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冉玉被撞得直接往后栽倒。
沈锐转身去拉却被连带着失去重心,于是手臂一收把冉玉揽入怀中一个翻身,两人一起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唔。”沈锐吃痛地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殿下?”看沈锐被自己当成了肉垫,冉玉赶紧把身子撑起来。
“滚开!”沈锐有些发怒,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一巴掌扫开冉玉的胳膊,于是冉玉支撑不稳,又整个跌回沈锐怀中。
“殿下,你这行为阿冉真是看不懂,”冉玉抬起头,“叫旁人看了怕是更要误会。”
“起开。”沈锐呵斥道。
“我不。”冉玉把头埋下去,不仅不起来,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枕在沈锐脖子后,一只手落在沈锐胸前,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赖得舒舒服服。
“我数一二三,你自己起来,别让我动手。”沈锐警告他。
“我就不,你动手吧。”冉玉在他怀里动了动。
“一、二……”
冉玉充耳不闻,把头埋在沈锐脖子窝,放在沈锐胸前的手拍拍探探地一路往上,贴贴沈锐的脸,摸到沈锐的头,估摸着伸到沈锐被他误伤的后脑勺的位置,安抚似的轻轻来回摸蹭。
又是这招,沈锐拉着个脸。
每次冉玉都会在他心情不悦的时候,逮着他爆发的档口来一顿对症的安抚,翻来覆去总是这样,对于这种烂俗的招式,他真是看得透透的。
然而,这招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十分受用呢。
这时一名拾柴的农户一边擦汗一边从林子里走出来,看见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顿时一愣,下一秒扔下柴火拔腿就跑。
完全没发现这里还躺着两个大活人。
“还疼吗?”冉玉问。
“什么叫还疼吗,”沈锐不屑地说,“就没疼过。”
冉玉照着他的脑袋轻轻一拍,“你在我面前嘴硬什么。”
“起来了,没工夫跟你瞎扯。” 沈锐推开他的爪子。
冉玉不干,“再等等,你不疼我还疼着呢。”
“好啊,那你就再躺躺。”沈锐带着怀里的冉玉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
二人对视一眼,沈锐刚要起身,冉玉双手就顺势往他脖子上一环,整个人干脆挂在他身上。
“……”沈锐盯着这个吊在自己身上的人。
冉玉屁股半沾不沾地的被拖起来,还没高兴着,就见沈锐面无表情地把手往脖子后面一抓一拽,他就又“哎哟”一声躺倒回地面上。
“活该。”沈锐笑着站起来,看克鲁蛮尸体去了。
冉玉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一只胳膊支着脑袋,一只胳膊揉着屁股,欣赏起沈锐检查尸体。
“看这么仔细?”欣赏了一会儿他就趴不住了,爬起来跟过去说,“殿下扒拉来扒拉去的研究什么呢?别是想耍赖吧,我数得清清楚楚,七比六错不了。”
他跟在沈锐后面,“你使的是剑,我使的是箭,伤口形状都不一样,你看这么仔细做什么,难道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有了先前被打头的经历,沈锐这回留意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冉玉的动静,他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嘴巴都磕成这样了,怎么偏偏没闪到舌头?”
“磕成哪样了,我的嘴巴很肿吗?”冉玉赶紧摸摸自己的嘴巴,感觉好像是比平日里鼓了不少,刚才真是被牙齿磕得不轻,他说话的时候都疼得慌。
“殿下,我这样丑吗?”冉玉问。
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沈锐放下尸体,回头仔细打量着冉玉的香肠嘴,十分认真地得出结论道:“挺丑的。”
冉玉立马把嘴捂上,“你快别看我了,看尸体去。”
沈锐于是认同地点点头,继续检查尸体。
二人对战克鲁蛮已经十分有经验,大部分出招都是一击毙命,干脆利索。他仔细查看每一个死于冉玉箭下的克鲁蛮的伤口,不放过任何细节。
冉玉捂着嘴巴,一声不吭地跟在沈锐身后,渐渐发觉哪里不对劲——这家伙只检查死在他箭下的尸体。
“好啊殿下,你针对我?”冉玉有些来气,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锐的后脑勺,跑去翻看死于沈锐之手的克鲁蛮,“让我来看看有没有没死透的,若是有,那可就有意思了。”
先前打斗的时候飞来走去的,克鲁蛮死得东一个西一个,遍地开花,二人由近及远翻看着,并没有什么收获。
翻了四具尸体都没有异样,沈锐走向第五具。
正面看来,那克鲁蛮的脖子被冉玉的凤羽箭横切入喉断气而亡。
沈锐蹲下身子,又从侧面看了一眼,忽然神色一凛,觉察到些许不寻常,离近仔细一看,发现在凤羽箭头留下的血槽下,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线形割伤。
那割伤入喉三分,是真正使之毙命的一击。
这时,林子另一边的冉玉突然愣愣地喊了声:“殿下。”
“怎么?”沈锐警觉地站起来。
冉玉木呆呆地指着一个克鲁蛮尸体,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他,说:“你来看看,这是……谁杀的?”
沈锐面色一沉,刚一过去目光就被这具尸体所吸引。
其余尸身上创口显著,而这具尸体却截然不同,他浑身上下除了脖子上极其细微的一条裂缝以外,再没有任何创口。
克鲁蛮皮糙肉厚,想要伤他不难,但让其致命却绝非易事,哪怕是最脆弱的脖子,也不是以寻常的力道就能一击毙命的,而这微不可查的一条细小伤口,竟然就是他的致命伤。
“此人的伤口,和之前来时树林里被杀的劫匪一样。”冉玉觉得真是莫名其妙。
要说这个出手之人不是在帮他们吧,杀的还都是意欲与他们作对的人,可要说是在帮他们吧,那人却尽在不要紧的时候多此一举地出手,“出手的究竟是个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先前你被困烟柳巷时,可有见到登北连使的什么兵器?”沈锐忽然问道。
冉玉一愣,随后摇着头说:“没有,他伤势过重气都喘不匀,并未出过手。殿下为何这么问,难道你怀疑他?”
沈锐一副“为何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冉玉,冉玉则一副“该你说话了的”无辜表情看着他。
眼神交流几秒,沈锐开口道:“这个克鲁蛮和先前树林中顷刻毙命的那群人一样,并非死于兵刃利器之下,颈上切口细微如游丝一般。”
冉玉“嗯”了一下,说:“习武之人大多惯用刀剑一类,登北连此前曾说他是被追杀一路逃难至此,如果他所言非虚,若有兵刃一定片刻不离手,可他随身并不见配有兵器,所以,要么他是在说谎,要么,他就压根不使兵刃,或者至少不使长兵刃。”
“既然如此,你就没怀疑过他?”沈锐问。
“此人兴许不大可信,不过,”冉玉顿了顿,“我觉得,且先信着也无妨,好歹也算患难与共过,日后若真发现他别有用心,把他揭穿卸成八块便是。”
“患难与共过,”沈锐品味着这几个字,尔后笑了笑,“你倒是看得开。”
“差点一起死在烟柳巷,可不是患难与共过么。”冉玉说。
“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与人相交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冉玉捋着凤羽箭的羽毛,若有所思地说,“古人只说路遥知马力,日子久了才见人心,到底路有多遥,日子要多久,也没给个准话。若是人心得见需个三年五载,难道要猜忌三年五载?若再长些,难道得猜疑半辈子?”
他接着说,“如若叫你怀疑中了,之前是不能高兴得痛快,之后是不能痛快地高兴。若没叫你怀疑中,得见人心之时,就也成了辜负人心之时,到时候又要愁,是该高兴更多,还是该内疚更多,这心态还能不能好了?”
沈锐许久不说话,正当冉玉觉得自己这番发言是不是让沈锐不舒服时,沈锐忽然揪住他的耳朵,顿时让他疼得嗷嗷叫。
“阿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沈锐眯缝着眼看着他。
“我哪敢有事瞒你啊。”冉玉扒拉着想把沈锐的手掰开,却被拎得更紧了,“快撒手,耳朵要掉了。”
“还不说实话。”沈锐的手往上提了提。
“我说我说,”冉玉立马改口,“你先松开,松开我就说。”
沈锐的手又往上提了提。
“哎!我就说我就说,”冉玉疼得龇牙,整个身子都跟着耳朵被半拎起来,“前日你让我差人把南国进贡的果子拿给萧贵人,我拿去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
沈锐抬起眉毛,这不是他打算听的。
冉玉看了沈锐一眼,估摸着自己没说到点子上,想了想,又说道:“此次重阳陛下大宴四方,民间都说,此举为将军洗尘只是一方面,实际更主要是为了给你选妃,这话头是我传出去的。”
沈锐闭上眼睛。
“还不是您想听的?”冉玉叹口气,在他的小秘密里翻找一圈,有点心虚地坦白道,“登北连先前邀你我一同寻花问柳来着,我想着要回绝就得一劳永逸,就告诉他你有难言之隐。”
“……”沈锐实在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问道,“今日船上交战时你精力不济,你的身子骨不至于如此,为何身体如此虚弱,怎么回事?”
冉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吞吞吐吐道:“许、许是……断了药的缘故?”
“断了药?”沈锐皱起眉,“你不是回宫之后就续上了吗?”
“啊……就,也没续上。”冉玉支支吾吾。
“没续上?”沈锐沉下一口气,“母后不是每日都要派人看着你把药喝下,避无可避,怎么会没续上?”
冉玉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殿下你可还记得烟柳巷事后第二日,你一早入宫复命?”
“继续说。”沈锐盯着冉玉,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冉玉咽了咽口水,“那日你入宫期间,萧贵人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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