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锐用指尖在冉玉的脸上轻轻一戳,凝脂般的皮肤上就出现一个小窝。他把手指拿开,那小窝就迅速弹了回去。
冉玉不想他的触感离开,捉住他的手指放回自己脸颊上,一上一下缓缓地蹭着。
沈锐于是主动抚摸起来。
从冉玉的下巴尖,摸到嘴唇,然后是鼻子……
尔后忽然改了道儿,扫过侧脸,揪上冉玉漂亮的耳朵用力一拎,“再说一遍,我是君,你是臣,当知不可僭越。”
“撒手,快撒手!”冉玉直接跳起来。
沈锐手劲儿一松,冉玉就捂着耳朵见鬼似的后退半步,“你真是……”
真是什么,不解风情?一窍难开?
沈锐心中好笑。
他起身拍拍衣裳,径直走出屋子,“你先歇着,我出去走走。”
沈锐反手把门关上,瞧了一眼屋檐下的红灯笼,衣袖一挥,一排灯笼就全部熄灭,灯芯里的香料没了火,也就断了烟。
差点着了道,他心想。
烟柳巷里的花骨朵们按照上中下等身价分居在金花苑、银花苑和铜花苑。各苑都是独门独户,屋院供姑娘们栖身,也供男客们消受美人恩。
昙花的院子在金花苑,苑内街上有不少往来的花骨朵,大多数身旁傍着男客,只在和沈锐擦肩而过时,用钩子似的眸光在他脸上刮两道。只身行走的就无所顾忌起来,手脚快的已经第一时间贴到他跟前。
“公子好生俊朗,可否请您屋中一坐?”
青衣美人扭着杨柳细腰款款而来,将一只手搭在沈锐肩上,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往他胸襟探,不料刚碰到衣料整个人就被沈锐扬手推了出去。
“臭男人,不解风情!”那美人跌出去老远狼狈地坐在地上,头上珠钗掉在半路,一脸羞愤。
“姑娘动手在先,见谅。”沈锐说。
咫尺处的花篱旁倚着几位姑娘,见状都掩面笑起来,对着青衣美人叽叽喳喳一番嘲讽。沈锐余光扫了一眼,忽然径直走过去,莺莺燕燕的立马纷纷围上来。
“公子这是看上谁了?”姑娘们兴冲冲地问。
沈锐瞧这烟柳巷果然名不虚传,环肥燕瘦千秋各有,随便一个花骨朵都是样貌绝佳。
他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还请姑娘换身衣裳穿。”
高挑美人立刻成为全场的目光焦点。
这位花骨朵乌发垂肩,月白轻纱裹身,其下是粉中带橘的中裙,衣裳颜色和款式都和冉玉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大概是因为突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些紧张,美人小声地喏喏应道:“是。”
二人四目相对,沈锐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微微点个头就走了,可高挑美人小跑着追上他,说道:“奴家收了公子的银钱,今日就是公子的人了。”
“不必。”沈锐说。
“公子一身侠骨,就让奴家随着您吧。”那姑娘紧追不舍。
“一身侠骨?”沈锐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这眠花窝柳的地方,姑娘要侠骨做什么?”
“我瞧公子随身佩剑气宇不凡必是仗义人士,您就好心救救奴家,有人要杀我。”
美人紧张兮兮地朝不远处看了一眼,有些着急,“求公子帮我躲过这一劫,阿莲一定极尽所能回报您。”
“我瞧姑娘本事大得很,何必自谦。”沈锐早看出此人身上有伤,而且伤得还不轻,只是血腥味被脂粉香料掩盖得极其巧妙,一般人难以察觉。
能够做出这种伪装的,想必不是个不涉江湖的简单小姑娘。
他话音未落,美人就高声大喊起来——“求公子别丢下阿莲一人!”
下一秒就有一道劲风向沈锐袭来,沈锐拿剑鞘格开又一个剑花反挥一剑,把紧接而来的暗器旋作一股施以成倍的力道悉数打了回去,只听有人呜咽一声,尔后就再没了动静。
他告诫地看了美人一眼,看在对方是个受了重伤的姑娘的份上,决定不与之计较。
刚才那一下动静不小,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沈锐走出人群,忽然在围观人墙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嘴角一勾,懒懒散散地扬声道:“大哥。”
沈舵身形一顿,一脸诧异地转过身,“六弟?”
“你这小子!”沈舵一脸你怎么能上这种地方来的表情看着沈锐,“回去我再说道你!”
沈锐扬了扬眉,显然是在质疑沈舵说这话时的立场。
“六公子。”庆将军跟着走过来,礼数周全地向沈锐揖礼。
“庆公真是把我大哥守得紧,”沈锐笑了笑,“平日里便寸步不离,眼下连寻花问柳也要结伴而行,不知今日来此是谁作主,谁作陪?”
“六公子拿我开涮无妨,老朽一介武夫,可大公子是读书人,心气高脸皮薄,请您不要为难他。”庆承海说。
“庆公偏心啊,”沈锐示意他看看周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家既然在烟柳巷相聚,又何必去谈什么礼义廉耻。今日这局我看必是你做东,不如你也请请我,咱们一同享乐言欢?”
庆承海正言厉色道:“老夫请六公子自重,有德方能行得远,污秽之事有损德行,公子年轻路还长得很,才刚刚得势就放浪形骸,怕您前路堪忧。”
庆承海是和沈亦君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战功显赫很受倚重。他年纪和沈亦君差不多,和沈锐等人寒暄时该有的礼节都有,但真正交谈往来时,从来不丢长辈的姿态。
“庆公言重了。”沈舵拍拍庆承海。
“六弟你也少说两句,那什么,你已经……行完事了?那便快回去吧,我不与爹说。”他有些揪心地看着沈锐。
沈锐一听这话就心烦,“大哥怕是还没长大,来此处吃奶的吗?”
“我不与你争辩。”沈舵无奈地摇摇头,目光扫向旁边时明显惊了一下,又说道,“此地鱼龙混杂易生事端,你快走吧。”
沈锐和庆承海顺着沈舵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几十米外的花篱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和花骨朵们调笑,虽然装扮上做了些遮掩,但由于那身影太过熟悉,他们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目光飞快地在你我他之间来回瞪了一轮,最后一言不发火速四散开,难得的默契出奇。
沈锐回过神才发现先前那名自称阿莲的高挑美人还一直跟着他,于是问道:“姑娘危机既已解除,还跟着我做什么?”
阿莲加快脚步跟上,“方才实在是情急阿莲才不得不请公子出手,公子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您给了我银钱,还救了我性命,奴家愿回报您供您差遣。”
“姑娘走吧,我不需你回报,家中也不缺下人。”沈锐说。
“刚才那位公子是您什么人?”阿莲突然问道。
沈锐觉得这姑娘讲话婆婆妈妈就罢了,还很唐突,“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他看着眼熟,又不那么熟。”阿莲做出思考状。
沈锐于是顺水推舟,“既然如此,姑娘不妨投奔他去。”
“那怎么行,奴家要回报的是公子您。”阿莲冲他甜甜一笑。这要是寻常男子看在眼里,心早就化了,可沈锐是彻底没了耐心。
“你便去找刚才那位公子,就当是回报我了。”沈锐足间点地一跃把人甩掉,打道回府。
这姑娘满嘴跑火车的样子,让他想起来屋里还留着一个花骨朵。
沈锐进屋的时候,冉玉正在屋内捶胸顿足。
“阿冉,你这是在做什么?”沈锐愣是没看出名堂。
冉玉气鼓鼓地又挣扎了几下,随后终于认命一般,把胸前的两个东西扯出来扔在一边,往床上一坐,泄气地说:“我就刚才在榻上眯了一会儿,醒来发现一边的胸被压瘪了,怎么捏都捏不回去。”
“折腾了我一身汗。” 他一边说,一边来回拉扯衣襟扇风。
沈锐看他沮丧得那么正经,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听完他说的话后足足愣了有半晌,随后才放声大笑,差点笑得呛了过去。
“笑你祖宗!”冉玉恨恨地推沈锐一把,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质问道,“不是说今日见客只见你吗,怎么方才来人递信说半炷香后有客来访?”
“有客?”沈锐说不笑就不笑了。
他大概猜到了有客的缘由,拿起桌上的信准备拆开来看。
“我的客,你看什么看。”冉玉一把夺过信笺。
他抽掉红绳,展开笺纸,笺上只有三个字:沈功振。
“我操!”
冉玉惊得手一抖,差点没把笺纸撕成两半,“怎么是他?!”
沈功振——前朝大将军,被前朝皇帝养虎为患,彼时军权在手,一度权倾朝野。
尔后此人成功篡位,上位后改国号为奂,更名为沈亦君。
只半口气的功夫,冉玉就从惊诧中缓了过来,转而放声大笑道:“哈哈哈竟然、竟然叫我蹲出了你老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冉玉装模作样地品起来,“再来个好哥哥,你们父子便能在金花苑里共推万饼条了。”
沈锐单手扶额,刚才他笑冉玉笑得脑袋发懵,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沈亦君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他敛了敛神色,说:“把东西装好。”
“装它做什么?”冉玉一边笑着一边不以为然地晃晃手中的笺纸,晃着晃着忽然动作一顿,指着榻上那两坨东西,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锐,“你该不会说的是这玩意儿?”
冉玉的脸上开始绷不住,“还他妈的要接你老子的客不成?”
“……”沈锐的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他第一时间掐断了脑中还没开始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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