外，眼尾飞扬，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长风猎猎，捎来嘈杂的人声，笃笃的敲门声混在其中不甚清晰，卫云信提了一口气，收起手里的法器将门开了条缝向外看。
“梁长老？”瞧见梁玉成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时，卫云信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问道：“长老寻弟子有何事？”
梁玉成脸上挂着惯常的笑，语气温和：“卫家来人找你，在院子里等着。”
卫云信余光向后一瞥道：“请长老等一等，我还有点东西要收拾。”
梁玉成十分善解人意：“好。”
关上门，卫云信将摆在桌上用来激**内蛊虫的银针和药水收进乾坤囊，行走间带起的风吹动地上传讯符化成的粉屑。
卫云信掐了个除尘术往地上打去，想起传讯符上的消息，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失去了本命武器的天才修士不知道该怎么在秘境中艰难求生呢？
一想到南慕卿曾经何等意气风发、众人追捧，卫云信就觉得扬眉吐气。天才又怎么样，受尽瞩目的人中龙凤又怎么样，还不是让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是得给魔族做肥料。
他扬起头，出门跟着梁玉成去见了卫家的人。
打过招呼后，卫云信直接甩上一句：“怎么，我那骑着朱雀到处飞的不负责的大哥回家了？”
卫家派来的人汗颜，都不知道怎么接了，打了个哈哈道：“我来此是为了传达家主的口信。”
卫云信歪头，奇道：“他老人家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呢。”
将人带到后，梁玉成就自觉地离开了，目前有太多事需要他去忙了，没空在这听人的家庭矛盾。
打开山岳秘境的进程不太顺利，比预计的要麻烦，不过伤亡情况尚在预估之中。
梁玉成正在心算各门各派的准确伤亡数字，突然到来的传讯符打断了他，这么急估计是哪个门派世家有重要人物死了，心里略有些不爽，每死一个人那些门派长老就得找天一峰卖个惨，豁出脸皮在合作上讨价还价。
梁玉成做好了准备，但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还是整个人愣住了。
“怎、怎么会？”
南慕卿总是喜欢操心，因此总被殷子初吐嘈为老妈子。他仿佛生了颗无限大的心，能够放得下所有身边人放不下的小事，也能放下所有他在意的人，许多只是随口一提的小细节他都有好好放在心上。
就连这次因不明原因被投入秘境他仍在操心，操心陆语安，操心殷子初，操心符祈月，操心天一峰……
中途但凡遇见什么灵宝灵植，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身边有没有人用得上。
“这个可以用来淬炼语安的刀。”
“子初总是心绪不宁，正好服用冰心灵草炼出的丹药。”
“星降蝶的磷粉或许可以给祈月。”
“师尊或许用得上这个。”
……
杨仁轻叹道：“为什么你不是天一峰的大师兄呢。”
南慕卿甩了下酸痛的手腕，指尖抹去溅到眼下的血，无奈道：“是啊，我又不是大师兄又不是首席弟子，为什么要操那么多心呢。”
有修士调笑道：“我看南兄挺乐在其中的啊。”
“可能我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吧，”南慕卿悠悠迈开步子道，“就像我那不省心的师兄说的一样，是个老妈子啊。”
正在南慕卿清点分配自己的收获时，有探知能力高强的修士发现了底下山谷中不寻常的灵力波动，商讨过后几人匿去身形小心前往。
山谷之底，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轻飘飘的红丝扬下浮在水面上，殷红的颜色自丝上散开，融进水中。
鲸红闭上眼迎着太阳的方向仰起头，烈阳灿烂，即使闭上眼依旧刺得她双眼发疼。她身后两名下属小心翼翼、木雕似的杵着，呼吸都怕动静太大声惊扰了她。
眼下的鲸红是解禁的疯子，出笼的野兽，无人敢近。
飞血丝蛇一般在水中游移伸长，缠住了水中本就不多的小鱼。鱼儿拼命甩动尾巴想要挣脱，骤然发力的血丝将缚住的鱼尽数绞碎，一团团红色在水下爆开，碎鱼肉和鱼鳞浮上水面，顺着水流飘到了南慕卿几人的面前。
南慕卿的手按住粗糙的岩壁，压低声音道：“当心，那个女人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还有魔气。”
发现此地异常的修士咬牙道：“我们快撤，刚才的灵力波动和这人的修为完全对不上，她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人。”
“来都来了，就别那么急着走嘛。”他们正商量着，鲸红陡然睁开对不上焦的双眸，朝几人隐匿的方向看来。
“！”南慕卿瞳孔骤缩，在鲸红看过来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如同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心脏不断紧缩，努力泵出以供逃跑的血液。
杨仁不可置信地低喃：“不会这么倒霉吧。”
鲸红的视野中全是闪烁的光斑，她勉强从光斑之间看清了除去隐匿的几人的脸。
她的目光凝在南慕卿的脸上，有些涣散的双眸亮起微光：“是你呀，你长得还是这么好看呀。”
声音飘渺无力，全无暧昧狎昵之感，反而给人一种空灵的透澈感，配上鲸红一张苍白的美人面，显得尤为虚弱。
可在场之人都没法从散开的强悍威压中感觉出她的虚弱来。
“嘻嘻，我喜欢你的脸，”鲸红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走近，长到垂地的血丝蛇一样盘旋立起，她扬着笑道，“尤其是那双眼睛。”
南慕卿伸手拦住一旁想冲上去送死的杨仁，刚想再退，身旁和脚下的岩壁下一瞬便钉入了一根根殷红如血的红丝，细小的碎石擦过他的脸颊，丝丝刺痛传来。
“……”南慕卿手心渐渐出了汗，视线紧锁在不逼近的鲸红身上。
眼前的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魔族，恐怕还是掳掠凡人的罪魁祸首，南慕卿从她身上感觉到的威压完全不亚于自己的师尊。
面对这样的敌人，南慕卿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也寻不到半分希望。
鲸红一边走近一边悠悠说道：“之前也收了几颗修士的头，但他们的脸都没你好看，当然啦，我也见到了比你好看的修士，可惜滑不溜手的我没抓住。”
“我喜欢好看的脸，你的脸在我的收藏品里能排上前十呢。”
鲜红衣摆和血丝拖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毒蛇爬行接近，阴冷感浸入每个人的骨头，沿脊柱蜿蜒而上。
“你的头我可以收藏，身体就和其他人一起祭阵好了。”
风自谷外吹来，被狭小的谷口挤压后猛地砸在几人的后背上。
“唔，不过我的武器它有点贪吃呢，不喂饱它的话就不肯乖乖被封印呢，你们估计得先让它尝一尝再去祭阵了。”
鲸红自顾自地说着，她的发髻不知道杀第几个人的时候散掉了，漆黑的发散开，如瀑垂落。她勾了勾手指，飞血丝自岩中脱出，对准了几人的要害。
“不要反抗，不要挣扎，就一下下，不会很痛的，镇压你们我也很累的。”鲸红话语中带了嗔怪，疲倦至极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蛊惑。
“你是不是有病啊？”杨仁听不下去了，怒骂道，他极力想要摆脱鲸红的威慑，身体却被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啊。”鲸红轻笑一声，有些惊奇地道，一双美目看向了他。
杨仁：“……”
这谁都看得出来好吧。
血丝一圈圈缠上杨仁的脖子，和之前对付水中的小鱼一模一样。
其他人情况比杨仁还不如，话都说不了，有人已经放弃挣扎，绝望地闭上眼，任人宰割。悬殊的实力差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南慕卿作为唯一一个还有些行动能力，眼一闭心一横，聚起灵力抬手覆上自己的脸，咬牙看向近在咫尺的鲸红：“你想要这张脸？”
鲸红歪头看着南慕卿。
“只要放了他们，我就任你处置。”南慕卿心里打鼓，提出这样的条件他心中也实在没底。
鲸红实在强过他们太多，性情也让人捉摸不透，不一定会受他威胁。
谁想鲸红听过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只一个劲盯着南慕卿的脸猛瞧，似乎想起了什么，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慕卿指甲抵着自己的脸，在上面戳出了五个坑，斟酌着回道：“南慕卿。”
鲸红眉心一跳，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南慕卿，按着下唇恍然道：“是了，南慕卿，我听过你的名字。”
在月寒宫，从厉欢口中，从弟子口中。她变得太迟钝了，居然才认出来，好吧，看在厉欢这个盟友的面子上，她可以给南慕卿一个机会。
鲸红转一转眼珠，收回了自己的威压，然而还不等几名修士喘口气，虎视眈眈已久的飞血丝就缠上了他们的脖子和四肢，将人死死捆缚，但独独放过了南慕卿。
“放下你的手吧，我给你一个机会。”鲸红小步后退，语气松快道：“你在我身上留下一道伤我就放过一个人，时限是半个时辰。”
在南慕卿谨惕的目光中，鲸红苍白的手指挨个点了过去，口中数着：“这里有一、二、三……六个修士，伤我六次，我就放过他们所有人，不过你的命我还是得留下。”
鲸红咯咯笑着，一旋身，红裙蹁跹，乌发飞扬：“现在计时开始。”
杨仁：“你是不是有病？”
鲸红：“不好意思，我真的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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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山岳（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