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冉玉问话间,后面传来惨叫,二人于是立马倒回去,发现刚才那些人全都死了。
冉玉的钱袋被一个仰倒在地的人捧在怀里,他认出那是之前说把吃的留下的人,先前见他身形佝偻还以为是个老头,没想到竟然是个少年。
沈锐检查完所有死者的伤势,发现这些人都只在喉咙上有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线形割伤,一招毙命。
“这使的什么邪门招式?”冉玉纳闷道。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致命伤,通常短时间内连取数人性命,要么使暗器,要么借助兵刃,可这些人的脖子明显不是兵器所伤……
难道是竹叶?
冉玉环视一圈,周围确实有不少竹子。林子里早已是风平浪静,半点动静不得见。
“高手啊。”冉玉不禁感叹。
“看来对方无意露面,”沈锐说,“先去码头,几番耽搁,人怕是已经到了。”
然而,沈锐和冉玉赶到时,码头上却空无一人。
因为来的是皇家贵客,渡口早让官家提前清场,码头停运一天,以免节外生枝。可眼下到了时辰,水面上却迟迟不见有船来。
“该不会是路上出意外了?”冉玉担心起来。
“未必。”沈锐说。
前世南国国主和他率领的众人不仅在重阳前日安然无恙地抵达奂国,还被沈亦君奉为座上宾,宴会结束后又多住了些时日才走。
照理说如今也不会在路上遭意外。
其实,前次这码头接人的差事,沈亦君是交给庆承溪去做的,被庆承溪办得是一塌糊涂。
当时南国宾客到了码头不见有人来接,是自己摸索去的皇宫,庆承溪到了快夜里才回宫复命,说是出门晚了去码头时没见着人,就在那一直等,等到天黑也没等着才自己回来。
这事把沈亦君恼得不行,关起门大发雷霆,但因为庆承溪才刚刚立功回来,不好责怪到实处,只得训斥几句,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因为庆承溪这个人向来不守时,所以也没人怀疑过话中真假,只当他是和人走岔了,这才接人接了个空。
现在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或者说,与其担心那些南国人会不会遭意外,不如操心操心他们自己。
“兴许只是路上耽搁了。”沈锐看着冉玉,“你在岸上候着,我去迎一迎。”
从码头下水往前百米是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大弯,两岸都是茂盛的丛林,视线遮挡得厉害,弯道后的水面情况不明朗,来船要近拐弯了才看得见,沈锐没耐心等,决定前去看看。
渡口停用,岸边停靠着不少小船,沈锐让冉玉在岸边找个阴凉地歇着,自己跳上其中一艘。
冉玉从马下取出一个大包袱,提在手里跟着跳上船。
沈锐皱起眉头,“不是让你找个凉快地歇着吗?”
“找着了呀,我就瞧这儿最凉快。”冉玉把包袱往船上一丢,两只手遮挡着额头,躬了躬身子躲在沈锐的影子里。
沈锐脸一沉把浆撂下,冉玉顺手就接过去,撸起袖子划起来,划着划着突然指着前方水面雀跃道,“来了来了,人来了!”
于是划得更加卖力。
沈锐一看,果然有船驶近弯道,看那水中叠影估摸着还不止一两艘,过了弯道就露出全貌,沈锐一看便知不对劲。
“这么夸张,”冉玉也皱起眉,“南国人是带了多少礼,千里迢迢开五六艘货船过来,不知道还以为是来送嫁的。”
沈锐实在佩服他这一张毒嘴,说:“船上恐怕不是南国人。”
“就怕它是,”冉玉开始把船往河道一侧划,“瞧那吃水深的,怕不是拉了一船的猪,这礼要是送去,陛下非得当场和南国开战不可。”
沈锐也拿浆跟着一起划。
对方船大人多,在水上他们过于劣势,可船已经驶出码头很远,倒回去肯定来不及,只能尽量先往岸边靠,找机会上岸。
无奈河道实在是太宽,还来不及靠近岸边,二人就被货船前后左右围成一个圈,困在河道中央。
“来的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冉玉警惕道。
货船上纷纷走出几名瘦弱的士兵打扮的人,他们的盔甲看着不大合身,头盔比脑袋约莫大了个两圈,扣在头上说不出的滑稽,场面看着十分寒碜。
“见鬼了,”冉玉当即就想找本黄历出来翻翻,“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尽遭豆芽菜打劫?”
接连来了两出,沈锐也觉得既蹊跷又好笑,只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提醒道:“切莫大意。”
货船上其中一人走上甲板,高喊一声:“奂国狗贼来了,为我西北国阵亡将士报仇,大家杀啊!”
他一声令下,那些士兵打扮的人就把甲板打开,藏在甲板之下的克鲁蛮鱼贯而出,随便一数竟然不下百人。
“好家伙,原来主菜是这个。”冉玉不觉吃了一惊,“如今克鲁蛮怎么到处都是,还好我带了这个。”
冉玉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拆开包袱,拿出通体银白的凤羽弓箭,架上弓就朝对面船上发出一箭。
只见银光一闪,箭矢贯穿两个克鲁蛮的喉咙,将其双双钉在桅杆上。
“你,你不讲武德!!”一个士兵打扮的怒吼道,“给我杀,杀!”
“他说啥?”冉玉装聋作哑地问沈锐。
沈锐笑道:“说你不讲夫德。”
“殿下??”冉玉惊了。
说话间三五个克鲁蛮从货船跳上二人的小船,小船立马承载不住,沈锐和冉玉不得不腾空而起,克鲁蛮随即伸手去抓,二人足下左走各一踢把克鲁蛮踢下水,借力在空中一翻身,分别落在两艘货船上,一套下来动作一致如出一辙。
“用袖剑。”落脚时沈锐说。
果然一落脚冉玉就觉得瞎了,人太多空间十分有限,这种近身战弓箭根本没办法施展,他只好把弓箭背在身上,推出左腕上的袖剑,右手取一支凤羽箭,双管齐下打杀起来。
沈锐剑未出鞘,而是甩出袖中的玄色短匕,龙鳞匕首直插迎面而来的克鲁蛮胸口,沈锐在他倒下前拔下匕首,转身格在胸前横向一挥再一拉,四个几乎要贴上他身的克鲁蛮瞬间被开膛破肚。
其实要是纯粹看武功克鲁蛮算不上厉害,甚至入不了流,麻烦就麻烦在克鲁蛮异于常人的体格优势,他们不仅身形高大肌肉健硕极其抗打,还至死不知疲倦。
对抗克鲁蛮,若单是出招致命但是力道不够,那就杀不死,要是力道过人但是没捅对位置,那也未必捅得穿,就算捅穿了,如果没穿在要害,就也还是杀不死。
西北国雄踞天下在诸国面前耀武扬百余载,靠的就是克鲁蛮大军那战场上近乎无解的存在。
百人的克鲁蛮就能轻松把寻常的千人大军拖得筋疲力尽,等到对方士兵死伤过半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西北国才派出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上战场收割人头。
这一招在被卓进和庆承溪率领的奂**破掉之前,可以说是吃遍天下,屡试不爽。
冉玉感觉自己的体力在快速下降。
他一箭捅入一个克鲁蛮的胸口,那克鲁蛮一掌拍向他的左肩,冉玉分明预判了对方的招式,却仍旧避之不及被打出去数米远,撞在船舷上,箭也一个不稳脱了手,留在克鲁蛮的胸口上。
冉玉心知不妙,一旦体力跟不上,出招就没那么精准,对于这种以一挡百的近身战而言,如果不能将对方一击毙命,那就等于给自己添了一份风险。
因为对付克鲁蛮这种对手,每出一招,如果不能消耗对方,那就是在空耗自己。
果不其然,那克鲁蛮伤得不致命,浑然没事似的顶着胸口的箭,叫嚣着朝冉玉冲来。冉玉抬掌劈断凤羽箭,跃至半空,侧身一脚将断箭狠狠踩入克鲁蛮的胸腔。
克鲁蛮怒嚎一声倒地而亡,冉玉则双手扶地落在船板上,再一起身竟然觉得脚发软。
冉玉觉察出这种不适不太寻常。
平日里打架练招就算疲惫过度,顶多是手脚乏力,心脏跳动过快,可眼下这感觉,心脏跳动分明在迅速减缓,浑身筋脉像是通上了极弱的电流一样酸胀难受,四肢隐约发麻发软,连视野都变暗了许多。
可眼下的环境丝毫容不得懈怠,思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数名克鲁蛮袭来,他借顿足的反冲力腾空而起跳至船中央,转身迎敌。
“换弓!”沈锐朝冉玉喊道,跳上冉玉所在的货船。
七八个克鲁蛮立马转而奔向沈锐,沈锐潦草收拾击开拦路的克鲁蛮,径直取道冉玉。二人背靠背一路打杀移至桅杆之下,冉玉一跃而上站在桅杆顶端,取下弓箭改用远攻,也借此稍得喘息。
现下克鲁蛮已经死伤过半,沈锐重点击杀靠近桅杆的克鲁蛮,冉玉则射杀靠近沈锐的克鲁蛮,二人远近程相互配合,这架逐渐越打越轻松。
克鲁蛮越死越多,船上空间渐渐开阔起来,沈锐于是收起匕首拔剑出鞘,又是一番大开杀戒。
将对方杀至所剩无几时,船下突然传来异动。
“殿下你听!”冉玉大喊。
“咚——”“咚——”“咚——”
二人所在货船的后侧甲板响起阵阵闷响,一艘货船这么响起来后,其他船也开始跟着响,船舱震动引发共鸣,搅得人五内如焚。
沈锐突然想起来西北国使用克鲁蛮大军做前锋,拖垮敌军后再放后续部队出来横扫战场的招数,心中暗叫糟糕,抬头一看冉玉只剩下最后一只凤羽箭,他唇色已然发白,再禁不起一轮打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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