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是第几次循环了,盛季几乎是一睁开眼,就看到盛鸣报完警,在发动他的好友,找临近的人帮忙去处理煤气罐。
但没有,要么是觉得他神经病,既然家里有危险,还叫他们进去干吗,想要他们的命啊?要么是觉得他天方夜谭,打游戏把脑子打傻了,读书读成书呆子了。
天杀的,天知道他盛鸣对那种书呆子型学霸敬谢不敏,在人家一米的辐射范围内,他都要被那种学霸之气笼罩了,每每都会让他痛苦万分地想到还有山堆般的试卷没写。
他好不容易联系到一非常正义的邻居,人一进去,他和盛季很配合地让家里的亲戚千万不要闹出动静,结果又死了一次。
盛季笃定:“妈妈肯定没睡着,主卧的窗可以观察到门口,他们出不去。”
盛鸣仰天长叹,心想要不然全炸死了算了,他也不想活了!
但抓狂归抓狂,事情还得继续做。
他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指望谁。
盛季也打不通苏含英的电话,她尝试联系邢琮,如她所言,人家对解救世界没有兴趣。
盛鸣是非常崩溃的,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找不到线索和凶手而破防,这次就是找到了凶手,但没有人帮忙而绝望,一屋子人,拎不出一个能帮忙的,屋子外的人,也没人肯信任他。
盛季还在尝试联系苏含英。
再一次被拒绝后,盛鸣的心情沉重地说不出话:“怎么办啊姐。”
盛季抿了抿唇,安慰自己,也安慰他:“一定有办法。”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没人理我,妈妈也不接电话。”
“一定有办法,每个人的行为都有内在的逻辑,”盛季喃喃道,此时此刻,越危机,她反而镇定了一些:“不接电话也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妈妈不可能睡着,她要监视大家,一种可能是她担心我们打扰她,一种可能性是她担心我们让她动摇。”
盛鸣:“如果妈妈不接,你就会一直打,这反而更打扰她了,她不如接了电话,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你,比如睡觉。”
“妈妈不想我们卷入现场,她至少对我们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们可以让她动摇。”盛季判断。
“对,”盛鸣找到了方向,说:“有道理,但我们联系不到妈妈。”
盛季摇了摇头:“不。”
在现代社会,想联系一个亲近的人,很难有联系不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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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含英原本躺在床上,盛季一通又一通电话打过来,她也没法再睡下去,坐起身,走到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
眺望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广袤田园,她没由来想到幼时,母亲在田里耕地,很小很小的她跟在母亲身后——对她来说,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
她经常跟着母亲去耕田,去放牛,再大一点,带着弟弟妹妹去放牛,漫山遍野地撒欢,那段时间他们亲密无间,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偶尔女儿回家探望她,她才会展露久违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样的时光了,苦痛早已磨钝的她的神经,她看不见未来。
而人是需要希望的。
但无所谓了,一切都即将湮灭,死亡是公平的。
她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来自盛季,只发了一句话:[妈妈,我昨天经过了**,突然想到,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来看升旗。]
是一个肯定句。
苏含英垂眸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投过主卧的窗户,观察着门口——暂时没有异动。
盛季也没有气馁,给她发了很多图片,像是在絮叨日常:[五点多就很多人了,我们可以四点钟在**下面等着,如果能挑到前排,可以看到升旗仪式和放飞鸽子。]
盛季:[之前外婆说想来,现在你可以替外婆来看看,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她很执拗地要一个答案:[以后我们能一起在**下看升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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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季面对着和苏含英的聊天记录,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引入话题,如果她去年过年,或者今年十一放假的时候能回来看妈妈,不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家里,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我还记得你在我五岁的时候给我买的那条碎花裙子,她穿了去幼儿园,小朋友都夸这条裙子很漂亮,问我在哪买的。
还有八岁那年,一家人去逛商场,她想去洗手间,爸爸领着她去了,但途中有一个客户的电话,他就走到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她一出来找不到人,等了几分钟,以为爸爸不要她了,边找人边哭,找售货员要手机打电话,电话还没打通,妈妈就来找她了。
因为她的成绩很好,老师有待她,学校栽培她,妈妈作为家长代表上台发言,她可以看得出来,一向让她好好读书的妈妈很高兴,那她也很开心。
又比如和她权衡利弊,你没必要因为一些不值当的人而牺牲自己的未来,你不应该放弃自己,我不想失去你。
可她妈的决心是如此的明显。
眼前一片模糊,恍惚忆起,之前和外婆、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说,每个中国人都要去一次**。
人有的时候就是要一点未来,她想。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似乎是一秒,也可能是几分钟,盛季的手机一响,收到了一条信息,来自苏含英:[嗯。]
盛季接到这条信息,先是愣怔了几秒,反而是盛鸣率先反应过来了,他激动地说:“妈妈回你了,姐,她答应以后和你去**看升旗!!”
“对,”盛季的烟尾有点泛红,她揉了揉眼睛,破涕为笑:“是,她答应和我一起去看升旗。”
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获得了收获,盛鸣很是高兴,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说明妈妈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太好了,警察应该快到了,让他们处理后续吧。”
心里的重担卸下以后,盛鸣脑瓜子灵活了,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姐,你比较有办法,你劝妈妈态度良好一点,配合警方,千万不要拒捕,他们问什么答什么,争取展现她改过自新,洗心革面的一面!”
“好。”盛季也笑了,她编辑微信:[妈妈,如果有警方来我们家,你不要慌张,你配合一点,拜托了。]
车子行驶在小路上,不小心颠簸了一下,盛季手一抖,把没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她撤回了,又重新编辑了一条:[妈妈,如果有警方来我们家,你不要慌张,是我们报警了,你配合一点,没什么大事,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一起去**看升旗。]
话痨司机问他们:“老板,你们要和家里人一起去看**升旗啊,多好啊,我都没去过首都。”
盛鸣露出一抹满足且松懈的笑容:“是啊,我和你一样,没去过,我以后也要考到首都看升旗。”
“太好了,”司机羡慕嫉妒恨:“我们家那小子,总分600多,他考试考不到一半的分数,这可怎么是好!”
盛鸣心里的重担落了地,话也多了,还和司机分享考试小技巧,拍着胸脯保证让他儿子在600分一半的基础上变成600多分的二分之三的分数。
这时,熟悉又深入骨髓的响声再一次响彻了整个世界,司机瞳孔地震,惊呼:“老板,那个方向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是目的地——他们家。
盛鸣刚分享到一半的小诀窍还没说完,他被这声惊炸吓得住了嘴,最绝望的不是找不到方法,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绝望,绞尽脑汁以为自己成功了,但挥之不去的梦魇毫无征兆地再一次袭来。
恰好是十点。
盛鸣全身忍不住颤抖,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怎么可能,不可能。”
他找盛季寻求帮助:“姐,妈不是答应你去**看升旗了吗?不可能,这不可能!!!”
盛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不,妈妈不会骗我,可能是她误触了,或者是煤气在柜子里捂太久了,它自己不小心燃爆了,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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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警官接到消息,十万火急赶到现场,还没到现场,他先是听到了巨响,而后是滔天的火光,染红了整片天空,像是血。
他目光一凝,表情染上了严肃,察觉情况不秒,但现在在警车上,着急也于事无补。
过了漫长的两分钟,他终于到了现场,消防员开展了紧急的救援,救护车的声响渐渐接近,人们手忙脚乱。
远处围着零零散散几个街坊,无一不吃惊、感叹、害怕。
“这不是含英家吗,怎么着火了,人没事吧?”
“是爆炸吧,我听到了响声,太可怕了,还好没炸到我家!”
“这么漂亮的房子哦,可惜了。”
“房子塌了就塌了,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里面的人呢……欸,那个是不是含英?”
吴警官下了警车,锐利而深邃的眸光四处逡巡,他眸光一顿,停在了一个抱臂的女人的身上。
苏含英看到警察来了,判断那个是主事的,和吴警官恰好视线相接,她颔首,走到吴警官面前:“警官你好,我是苏含英。”
“你好,这是你家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作为屋主,房子没了,里面的人也很危险,她还遭遇了一场爆炸,可能是死里逃生,吴警官想了想,先安抚她:“你放心,我们在开展救援。”
但苏含英作为屋主和唯一“逃”出来的人,她后续肯定要被传唤和问话。
“好的,”苏含英说:“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向您交代几件事。”
听到苏含英这话,吴警官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可能交代一些重要信息,说不准就和这场爆炸案有关:“您说。”
苏含英不紧不慢地开口,淡淡地甩出了一个惊天大雷般的话语:“不用浪费警力了,我是本次爆炸案的凶手。”
这话可开不得玩笑,吴警官的表情立马转向了严肃,只听她继续交代了她的动机,作案工具,作案方法,似乎已经随时做好准备要接受结果和惩罚了。
说完,苏含英问:“我能过几天再投案吗?”
苏含英交代了一切经过,但他们需要找到证据和核实,吴警官让人带走苏含英,回答她:“不能。”
“好吧,”苏含英很是可惜地说:“那我还能出来吗?我还约了女儿去看升旗,不想让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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