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师兄

不只是手链还有手链所带来的那些过往啊。

九蝶镇,罔市信步走在这条熟悉且宽广的街市上,举着手对着天上正午的日头看了许久。

“不是吧,你几日前还被他欺负到哭,这才几日不见,罔市,你被牛车撞傻了?”

“去去去!”罔市收回手开始赶人,王小二这家伙,没一句他爱听的。

“谁哭了,还有,谁欺负谁呀?”

他怎么可能被欺负呢?还哭?越说越没边。

罔市变脸的速度啊~只有一句话,他是老大,老大不需要讲规矩,事情怎么样不重要,他说什么才是什么。

“好吧好吧。”王小二摊手无所谓,反正他今日都下山陪大家过节了。

“对了,那个仙君人呢?刚刚不是还在?”

“哦,帮我去八宝斋排队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王小二听着都不由想举双手双脚赞叹,八宝斋那可是出了名的难排。

“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果然是谁都不能叫你吃亏啊罔市。”

只不过这样的话镇里的祭礼节可就要开始了,这是一个专门祭祀的节日,正巧这些日子赶上许多大师就在镇中,因而这次的庆典举办又格外隆重一些。

红绸铃铛,商贾小贩,城内最灵的那家庙宇上头的姻缘绳挂了整树。

祭礼节嘛,顾名思义祭奠祖宗神明,那祭都祭了自然也就顺道求些什么,人们一开始求平安,然后功名财富,再后来姻缘大运的,总之到了如今那可真是求什么的都有。

家里有人大病求个消灾,东家的母猪三年没揣一个崽,那家人早一天请愿再不下猪仔就留着过年吃猪肉,结果怎么着?没过几月生了一窝。

但也不是都灵,就说城西有个懒汉吧,他许愿一夜发达,可结果呢,隔日一天都在自家口,就傍晚那会没出几里地人就被路过的车马撞了,吼!结果人猜怎么着?腿断了一条,那路过的商人却也是出手大方赔了那懒汉好大一笔。

所以就不灵吗?他也发达了,可很灵吗?断了条腿。

所以人嘛,就要切记的就是一个字,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强求不该得的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咻——嘭!”

一道烟火在天际炸响,人头攒动,远远处有个卖饼子的大娘见着还站在人群中央的他们赶忙招手:“哎呀,罔市啊,快快快,往这边站,这边。”

人群顺势朝两道分开,敲锣打鼓踩高跷,比起当日绕城还要热闹喜庆上许多。

祭礼节祭万家,神明祖先,还要先给小鬼开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办起喜事连路边的乞儿都要分一杯羹。

但这也是必要,谁家不这么干,谁家敢不这么干,好好的喜事大家一起沾是喜,总好过孤立了谁惹了红眼。

“一生气,二生财,三过福禄寿三仙。”

上头踩着高跷的人手拿净瓶也用柳枝朝四处洒水,但这撒的也不是水,是福。

众人欢呼祝贺,等他们走过了这段路就纷纷自主上前,王小二也是伸出手的同时还不忘撞了撞罔市的胳膊。

“福雨,罔市,快多接接,来年又是个好道运!”

这东西接的越多越有福,零星一些冰凉洒在脸上就很好,但他们更热衷于伸开手去接,就仿佛这样便能接到更多更多。

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来吧来吧快来吧,好运福气到我家!”

“唉,你们俩快拿着。”先前叫他们的那个孙大娘还不忘塞几个饼子给他们。

“这是沾了福水的东西。”

然后他们再来几句吉祥话,逗的大娘笑呵呵的直咧嘴,挥挥手就再接着一句话。

“跟上跟上。”

这样绕成一圈只跟到祭台前才算真正的很好很好。

他们转头可不知是否是人群太过拥挤,没多久被,二人一个不注意又撞上了几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些胡商。

罔市倒退一步脚下一个不稳手都在空中乱挥,结果下一刻胳膊就被人拽住拉回,袖子因此升上了一截,他本来就一直看着的那串珠子也直接从衣袖中露出。

“罔市。”王小二看的惊魂未定,这可是背贴背的人流,万一倒下那后果可真是难说。

“没事吧,走的好好的怎么就不稳了。”

“不好意思,是我们没看路。”

罔市没回答,撞他的胡商倒是先说话。

“两位小公子又见面了,上回走的匆忙还未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罔市眨眼,又是一个不自报家门就先问询旁人的无礼之人。

不想理,然后下一刻。

“你叫我王小二就好,这是罔市。”

他的肩上被损友一推,够了!怎么这么没有防范意识?王小二知道那人是谁吗?

“在下席雪楼,旁边这位是我朋友,日前多亏二位引路,雪楼先在此谢过二位,不知二位何日空闲,在下必定要邀二位至城外一聚聊表谢意。”

“不谢不谢,对了那日你们说要寻大师,大师见你们了吗?”

“见了,此前心中一直有一困惑迟迟不得解,大师说解法就在近日,不曾想……这才出门就又遇见二位。”

对方顿了顿继续,和王小二两个俨然已经是一副聊上的模样,只是最后那句暗示意味太明显,罔市默默将手背到背后,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感觉叫他被恶狼盯上。

而这种感觉尤其在席雪楼提出接下来同他们一路的邀请后就越发严峻。

一路他都像走在刀尖上,直至庙宇门口那棵姻缘树下。

和席雪楼一起的是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他们的解释是那人有个怪病,生就不能见日光,王小二没有丝毫怀疑,可罔市一直惴惴不安。

直到又过了许久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回身。

“罔市。”池虞提着东西回来,见到这人的那一刻就连罔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心莫名的安定是一种底气回归的感觉。

所以他伸手抓住池虞,很紧,很紧。

“这是怎么了?”

“我……”

“阿池。”

想开口说出的话还没有落下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道极为柔和清冽的声响。

池虞整个人莫名一僵,罔市的手一下收紧,好奇怪,心——扑通扑通扑通!

骤然加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前头两个谈天说地的人也因此停下脚步,席雪楼回头好像才注意到这边的情景因此格外诧异。

返身三五步的走回来,神色不明的上下打量来人然后转头对他那同伴道:“他就是你找了那么久的师弟?”

这简直是一槌定音,泼天的一盆凉水从头到尾毫无预兆的浇了下来,罔市呆在原地不知是喜是悲。

他该庆幸吗?哈哈,原来之前是误会啊,自作多情了,亏他还在纠结活了十五年万一哪日变成旁人怎么办?

但又觉得离奇,这么多人连个师兄都能找错吗?甚至如果有立场的话他都想当场揪着池虞的领子质问:“你小子到底有几个师兄?”

可如果眼前这个才是他找寻已久的那个,罔市觉得自己可能被消遣了,而且是混到最终没有任何立场的那种。

有时候他还会觉得幸好之前没认,这也太尴尬了,丢人,他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这么丢人过!

该放手了才对,可是莫名的他没放。

对面那人上前一步,微微撩开头上顶着的兜帽露出眼睛:“阿池,好久不见。”

一百年,分隔了那么久,如今穿过岁月却也像是于茫茫人海中你在寻他,他在寻你,彼此错过又彼此相遇。

他们就这样默默站立,五个人,罔市觉得自己最多余,因为他卡在这两个即将相认的人中间,连手都变得逐渐冰凉。

“我找了你很久,你……把魂珠给了旁人?”

忽然被点到名,罔市想起了他手腕上的链子,原本叫他一定要收下的东西此刻突然变得灼热,烫手。

那样的感觉让他几乎忍不住要立刻将东西摘下,丢出去。

偏偏王小二这会一个恍然大悟,暗戳戳的凑到罔市身旁拉了拉他。

“嘿,罔市,这不会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倒霉仙君吧?”

啧,这长的,好,声音,好,看这样子气质也是上成。

八卦里的主角,画本子中的人物走到现实可真叫他们大开眼界。

“魂珠是我的一部分,当年我把它留下不曾带走。”那个黑衣人这样说,却恰巧吻合了事实:“阿池,你真的……就那么不想再见我?”

像是询问又带着莫名的力量。

“你不想见他?”席雪楼为好友打抱不平:“他为了找你这些年走南闯北可是过的很苦!”

“什么情况?”王小二压低了声音找罔市咬起耳朵:“不是说这个仙君死后他师弟就后悔了吗?”

王小二愿意八卦,因为认识所以看着池虞的眼神里倒是少了几分谴责,可此时此刻身处故事中心的罔市确实在没这个心情和他一道。

就显得他像个刻意偷走旁人人生的小偷一般,所以很勉强的才能扯起一点笑。

握着对方的手从很紧到渐渐放松,但就在他打算重新回归,将自己退倒另一个有点距离的位置时先前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突然反过来抓住他,坚定的神色莫名就叫人心安。

“这位公子,你在说些什么呢?”

池虞神色澄澈只看一人,嘴里一字一句算一种承诺:“在下从始至终可从来只得一位师兄,是当年救我出困境,教我入道,如今还要多费心力求他原谅,不再生我气才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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