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躲在尸堆里的士兵打扮的人拱了出来,连滚带爬上货船后甲板,拔下插销的瞬间,刚好又听“咚”的一声响,甲板直接被打飞,又一批密密麻麻的克鲁蛮举着拳头出现。
即便沈锐已经猜到甲板之下是什么,亲眼看到时还是不免一惊,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克鲁蛮似乎是在船下闷得太久,一见到阳光就争相往外爬,状态癫狂失控。
而那个趴在甲板上的人被连带着打飞上天,才刚开始下落,就被一个克鲁蛮一拳握住脑袋拍烂在船板上。
与此同时,冉玉从桅杆上跳下来,手腕上的袖剑已经重新推了出来。
“水下有埋伏。”冉玉低声说道。
且不说这些克鲁蛮水性过人而他们离岸太远,冉玉刚才在上面时抽空观察了一下,发现每艘船左右两侧各潜藏三人,船头船尾又各一人,任凭船上形势如何都按兵不动,看样子是在守着什么。
基本可以断定是随船而设的水下机关,蓄势待发,只等他二人入水。
“谁准你下来了?”先上来的克鲁蛮已经打杀过来,沈锐和冉玉匆忙对视一眼,被倾巢而出的克鲁蛮淹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几番车轮战下来沈锐感到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把对方剿灭了,眼下又得从头再来一遍,如若这么硬干,玩完是迟早的事,况且其它船只的甲板还在咚咚响。
硬拼不行,庆承溪那小子当初是如何脱身的呢?
沈锐避开一个克鲁蛮的攻击,错身而过时,似乎闻到什么不太常见的味道,来不及思考就又陷入缠斗。
一连抹了三个试图跳往其它船只的克鲁蛮的脖子,一个克鲁蛮从他身后起跳,沈锐立马一脚蹬上船舷,抬头时看见那克鲁蛮脚底沾着黑灰。
同时间船上的克鲁蛮一拥而上,他不得不转而应付身下。
于是那个克鲁蛮成功地跳上隔壁船只,冉玉是时登上桅杆射出一箭,克鲁蛮手指碰上插销时忽然一僵,目光狰狞地看着灌入喉咙的箭矢,满嘴溢血整个人面朝甲板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凤羽箭的箭尾被克鲁蛮推着扎入甲板,另一端箭头穿破克鲁蛮的脖子,克鲁蛮顺着箭身狠狠砸在甲板上,被钉得牢牢实实,那甲板也“咔擦”一声,以被箭穿通的地方为始端以绽开裂纹。
沈锐一边应对袭来的克鲁蛮,一边靠近甲板,甲板下还有源源不断的克鲁蛮在往外爬,透过缝隙,沈锐看见舱下紧密地排布着一捆一捆的东西。
他后退几步从一个克鲁曼尸体上拔出凤羽箭,朝桅杆顶上掷去,冉玉正要下来,扬手抓住飞来的箭。
“船舱有火药!”沈锐退至甲板和桅杆之间。
冉玉于是当机立断朝舱□□出一箭,稍后几乎同一时间,龙鳞匕首追着凤羽箭飞了出去,一箭一刀避开蜂拥而上的克鲁蛮,以极其刁钻的方式钻空飞入船舱。
箭矢和匕首离手瞬间二人翻身入水。
凤羽箭头将要插入货舱地板时,被龙鳞匕首以匕尖高速刮蹭,霎时间迸出星星火花,瞬间点燃满船炸药,其余船只被爆炸燃烧的火焰波及,立马接二连三地爆炸,河道顿时火焰冲天浓烟四起。
沈锐和冉玉在水中被爆炸产生的强大外力一口气推出去几十米,直接被推到岸边。
冉玉呛了口水,一冒出水面就猛咳不止,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再看身边的沈锐也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不觉扑哧一下笑出声。
“还有力气笑。”沈锐叹了口气,也笑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往里走走。”
他站起来拉了冉玉一把,拨开树丛在前面探路。
冉玉跟在后面,回头看一了眼,岸边一片狼藉,和他们一并被推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克鲁蛮尸体,大多是残缺不全。
沈锐提着剑,冉玉抱着箭筒,从尸体上取下尚能用的凤羽箭装回筒里,一前一后地往丛林里走,步子迈得不快,面上写满疲惫。
“殿下,”冉玉不走了,“殿下再见,你走吧我走不动了。”
沈锐指着十余步之外的一颗大榕树,回头看着他,说:“再坚持几步,到前面树下歇歇。”
“一步也走不动了。”冉玉哭丧着脸垂下头。
“我背你?” 沈锐走过去。
“哎!”冉玉喝止一声,然后埋着头抬起胳膊示意他止步,再把头棱起来,最后退了一步,说道,“别。”
冉玉觉得现在除了呼吸以外,自己的力气只能往一处使,要说话就不能动,想要动就不能说话。
沈锐被他这一套极其不连贯的分解动作弄得哭笑不得,过去用食指轻轻点一下冉玉的胳膊,冉玉的胳膊就垂了下去,连弯都不带弯的,关节像是不存在。
他背朝冉玉单膝蹲下,冉玉立马整个人贴倒在他背上。
沈锐皱了皱眉,虽然平日里冉玉没少扮弱撒娇耍无赖,但是这次却不像是故意闹着玩。
他感觉背上的冉玉浑身力气都卸了下来,趴到他背上的一瞬间几乎都要直接睡着了。
沈锐走到榕树下,几步路的功夫,冉玉真的已经睡着了。
他动作轻缓地把冉玉靠着榕树根放下,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本来打算去取些水来等人醒了喝,又想到刚才上岸时他呛的那口,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口渴,于是便哪儿也没去,挨着冉玉坐下。
丛林挨着河道,土壤丰润,草木都生长得格外粗壮,枝桠伸得又高又远,这颗榕树更是枝叶参天茂盛得很,少说也有百年树龄了。
沈锐闻着从河道吹来的有一阵没一阵的微风,分辨着其中混杂的味道。
有河水特有的湿漉漉的味道,清甜中夹杂着鱼虾的淡腥。
有青苔的味道,岸边潮湿,苔藓生得到处都是。
有血腥味,还挺浓的,毕竟死了那么多人,这会儿水面上必然红成一片,估计已经蔓延得拐弯了。
有硝烟味,那么大几艘船,都是木头造的,够烧上几个时辰。
沈锐微微仰着头。
左右两边的树丛把天空各遮蔽去大半,像是把中间裁剪了出来,透过中间那一道,他看到天色泛着紫红,云则是橙红的。
不知道是晚霞本就如此,还是水面的火光映了上去。
沈锐眯了眯眼,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睡了没多久,岸边树丛忽然传出些响动,沈锐立马睁开眼。
其实他们上岸后并没走多远,照理说,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这种是非之地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但沈锐并不想走。
“终于来人了,”冉玉伸了个懒腰,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玩儿玩儿?”
“不蔫了?”沈锐说。
“谁蔫了?我是在等人,顺便歇歇。”冉玉站起来蹦了两下,活动活动胳膊腿,看样子是缓过劲儿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种闷亏,肚子里的气憋得我哟。”
“别逞强。”沈锐只这么说了一句。
眼下局势已得逆转,克鲁蛮残军在岸上已经掀不起浪了。
二人双双上树,静观其变。
只见岸边树丛抖擞几下,从枝杈间钻出来一个断了胳膊的克鲁蛮,随后又出来一个没了手的,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树丛再抖擞几下,陆陆续续又出来几个健全的。
这些克鲁蛮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木讷茫然地停停走走,老半天也没走出十来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他们一点一点靠近。
沈锐看了看冉玉,发现他十分专注地盯着克鲁蛮的动静,面上比刚刚醒来时又多了些血色,于是胳膊枕着脑袋往树干上一靠,十分有耐心地在树上等着。
沈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只盼苟活的克鲁蛮再多来几个,好让他一口气杀个过瘾。
等了好一会儿,树下终于聚集了十来个克鲁蛮,见再也等不来更多的了,沈锐打算动手。
“殿下,”冉玉拉住他,“留个活口。”
“用得着你说?”沈锐奇怪地看他一眼。
沈锐跳下树,冉玉紧跟着跳下来。
克鲁蛮原本目光游离涣散,见到二人之后像是突然清醒,眼神有了焦距,摆开架势只等出手。
一边是十几个高头大马缺胳膊残腿的蓬头壮汉,一边是两个身形欣长衣衫浸血的垢面青年。
说实话,乍一望去谁都没比谁更好看。
沈锐懒得废话,冉玉累得也不想和对方罗嗦,那十来个克鲁蛮竟也没一个讲话的。
于是这场你死我活之战的战前对垒,就成了一场哑剧,双方大眼瞪小眼,全靠表情和肢体动作交流。
而克鲁蛮方多人肢体不全,导致面上气势冲天身上动作却难以表意,这让两边都十分难受。
沈锐没兴致干耗,他拔剑出鞘,剑指其中一名克鲁蛮,被他所指的那位克鲁蛮张嘴怒号一声。
沈锐这才发现,那人居然没有舌头。
其余克鲁蛮也都跟着怒号一声,也都无一例外没有舌头,看得人头皮发麻。嚎吼完后,克鲁蛮便迅速围成一个圈,故技重施般把沈锐和冉玉圈在里面。
沈锐心知没必要留活口了,于是看向冉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冉玉点点头,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朝克鲁蛮歪歪头——这是要比试二人谁杀得更多。
对面一共十三个克鲁蛮,不留活口的话,就一定能分个胜负出来。
沈锐嘴角一牵欣然应战,二人旋即出手难分伯仲。第十个克鲁蛮倒下时,战绩还是五五开。
这时,一个克鲁蛮向沈锐袭来,沈锐贯剑直入他胸口,同时另一边冉玉射出一箭。
沈锐忽然察觉到有一丝逆风掠过转瞬即逝,朝冉玉那边一望,只见凤羽箭头擦过克鲁蛮的喉咙,克鲁蛮顿时双目惊愕,倒地而亡。
沈锐顿了一下。
冉玉射完方才那一箭立马转而去和最后一个克鲁蛮交手,三两招了结其性命。
看着蹬腿断气的克鲁蛮,冉玉收起袖剑,把弓往背上一挂,一手比个“七”一手比个“六”,朝沈锐摇摇胳膊。
“七比六,我赢了!”冉玉开心地说。
“让你罢了。”沈锐笑了笑,再看先前倒在冉玉箭下的克鲁蛮,表情不免又严肃起来。
刚才明明看见凤羽箭是擦着克鲁蛮的喉咙过去的,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林子里的克鲁曼尸体东一个西一个躺着,沈锐走了几步,用剑鞘把脚边一个趴在地上的克鲁蛮撑开看了一眼——
此人颈上一道平滑的割伤,一剑封喉,伤口入喉极深,是死于他的剑下。
他于是把剑撤开,让那克鲁蛮趴了回去,走到不远处翻看下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脖子上一道宽约一公分的血槽,喉咙往下三分直接被挖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溢血。
沈锐蹲下来仔细查看。
“殿下瞧什么呢?”冉玉纳闷地问,走向沈锐查看过的上一具尸体,翻开看了看。
没看出什么毛病。
又悄悄走到沈锐身后,弯下腰,眯起眼睛,跟着他打量这具尸体,觉得眼前这具实在是没眼看,于是转而看起沈锐的脑袋顶。
沈锐对冉玉不设防,且正研究尸体研究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注意身后来了个人。
冉玉见沈锐的脑袋一动不动,动起了捉弄的心思。他给手哈哈气,准备趁其不备弹他一个脑瓜绷。
“检查伤口。”沈锐突然一个起身。
冉玉猝不及防,手心发出“啪”地一声紧跟着手背又“啪”地一声怼到脸上,结结实实给自己来了一嘴巴子,嘴唇舌头牙齿顿时不分你我拍成一张饼。
沈锐只听从脑袋顶炸开一声脆响,同时感到头被人狠狠呼了一巴掌,脸瞬间垮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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