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的适应能力很强,经过这一上午,他已经对沈锐不按套路出牌的抽风式反常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这心理准备在沈锐破天荒地头一回的卖骚前简直是一文不值。
他目光茫然起来,看看沈锐,再看看自己,又再看看沈锐,嘴里嘀咕着“见鬼了”“见鬼了”,脚不沾地自顾自地走掉了。
沈锐不觉笑起来,也松了一口气,他还当冉玉是什么厚脸皮精转世,原来竟这么招不住调戏。
刚才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荡然无存。
他看着冉玉魂不附体地走出去二三十来步后停下,正要过去,冉玉就刚好扭过头,满脸稀奇地冲他迎面一笑,转身又跑了回来。
沈锐脸上表情瞬间收了回去。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竟碰见邪门事!”冉玉边跑边回头,“冰清玉洁的玉莲公子竟然和一介武夫共赴青楼?”
“殿下,你大哥怕是要辜负你给他起的这个雅号了。”冉玉停在沈锐跟前,轻轻喘着气说道。
又是他们,沈锐觉得好生没劲。
明明一百个人在做同一件事,偏偏遇见的总是这两个他最不想遇见的人。
冉玉安慰似的拍拍沈锐的肩膀,一抬脚又溜进了成衣店。沈锐在门口等着,不多时冉玉就出来了,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沈锐大概猜到布袋里装的是什么,重新肯定了对冉玉是厚脸皮精转世的判断。
只见冉玉把布袋捧在怀里,看着他笑得一脸贱兮兮,“六郎这么细皮嫩肉的,可别采花不成,反被花骨朵所采。”
烟柳巷里姑娘就是花骨朵,女子卖身赎身又称卖买花。
只要相貌俏,身段好,烟柳巷什么姑娘都敢收,管你是舍身求财还是包藏祸心。
“哎哟哎哟!”烟柳巷的管家徐妈妈绕着冉玉走了两圈,嘴里“哎哟”个不停。
“哎哟,好姑娘,买了,买了!”
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脸颊将眼睛挤成了两条缝,连脸上的油光都充满神采,她目光盯着冉玉不放,朝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勾了勾手,姑娘就把手中的兜袋奉给她。
徐妈妈余光扫了一眼,抬手就把姑娘和兜袋一起掀翻在地上,“不识眼色的东西!拿这么点银子,是想叫妈妈我难堪吗?”
她嘴上呵斥着,脸上依旧是喜眯眯一片,冉玉心中无比佩服,不知她是如何做到一边笑着一边发火的。而且那笑中看不出一丝愠火,如果他是个聋子,这会儿肯定以为徐妈妈是在说着什么暖心窝子的喜庆话。
那姑娘显然摔得不轻,她低着头踉跄起身,语气明显不甘,“那依您?”
徐妈妈带着笑转向她,上下瞧了这姑娘一眼,不咸不淡地吩咐道:“取三锭金元宝来。”
冉玉清楚地捕捉到徐妈妈的脸刚才僵了一下,心知这姑娘接下来怕是不好过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三锭金元宝?妈妈这么大手笔,也不问问我蕊是否还在?”
“哎!哟!”徐妈妈又乐不可支起来,“想不到,姑娘生得这么娇俏可人,讲起话来还如此不害臊!”
冉玉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妈妈这么夸奴家,奴家怪不好意思的……咳!咳咳!”他扭头就看见沈锐那一副要造杀孽的脸,立马呛得岔气,再也笑不出来。
“三锭金元宝,公子掂掂。”徐妈妈示意姑娘把冉玉的卖身钱交给沈锐,说,“这般天仙似的姑娘傍身,蕊嘛,我不问也知晓。公子若非山穷水尽,想必也不会舍得昙花离手。”
“今日起,你就是昙花了。”徐妈妈满意地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起自己臃肿的下盘,像是在想象冉玉跳起小舞会是什么模样。
“昙花一现难遇难求,”冉玉故作娇羞,“多谢妈妈盛赞。”
看冉玉乐在其中的样子,沈锐只怀疑自己脑子是有缺损才会配合冉玉如此荒谬地瞎闹。
徐妈妈先前只是目光在冉玉脸上扒拉,现在买身钱递了出去,终于忍不住要上手。
她咽了咽口水,伸出散发着肉腥味的胖手要去摸摸冉玉的小脸。
一瞬间冉玉怀疑这皮肉买卖,可能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皮肉买卖。
徐妈妈一定是想吃了自己,烟柳巷实际是个人肉铺子。
冉玉还没来及反应,身后就伸出一支剑柄打下徐妈妈的手,与此同时听见沈锐说道:“管好你的手。”
“哎哟怎么着——”
徐妈妈向旁边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沈锐并没有接下那三锭金元宝。她哼笑一声,一把将奉钱的姑娘推向沈锐,同时把冉玉拉到身后,身手竟十分灵巧敏捷。
“拿了钱人就是我的了,公子可别说不知道烟柳巷的规矩。”
徐妈妈大喝一声,几人顿时被二三十个壮汉团团围住,这些壮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材异常高大,面貌凶悍,个个看着都十分难缠。
“公子若想赎人也好说,”徐妈妈一副不愿为难人的模样,“百倍的价钱奉上,人我自当还你。”
沈锐早就忍无可忍,别人送上门找死,他的剑便按耐不住要出鞘,可一看见冉玉竟然顺势躲在徐妈妈身后,还演得十分投入,他就忽然改了主意。
他拿起三锭金元宝走到徐妈妈跟前,递给她,“昙花今日只见我一客,这些钱拿去做打赏。”
烟柳巷什么生意都做,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采花访客有的富,有的穷,有的有钱装没钱,有的没钱装有钱,寻起花来也要求各异,有的喜欢背景清白,有的偏爱复杂难断。
像这种自产自销打脸型客人,徐妈妈还真是第一次见。
徐妈妈伸手去接元宝,沈锐却把手稍稍往上抬了些。
“公子这是何意?”徐妈妈不乐意了。
沈锐的手用力一攥,再松开,黄金就从手中簌簌落下,化成一地金色的齑粉。他用脚扫开地上的金粉,看了眼冉玉。
冉玉立马乖乖走到他身边。
“公子且慢!”徐妈妈叫住二人。
沈锐看着她,“怎么,做不起这生意?”
“怎么会呢,”徐妈妈笑道,“只是公子如此出去便是我烟柳巷招待不周了,妈妈我差个人给您带路。”
她招来一个红衣女侍,在耳边低声交代几句,就让女侍带着二人出去了。
徐妈妈让那一屋子壮汉都散了,为首的那个没有走,愤愤不平地说:“那小厮一看就不是善茬,怕是另有目的。”
“给了钱便是爷,”徐妈妈漫不经心道,“只要不耽误我做生意,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昙花姑娘……我看他未必真的想卖。”壮汉的话说得有些慢吞吞。
“见一眼就馋了?”徐妈妈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担心的,卖进我烟柳巷的姑娘,岂是想走就能走的?”
男人果然都是色胚子,要不这烟柳巷生意这么好呢,徐妈妈心里哼笑,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屋子一角揪出来那个奉钱的姑娘,说:“你,把这地上的金粉拾捡干净了,若是不够三锭金元宝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另一边,红衣女侍把沈锐和冉玉带到一个僻静的小院,“从今天起,此处便是昙花姑娘的闺阁。”
“昙花的牌子今日就不挂出去了,”女侍一边将院前的红灯笼点亮一边说,“日后若是有客寻访,会有人将访客信息递与姑娘,姑娘有半炷香的时间做准备,半炷香后客人就会进来。”
“有劳。”冉玉点点头,目送女侍走出小院。
沈锐已经率先进了屋,沉着脸在屋里闭目养神。
冉玉故意把进屋的动静闹得很大,但沈锐明显装作没听见。
冉玉盯着他,觉得此人大有要就地化成一尊石像的意思。盯了一会儿,他忽然把手向沈锐一摊,“手。”
沈锐下意识就把左手伸了过去,睁眼时已经来不及收手。
冉玉抓住他的手翻了个面儿,“啧”了一声,然后像择菜一样,开始一粒一粒外往择金渣子。
一开始沈锐不讲话,冉玉就也不讲话,自己埋头摘得起劲儿。过了一会儿沈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冉玉装作没看见,摘得越发起劲儿。
又坚持了片刻沈锐终于绷不住了,他板着个没表情的脸,嘴里故作轻飘地蹦出两个字:“轻点。”
冉玉一听就不行了,顿时笑得前仰后翻。
“不准笑。”沈锐立马沉声道。
谁知冉玉一面“好好好”地应着,一面笑得更凶了,笑声像是开闸泄洪般收不住,到后面是想停也停不下来,笑到最后不得不求助沈锐。
“你哈哈哈哈哈帮帮我啊哈哈哈我实在停不下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锐丝毫没有要搭救的意思,他又闭上眼睛,开始讲起正事,比如他们在这里只待一日,时间有限啦,此番前来要找寻一下周夫子在烟柳巷的足迹啦等等。
没想到这招反而有效,冉玉渐渐消停下来,感觉有些提不上气。
“你要是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沈锐扫他一眼,继续说起来。
冉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把沈锐的手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伤口里的金屑都清理干净了才肯罢休。
不过,即便他十分小心,还是有几处结了痂的地方重新渗出了血。那些殷红的小血珠,一点、一点缓慢地往外冒,越凝越大,大到差不多红豆大小的时候,就再也兜不住了,化成一溜血顺着沈锐宽阔的手掌往下流淌。
冉玉看着看着,不禁舔舔嘴巴,低头吻了上去。
“眼下当务之……”
沈锐忽然身子一僵,也无心再说什么了,任由冉玉用湿糯的唇舌将血清理干净。
“怎么不说了?”冉玉抬头看着他。
沈锐知道冉玉在明知故问。
他把指肚轻轻贴在冉玉白玉似的脸颊上,只觉得有一股冲动在体内乱窜,血脉喷张,涨得他喉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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