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原本的人生轨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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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菀和大女儿回到家没多久,周律山也火急火燎地回来了,“菀菀,快,给我一张宁宁的照片,我去复印让大家帮着张贴。”周律山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催促到,“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宁宁应该还没被带出去,车站那边我找人盯着了。”

见妻子程菀没有动作,周律山自己从柜子里把家里的几本相册都拿了出来,他不断的翻找着,看看有没有女儿的近照。越翻到后面他的心感觉也发冷,他回过头去对妻子说,“这几本都是媛媛的相册,宁宁的照片呢?”

“我……”程菀忽然变得有些慌乱,“我不是说要准备一起拍全家福的吗?我这几年都在陪媛媛,哪有时间给宁宁照相。”

周律山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去阿姨家问问,看看她们家照片里有没有宁宁。”

照顾宁宁的阿姨家听了周律山说的,赶忙掏出相册,她兴奋的指着一个角落里的小女孩,“还真有一张,是孩子给我过生日拍的,那天她妈妈忙,我就带她和我家里人一起去吃饭了。”说着,把照片从相册里抽了出来,“给你,看看能用得上吗?”

周律山结果照片,却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女儿面容不清晰,也就是亲人能大致认出来的样子,根本没法当做寻人启事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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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个多月过去了,周律山动用了他所有关系,还是没有找到女儿,程菀带着媛媛去上课了,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在过去,他从不在家里抽烟的。

他旁边站着几个人,面面相觑,“山哥,那边的事情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呢,您不能这么颓废下去了。”

周律山把烟在自己的手里里捻灭,不一会儿传来皮肤烧灼的气味,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理个发,然后跟你们回去。”周律山的头发长得很长,遮住了眼睛。

“还用通知嫂子吗?”

周律山摆了摆手,“不用了,她在忙她的另一个孩子呢。”

后来,周律山开始了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孩子之旅。他忽然感觉很遗憾,他的孩子生的太好了,好到除了长得好看些,竟然没有一些独一无二的身体特征,比如说胎记、口音。

两年后的一天,周律山跟着寻亲一个志愿者团队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有彻底改变了他。

寻亲事件的女主人公,走丢时的年纪和他的宁宁走丢时一样大,他的父母经过三十多年的寻找,一路上风餐露宿,憔悴的比同龄人要老上二十岁,终于在大山深处走丢后被拐卖的女儿。那时他们老夫妇的女儿已经早早嫁做人妇,身后站着一排年龄不一,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

周律山挨着那对老夫妇很近,他当时很想沾沾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气”,从而希望自己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女儿。他先是看到老夫妇与女儿久别重逢后的激动、心愿达成的欣慰、委屈的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最后竟然看到的是无可奈何的失落。

因为老夫妇这么多年了,一直奔波在寻女的哭上,身上的积蓄所剩无几,这次来看女儿,也只是实现他们未了的心愿罢了。

老夫妇找到了女儿,却又无力帮她脱离现在的泥沼,众多的孙辈的成长需要女儿,女儿和她的丈夫还有一定的感情……

同样是寻亲团的一队年轻夫妇站了出来,把他们团队帽子摘下,开始号召寻亲团的大家给那对老夫妇的女儿捐一些钱,好让他们的生活更好过一些,“就当是大家为自己的孩子积善行德了。”

寻亲团的各位当时看到这个场景,就在悄悄抹眼泪,他们不知道自己走失的子女现在又在面临着什么样的遭遇,只得纷纷掏出钱包,往那对年轻夫妻的帽子里放几张红红绿绿的钞票,那两顶帽子,仿佛在一瞬间成了一个可以寄托期待的功德箱。他们这么做,也希望将来能有这样温暖的人们可以对待自己的孩子,“爱出者爱返”,这句话是他们团队的信条。

那对年轻的夫妻走过周律山身边,并没有打算跟他要钱,因为周律山加入他们寻亲互助团队以来,一直是一个很寡言的人,他会耐心听着各位新老队员讲述他们子女丢失前后的大小琐事,却从未讲过自己孩子的事情。大家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他最经常说的那句就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说完之后低下头,然后很快就离开房间。

“等一下,”周律山叫住了那对帮人筹款的夫妻,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了回家的路费,把剩余的钱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了帽子里面。

“这……”年轻的夫妇看他很是慷慨,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周律山指了指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角落,给大家看,“这是我的女儿”,众人纷纷凑了过来,“她走丢的时候,家里都没有她的一张照片……”

“唉,真是可惜了。”众人纷纷附和道,以为他之前的家庭条件会很拮据。

周律山之前也曾经是附和的一员,他这才发现,大家的同情更像是一把尖刀,让他喘不过气。不一会儿,他低着头,侧身走出了人群,向最近的公路走去。

他走了很长时间,路上扬起的沙尘让他的脸很干燥,他用手胡乱的摸了一下脸,却尝到了咸味,他哭了。

他从看到老夫妇无何奈何的叹息后,他就在想,如果他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即使将来找到了女儿,自己又能否承担得起女儿的人生呢?

他的产业和势力还在,尽管不停的被新涌现出的同行蚕食,但是根基还是深厚的。他青梅竹马的妻子还在家里等他,女儿走丢了,她的痛苦并不会比她少。

是时候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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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山走到一家带公话的商店,给自己的人打了电话,先是自报家门,电话里的对方有些不敢相信,换了另一人来接,“是我,周律山,你那边怎么样?”

“山哥,有好有坏,白菜萝卜很难跨海了,不少人盯着羊肉呢。你、你还回来吗?”

“下周我就回去,先给我汇点钱,汇到我家里。”

周律山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家,程菀不在家,他又到程菀父母的老房子那边去看她。程菀又开始重操旧业,做起了旗袍定制的生意。

程菀家周围旅游业发展很快,青山绿水,穿着旗袍穿梭其中,拍出来的照片很有美感,程菀看到这一前景,就另外赶制了很多衣服,开启了旗袍租赁的副业。

周律山一进门,见妻子埋头绣着图案,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工作。

周律山自知理亏,他一声不吭去找女儿,顾不得程菀和媛媛这对母女,不知道这两年来她们又是怎么过的。

“听说媛媛考上舞蹈附中了?”周律山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嗯,”程菀用针轻轻挠了挠头,“过年前还得参加艺考,花费只会越来越多。”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着,周律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沓用报纸包着的钱,放在桌上,“先用着吧,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之前需要钱,我把你给宁宁的吊坠……”给卖了,程菀没有说完,声音越来越小,毕竟那是关于他们女儿最后的东西。

“我那么任性,一出去那么长时间,让你为难了。”周律山站了起来,走到妻子身边,“……都是身外之物,以后我们再给她买。”

程菀倚着丈夫,“宁宁、宁宁有消息了吗?”

周律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还没”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好像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让他不得不面对。“菀菀,等我从南边回来,我们就按你说的开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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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年,周律山在商业上的扩张愈加迅猛,涉足的产业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女儿的走失,好像崩断了他心里关于善恶的那一条弦,他在追求财富的路上越加变本加厉。

期间发生了两件事,脱离了他的控制,为他的后来埋下了不小的伏笔。

一是因为他手下的疏忽大意,放走了一个卧底……那个卧底后来和他心心念念的女儿产生了联系。

二是来自他的继女媛媛,当然,这件事是由媛媛的母亲程菀出面的。

程菀和周律山的服装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一天会议结束,在他们的别墅里,难得他们夫妻有时间亲自下厨。

程菀看了看在一边忙碌的丈夫,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媛媛自从舞蹈学院毕业以后,也没从事这一行当,我一直觉得挺遗憾的。”

“我觉得没什么遗憾的,你看,无论什么行业,出头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程菀点了点头,“媛媛这孩子不喜欢吃苦,我最了解她了。”程菀的语气里有些无可奈何。

“没事的,我们混了这么多年,挣下了那么大的家业,不就是为了不让孩子吃苦的吗?你看看你的公司有什么职位给她?”周律山点火开始炒菜。

程菀凑上前去打开了油烟机,“她想试试演艺圈。”

“呼……”周律山倒抽一口凉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程菀知道丈夫这个动作的含义,随着钱媛媛年龄的增长,她的长相越来越像她的爸爸。如果单就颜值,在娱乐圈里毫无胜算。

“这你就别担心了,我带她去韩国修过几次了。你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见了面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程菀看出了丈夫的顾虑,连忙说道。

“尝尝咸淡,”周律山把菜盛到一个小碟子里,递给程菀,满怀期待的看了看她。

“正好,味道很鲜。”

周律山笑了,“我去的那边,离着海不远,天天吃海鲜,时间长了,我也就会跟着做了。”他关了火,把菜盛了出来。“对了,媛媛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你看着投就好了。”

周律山把盘子端到了客厅,程菀跟在她后面,好像有话要说。“媛媛说,她出道的话想改个名字,她说……她还想跟你姓。”

“跟你姓就好了,我也是爱屋及乌。”周律山给妻子往后撤了椅子,示意她入座,“你们娘俩商量吧,咱们先吃饭吧。”

改名事件周律山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直到有一天,新闻报道上的文字出来,他才意识到媛媛现在的名字,是用了他女儿宁宁的名字。每当看到这个名字,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几年过去,周律山自然不能再因为名字的事情发火。他深知,继女媛媛改成了他女儿的名字,这里面有着很大的潜在收益。熟悉周律山的人都知道他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听到他女儿的名字和他的姓,在社会上行走,会更加畅通无阻。

周律山最头疼的莫过于在社交场合,有人看到钱媛媛会调侃道,“呦,周老板你的女儿那么大了。”

周律山因为顾及程菀的关系,不想让人们把他们家了解到那么清楚,也就不能一一解释,只能含混着带过话题。时间一长,媛媛,也就是现在的周丽柔被当成了周律山的亲女儿。

周律山私下里只能通过不和周丽柔一起出现来表达自己的抗争,和对走失女儿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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