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随着步履迈动震出清脆声响。
原来如此,除了逍遥楼的金色铃铛之外,孩童们身上也带着这种具有催眠效果的金铃。谢昭衍运转灵力,准备解下一个仔细瞧瞧。
他刚抬手就被温热的指节按住。萧轻白握住他的手又瞬间松开,宛若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
谢昭衍疑惑回首,只见他摸了摸鼻尖,“这种小事,还是我去吧。”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谢昭衍还是乖乖侧身让出通道。
萧轻白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几个翻身借着窗格和廊柱的遮掩靠近挪动的队伍。
其实他只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为师兄做点什么。消失的天道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突然收走他承诺的赌注。
要么师兄死,要么自己死。只可惜天道似乎没有给出第三个选项。
萧轻白目光逡巡锁定了最容易下手的目标。队尾的女孩看起来年纪比其他人都要小些,她亦步亦趋跟在前面的男孩身后。
一行人开始下楼,晃晃荡荡的青年们不知是清醒还是昏迷,队伍的速度开始慢下来。萧轻白蹲在转角处,数着女孩的脚步。他在女孩迈下第一个台阶时,金色灵力一转一勾从她背后的腰带上挑下三枚铃铛。
下楼的女孩察觉到异样,她回身什么却都没发现。葡萄似的眼睛打量黑洞洞的房间,女孩似乎有些害怕,迅速收回目光前走几步抓住了前面男孩的衣带。
男孩似乎习以为常,偷偷伸手抓住了女孩,牵着她一起走。
男孩的身形比女孩高不了多少,却稳稳挡在她身前。谢昭衍在远处窗格,恰好能看见男孩微微侧头同女孩耳语。
他偏转过来的脸同女孩十分相似,居然是一对双生子。他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轻轻说:“别害怕,哥哥在。走过这段地道,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山上啊,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些衣服,也不喜欢金娘。”
男孩没有即刻回答,不知道是他不忍心,还是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握着妹妹的手,最后只说:“没事的,哥哥在,哥哥一直在。”
队伍没有因为兄妹的小声祈愿停下,他们顺着谢昭衍记忆的路线走向了春风如意楼的地下通道。
酒柜缓慢移动打开再合拢,厚重的石门也轰然关闭。石板将铃声隔绝,春风如意楼重新恢复了寂静。
萧轻白缓缓靠近酒柜,谢昭衍也从二楼栏杆处翻身跃下。
“师兄,以后还是走楼梯吧。”
“这样快。”
萧轻白撇撇嘴,在记忆中领队女孩站过的位置摸索。
“这里。”谢昭衍的手指向金龙摆件的尾端。
不知道是不是祭祀活动太过频繁,长时间的扭动开关,使金龙尾端比其他部位都莹润了许多。
“这祭祀究竟存在了多久,尾巴都给人家抛光了。”萧轻白一边吐槽,一边按照领队女孩的动作,将龙尾顺时针拧了两圈。
机括声作响,随着齿轮转动声,酒柜朝一侧打开,显露出后面的石门来。
石门表面打磨的不算平整光滑,更像是由人一剑劈出来的。完整的门上仅有一个花形的小坑,格外明显。
萧轻白手虚虚按在坑印上,边朝谢昭衍比划道:“师兄,你看这像不像......”
“金百两的玉佩。”谢昭衍回想起白日里金百两躲开的动作,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谢昭衍捏起萧轻白掌心的金色铃铛,铃铛随着晃动整齐的发出乐声。
萧轻白原本以为是孩童们的行走方式经过培训才能发出整齐悠扬的乐曲,谁知现在停留在此的铃铛亦能自己唱出刚刚的曲子。
“是音修。”谢昭衍凝重的观摩了几分,说出了最终的结论。
“可是音修本来就不多,说得上名的也就只有那几位。如此偏离主线的重大事件,如果是音修的话就只可能是同样穿书的神使所为。”萧轻白三言两语的框选限制,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谢昭衍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可是为什么?她功德榜排名如此高,为什么要做如此大逆不道的营生。”
谢昭衍沉默了,只是笑着看他的眼睛,萧轻白才恍然大悟。是啊,如此大逆不道泯灭人性的大事,倘若昭告天下,那人别说是功德榜前三,只怕分数要跌穿谷底。
那些都是后话,眼下要紧的还是如何打开石门。萧轻白自告奋勇去偷金娘的玉佩,留谢昭衍在原地把守。
春风如意楼的布局表面同逍遥楼有几分相似,却比逍遥楼多了占据中庭的舞台和各楼层布设的凭栏观赏位。座位和走廊由木窗扇分割,一侧是观赏酒席位,另一侧是阁楼雅间。
金娘的住所并不在楼上,反而是在一楼的雅间。萧轻白绕过柜台和厨房,一眼锁定了最里面装饰别致的屋子。
他绕过回廊,刚准备便看见那屋子的木门开了。
萧轻白闪身后退越过木窗,躲在了转角后厨的窗沿下。他弯腰移动到了另一侧的木门后,顺着木门刚好能看见金娘房门口对立的两人。
金娘换了一身素色衣袍,头发也规整梳起。她的态度与白日的婀娜风趣完全不同,正规规矩矩站着听对面的黑袍人讲话。
黑袍人身形比金娘高大,整个人完全被黑袍盖住,只露出银色面具。银色面具上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上还镶嵌了两颗紫色琉璃,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就算看不到黑袍人的面容,单看那枚银色面具,他身上也充斥着上位者气息的压迫。
萧轻白看不透他的修为,依据压迫和威势推测他的修为应当在元婴左右。这人是不是传说中的佘爷,萧轻白犹豫片刻还是将神识放出。
他十分谨慎不敢铺开神识惹人怀疑,反而是控制神识往金娘屋子靠近,试图远远听到些只言片语。
“大人真的要这样做吗?那可是他们十余年的心血。”
黑衣人点点头,不容拒绝道:“为大局计,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是。”金娘显然还有疑惑,但是作为下属的职业操守不允许她对上司刨根问底。金娘转开话题,她看了眼手中的地图,恭敬道:“佘大人回来了,大人要在何处见他。”
黑袍人目光游移朝前厅地道的方向看了看,随后语调变得温柔笑着说:“去隔壁吧,你这里太热闹了。”
“是。”金娘躬身,引着他朝另一侧走去。
那人居然不是佘爷,并且地位可能比佘爷还要高。果然,如意春风楼是越来越热闹了。
待两人完全离开,萧轻白才从窗沿下起身,他十分警惕,小心翼翼摸进了金娘的房间。
这处住所同阁楼的装饰比起来实在是素雅到了极致。屋内物品归置整齐,萧轻白在妆台扫了一圈没见到目标玉佩。他想起金娘改变的装束,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
牡丹屏风后的浴桶里还蒸腾着热气,这里的主人似乎是被什么人惊扰,匆匆离开浴桶披衣见客。旧衣整齐搭在衣架上,而盛放新衣的木制托盘被扯得歪斜。
萧轻白一眼便看见了悬挂的牡丹玉佩,这突如其来的黑袍人,倒是给萧轻白行了方便。他取下玉佩准备离开,目光扫过书架上堆叠的羊皮纸地图。
羊皮地图握在手里十分熟悉,与锦城他们高价买来的地图制式相同。只不过萧轻白他们买的地图上记录的青阳风貌,而金百两这份上确是两栋楼的模型。
红点在地图上不断闪烁,根据记忆里春风如意楼的结构回忆,这分明就是金娘房间的位置,想通了关键,再看这幅地图一切就跃然心上。
地图上详细刻画了逍遥楼和春风如意楼的内部详情,甚至还有闪动的绿点。
萧轻白的目光停留在酒柜前的绿点上,谢昭衍停留的位置正闪动着光。
瞬间冷汗沿着脊骨爬上萧轻白的大脑,换言之只要谁打开了这份地图,马上就能发现楼内的异状。他们的行踪将会完全暴露在看图人的视野之下。
萧轻白重新瞧那小山一样堆叠的羊皮地图,幸好所有地图都摆放整齐,不像有人翻动过的样子。或许是春风如意楼太过平静,或许是金娘有恃无恐,这些地图只是对方在这里,没有被查看。
萧轻白又陆续翻找了几个,有些是楼内的地图,有些是楼外的地图。萧轻白从不显眼的地方抽走了一份楼外的地图,仔细将羊皮卷堆恢复原状才轻轻离去。
他走的飞快,连衣角都带起一阵风。地图上的红点也随着他的移动越来越快,直到和酒柜前的绿点会合。
经过萧轻白的验证,成功证实了这份地图上的红点代表自己所在位置,绿点代表别人的位置。
谢昭衍解开一枚铃铛上留下的音修术法时,刚好萧轻白跑回来了。
“顺利吗?”
不等谢昭衍发问完,萧轻白就一股脑将金百两房间发生的情景绘声绘色讲了一边。
谢昭衍的表情也从放松到紧张,这种功能的地图简直堪称神器。谢昭衍看向厚重的石门,又看了看萧轻白,“你留下,我自己......”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萧轻白只听了半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要和你一起。”
萧轻白不会放他自己去,这一刻他好像想通了。无论天道如何威胁,生死不论。他要活在当下,而不是用借口逃避。他要用自己的付出和死亡,让谢昭衍永远愧疚。
倘若谢昭衍知到他的恋爱脑想法,一定会提着剑打到他悔改为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