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初坐在梅子树上,随手摘了颗较大的青梅咬了一口。
树底下已经积了不少梅核了,殷子初还在不停地往下丢吃干净的核。
方才不知为何,他忽然一阵心悸,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修士直觉往往是自己道途上的预警,不可忽视,犹其是殷子初这般修为体质,他的直觉几乎就是某种程度上的预言了。
“发生了什么?我忽略了什么?”殷子初烦躁不已,心魔亦是蠢蠢欲动。
他不知第几次握住腰间玉佩,探入神识。符祈月在秘境之中,“南慕卿”在凡间顺城,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出事?殷画?
不,不可能,殷子初摇头否认这个猜想。殷画修为已至大乘,修仙界少有敌手,不会是他。
“难不成是容老头?”虽然殷子初和容和遇上总是鸡飞狗跳,阴阳怪气,但也算半个朋友。
也不对,容和留守天一峰坐镇,魔族尚未大举进攻,他也不该出事才对。
可是除去这些人,能牵动自己心绪的还能有谁?殷子初百思不得其解,恨恨地咬了口刚摘下来梅子,然后就被酸倒了牙。
他舔唇将残留唇上酸涩的梅汁,抚上心口,其下的心脏跳的慌乱,不安的感觉达到顶峰。
山穴之中,符祈月取出夜明珠,打头向内走去。
浓重的腥腐味道排山倒海般扑来,修士五感灵敏,这一下来的措不及防,仿佛有人把腐肉猛地塞入鼻腔,尤其酸爽。队伍中已经有人经不住呕出了声。
最前面的符祈月面不改色地封了嗅觉:“各自当心。”
楼明面色青白,还未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低声恨道:“这些个魔族鼻子都是摆设吗。”
有人回道:“兴许他们就喜欢这种味道呢。”
“我听说魔族虽与人族外貌近似,但尤为嗜杀,茹毛饮血……”
“我听师兄们讨论过魔族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最喜欢的就是虐杀修士,生啖其肉,太恐怖了。”
“听说他们极其崇尚力量,强者为尊,桀骜好战。”
“我怎么听说魔族三头六臂,双目血红恐怖,面覆黑鳞啊?”
“嗤,我娘小时候哄骗我的时候还说魔族身高二十丈,满嘴獠牙,一口一个不睡觉的小朋友呢。”
“我奶奶讲的版本是魔族浑身长毛,四肢着地行走,奔如疾风,状似野兽,会被小孩子说谎的气味吸引,在晚上把人叼走吃掉。”
“我祖母是这么和我说的……”
眼看着话题歪到小时候长辈怎么编故事唬自己的,符祈月默然无言。据五千年多年前留下来的史书残卷可考,魔族大多习性样貌其实与人族无异,对鲜血生肉并不钟爱,只是多数魔族没条件吃熟的而已。
喜虐杀修士倒是真,魔族专业产出疯子变态三万年,高位者多少都沾点疯癫。这可能和他们的地方特色、上位方式有关。
强者为尊、桀骜好战也是真,魔域天地法则混乱,全无规则制度,决定话语权的方式只能是靠拳头了。
综上所述,魔族没传言中那般恐怖凶猛,没有长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和人族生存立场完全相反的一个种族而已。
通道狭小仅供一人通行,既使行转不便也不妨碍众人交头接耳讨论魔族的恐怖之处。
山壁潮湿,水珠聚在头顶滴下,众人以灵力屏开水滴,偶遇不平难行之地,手撑石壁却摸得一手冰水。
符祈月道:“此地阴气甚重。”
潮气混着腥腐臭气仿若将那阴湿浊臭舔在了人的衣服、肤发之上,极为难受。
“是啊,灵力屏开外界干扰后还是湿冷得很。”楼明素来喜洁,秘境中一番折腾到现在,净身术用了没有几十也有上百,现下被迫浸在这潮湿腥气中,真是恨不得死了才好。
他一脸痛不欲生道:“等我出去立时要洗上百遍澡!”
甬道渐宽,走过转角之后视野豁然开朗,众修士面前是几乎挖空半座山的空洞,幽冥鬼火悬于半空,阴森的火鬼映照出每个人惨白的面色,也映出足下大坑中以人血绘制的大阵和各角落堆积的修士白骨。
累累白骨莹白如雪,身上的弟子服颜色形制各异,隶属各个宗门世家,还有散修混迹其中。
阵阵抽气声中,符祈月定下心神,目光寸寸扫过底下的法阵和尸骨:“从衣服的破损来看,应当都是这段时间秘境中死去的修士。”
他本想下去再细看一番,身后人匆忙拦住他,七嘴八舌地劝阻。
“符道友稍安勿躁,你看这下面有阵法呢,万一你下去把阵法激活了可怎么好。”
“是呀是呀,你看此地诡秘异常,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符祈月皱了皱眉,抽出自己的手腕,他对阵法颇有研究,判断底下的阵法并不会被他的气息惊扰。
正欲开口解释,半空鬼火发出“噼啪”爆鸣,符祈月心中警惕收了夜明珠,打手势让众人撤回甬道之中。
鬼火火苗渐而扭曲,四周天地灵气陡然暴动,符祈月凤眸微沉,他视线中可见白骨身下的阵法已经亮起。
“你们先出去。”符祈月说完,从藏身处冲出跃入深坑之中。
“符道友!”
“符兄!”
落地后符祈月一掠足,疾掠至最近的白骨堆处:“得罪了。”
他挥手扫开堆叠在一起的白骨和泥污,露出其下□□涸血迹肉糜掩盖的阵图痕迹。
符祈月扫了一眼,迅速和书中看过的阵法对上了:“坤龙开山。”
怎解?
他于阵法一道偶有涉猎,推演破阵的能力尚可。
“……”然而稍一探知阵法的情况,符祈月便睁开了眼,面沉如水。
这阵法太凶,且上面还叠了聚魂阵,已经超出符祈月的能力范围了。
上百修士祭阵,百千凡人之血绘制阵图,聚魂阵又聚集秘境中枉死之人的冤魂,怨气滔天。
遇上这般棘手的阵法,符祈月禁不住就想到了南慕卿。
若是慕卿师兄在就好了……可只是这么一想,符祈月就觉心脏抽痛。
怎么回事?符祈月有些惊疑不定。
南慕卿出事了?怎么会?
“符道友!”楼明放心不下,让其他人先出去自己跳了下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样,有法解吗?”
“没有。”符祈月余光扫见已经启动到一半的阵法,摇摇头扯了一把楼明袖子:“这里很危险,快走!”
晚了……
二人刚飞身至通道口便被一阵烈风拍了下来。
符祈月凌空翻了个身,稳住形身后立即取出栖雪,面如寒霜,眸光清冷,不躲不闪地直视前方披头散发的红衣魔族。
鲸红从天而降,看到二人时只是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山体破裂的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还追啊……”鲸红精巧的鼻子皱起,哀怨的视线落到来人身上。
山体被轰出了一人高的洞,几十名修士鱼贯而入,为首剑眉星目,形容俊朗,他认出了符祈月和楼明,冲二人拱手道:“在下烨州越家越尘飞,邀两位道友共诛魔族!”
鲸红扁嘴,险些脱臼的肩膀提醒着她被一群金丹期弟子一路追打的狼狈。
那越尘飞不知身上有什么佛家法宝,魔气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两名下属在法宝克制下死在围攻之中,偏偏鲸红的状态已经不允许她再动用血丝了,否则何至于狼狈至此。
而越飞尘等人为什么会聚在一起围堵鲸红,这还得细细道来。
话说南慕卿以命相博救下了六名出身各异的修士,在束缚松开后他们没有立即捏碎玉牌逃离,反而极尽所能寻找能施以援手的修士,试图去营救南慕卿。
不过像杨仁那般声嘶力竭地大声求救实在有失体面,能入秘境者多是门中天才,平时不说众星捧月也是颇众瞩目的,大喊救命对他们来说有些难度,只能拼命奔走找人了。
越飞尘便是那六人中的越家弟子找来的,他是越飞尘亲弟,用了越家独门秘法燃烧心血才将自家大哥找来,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些事情现下符祈月也没空问,脚下大阵可还在启动呢,他有些头疼:“越道友,出去打吧,这里……”
“轰轰轰!”没等符祈月说完,越飞尘那莽夫提拳便上,拳劲势如破竹,轰在山壁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将符祈月声音完全盖了去。
符祈月:“……”
其他修士也仿佛得到了信号,纷纷抄起武器冲着鲸红发起了攻击。五颜六色的灵力如落英缤纷、烟花云幕,映在符祈月脸上精彩纷呈。
“诸位……”
“……”
都是瞎子聋子吗?
符祈月并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平素最不耐和两种人说话,一是听不懂他话的人,二是不听他说话的人,他的好脾气从来只对着那么一两个人。
见他们不听符祈月干脆也不说了,扫弦拨出一段琴音,灵力如涟漪漾开,在众人交织的攻击下并不明显。
越飞尘战意汹涌,提气轻喝,双拳齐出。
鲸红左躲右闪,不时一掌拍出,想将围攻的修士送出秘境,但越飞尘身法极快,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她的攻击大都让他身上的法宝化解了。
“啧。”鲸红有些生气,不过想想又释然了,反正一会都得死,没必要多计较。
战至酣时,越飞尘几乎忘我,眼中只有那魔族妖女的身影,拳劲片刻不停地追上,几次擦着鲸红的衣角而过。
忽地,一阵耀目的红光爆发,光芒针一样往人眼中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地引了过去,包括陷入忘我境界的越飞尘。
红光将叠在一起的阵图描摹出来,哪怕是不懂阵法的人,看到那猩红的光和层层叠叠的白骨也会本能地觉出不详。
符祈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越飞尘他们轰出的洞口,逆着光寒声道:“不想死的都出来!”
此时底下传来幽幽一声叹息:“晚了哦。”
鲸红立于阵眼之中,手中捧出一个隔绝灵力的小锦盒,抬眸粲然一笑。
最近糟心事有点多啊。最不能接受体育居然要重修,吐血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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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山岳(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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