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心骄纵懒散, 作风一看就知道是捧在掌心里的娇气包,或是精细养育的金丝雀。
有意栽培在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出刺,就像惯坏的宠物再也离不开主人。
他如此长大, 变得和长辈期许的那样, 是听话的漂亮花瓶。
不需要有野心,也不该具备攻击性,听话就够了, 长辈们这样要求, 他也这样遵守。
至少在遇到顾临阑之前, 他是这样的。
后来一切都脱了轨, 江楼心会悄悄恋爱,会偷偷退学,还会顶撞父亲。
他甚至以最恶劣的方式,破坏了与裴家的订婚,接着人间蒸发了半个月,最后失魂落魄地被二哥押回了家。
这还不算完, 有更天翻地覆的事情等着他接招。
“江楼心是不是犯了太岁?宠着他的老爷子前脚刚走, 后脚他成了冒牌货, 留给他的遗产愣是掐着点物归原主。”
“你看他骨折多久了, 今天刚拆了夹板能出院!乐团的位置说不定都要丢。”
“刚才管家嘱咐后厨煲汤,干嘛还当他是小少爷啊?!人家有心意给他做, 他有脸皮喝么?”
遗嘱有一小部分纠缠的地方, 江楼心自愿放弃所有, 今天刚出院就来江家签字。
律师早已等候多时, 与他一同去小书房,尴尬地听到了旁亲们的议论。
沉默不是,安慰也不是, 律师有些窘迫。
他瞥了眼身旁的江家小公子——虽然外界看来仍旧是这层身份,但周围谁还把他正正经经当回事?
要不是江楼心以往代表家族出席活动,两者形象早就绑在一起,爆出丑事对大家有弊无利,或许那些亲戚早就给报社投稿了。
“拍马屁拍了那么多年,发现对方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假货,是该生气呀。”江楼心像是没听到那些口舌,漫不经心地走着。
他笑道:“不用这么担心地看着我,这些人的用词还算客气,更脏的我都听过。”
律师叹气:“您也不想这样的。”
“唔,反正我的报应来了。”江楼心道,“我得挨着。”
这不是他种下的因,但要品尝这份流在血液里的苦果。
他心想,自己的罪孽多着呢,何止这一桩?
来江家之前,顾临阑拿走了他住院时的行李,目的不言而喻,要他乖乖回新房面对自己已然成家的现实。
气质凛冽的Alpha比他高了半个头,眉眼间英气逼人,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微妙。
一副他终于能够出院,两人要算一算之前那笔风流烂账的架势。
想到这里,江楼心舔了下嘴角。
之前被该死的绑匪踹出了轻微的胃出血,这段时间被管着三餐,一口垃圾食品都没吃到,回去之前一定要吃个爽快。
他们去书房很快签好了协议,佣人适时敲门送进来了一碗汤。
“谢谢。”江楼心在点火锅外卖,“下回别这么费心了,想喝了我会自己说的。”
他喝完以后去了卧室,老爷子生前托人修复了被砸坏的小提琴,已经修完送回来了,放在自己的床边。
这把琴陪伴了他十多年,是上百年的古董,世上难以寻觅,无法用金钱来估价。
六年前它被粗暴地砸成了两半,此刻裂痕奇迹般地恢复如初。
江楼心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断裂的地方,继而装进了琴盒。
去拿外卖的时候,他提着琴盒,打算在保安亭里吃完就打车去新房。
管家在喷泉旁看园艺师干活,见他远远过来,立即蹙起了眉头。
“您怎么一个人拎着这么重的东西?”管家问。
江楼心避开管家要接过琴盒的手,道:“我不是纸片做的,一把小提琴不会把我压垮。”
“伤还没好,别累着自己。”管家执意帮忙提着。
江楼心没跟他犟,无奈地笑了下:“总要学着自己做事的,你们这个样子,要我怎么长大?”
管家留意了一个字眼,你们?
许砚从不溺爱,再疼孩子也不可能到给人提包的程度,除了他还有谁?
正和管家暗自猜测的结果一样,江楼心在说顾临阑。
顾临阑的成长环境容不得稚气,高中那会儿就比同龄人稳重,在亲密关系里也显得细致包容。
男朋友懒得剥葡萄,他会去了皮再用竹签挑掉籽,攒了大半盆再喂着吃。
江楼心刚谈恋爱就被宠坏了,这些年孤单一个人,有部分原因是顾临阑太好,对他也太好,让他眼里再也看不进去别的。
真可惜,他心想,那个温柔的顾临阑被气跑了,跑去了自己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现在虽然成了枕边人,但心的距离却隔了千万里。
要说淡然那是不可能的,江楼心每次想起都会沮丧,连火锅都没劲吃了。
他坐在亭子里端着外卖盒,看律师走到了门口,被等候的爱人拥抱后接到车上,耳边有保安窃窃私语说他们恩爱。
“他老婆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啊,一句抱怨都没讲。”
“我感觉他俩很有夫妻相,站在一起很登对!”
“谁没有啊。”江楼心酸溜溜地嘀咕。
过了半秒,他似乎发现自己现在真没人接,又自言自语补了句:“谁没有过啊!”
盒子里面的菜肴被店家煮得熟嫩适当,泡在一片红色的锅底汤料里,却没能让盼了许久的馋虫动筷子。
江楼心先是发呆了一会,再夹起肥牛要往嘴里送,还没能嚼呢,就看到顾临阑的车从路口拐了进来。
鲜美嫩滑的肉瞬间坏了滋味,他下意识想找个垃圾桶把肥牛吐了。
可惜这已经迟了,他明明待在不显眼的保安亭里,顾临阑却一眼就和他对上了视线,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江楼心:“……”
他蔫巴巴地被顾临阑逮个正着,把“赃物”移交给老公。
顾临阑意味不明道:“清汤寡水了那么久,憋坏了吧?真是辛苦你了。”
江楼心摇头:“没有没有,我很爱吃的。只是随便练练右手……”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车里,拿琴盒的时候被顾临阑抢先一步。
顾临阑自然而然地帮他拎了东西,再把重油重盐又重辣的外卖丢进了垃圾桶。
江楼心心痛得无法呼吸,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在黄历上诸事不宜。
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回去的路上遇到堵车,他们被卡在了车流中,旁边的店铺在黄昏中亮起了招牌。
灯光照进车里笼着暧昧的粉红色,这家成人情趣用品店的规模很大,教路过的人无法忽视——也包括他们两个。
落地窗上的巨幅海报上还打着春i药的广告,江楼心看了就记起那时候的腰疼腿疼屁股疼。
并且羞耻得想要捂住顾临阑的眼睛。
顾临阑看新婚伴侣的耳根渐渐泛红,问:“是这里买的吗?”
虽然他事后冷静下来,不认为是江楼心会做的事情,也懊恼问出了那么伤人的问题,但不妨碍此刻逗对方一下。
江楼心很想说这得问问他的老丈人,可话到嘴边,突然有了顾虑,闷闷不乐地咽了回去。
他恹恹道:“反正吃了没事,你可以当成被狗咬了一口。”
“那条狗能这么凶,你是开着推土机碾了我两遍吧。”顾临阑无奈。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谁让你咬我脖子的?不戴围巾根本见不了人。”
事实是他先吮住了顾临阑的喉结,才教人彻底把持不住,这会儿说起来又万分委屈。
顾临阑没和他争,道:“是我把你弄疼了。”
江楼心低着头玩了一会手指,嘟囔:“我也不该那么用力地抓你后背,那个……是不是有点破皮?”
“还好。”顾临阑道。
“痊愈了吗?”
“有浅浅的印子,看不太出来。”
“真的假的,好得那么快?”
江楼心被转移了注意力,追问了好几句,恨不得喊顾临阑在车里当场脱光衣服瞧瞧。
顾临阑好笑道:“你要检查么?”
被这么一问,江楼心又别扭地缩回去了。
回到家里临近饭点,江楼心在江家喝过一碗汤,现在还不怎么饿。
他没好意思坐在沙发上等着吃,但也不会炒菜烧饭,就茫然地跟在顾临阑后面,在厨房里绕了两圈。
顾临阑拿出准备好的材料,熟练地在油锅里炒了点配料,没有多放调味料和辣椒,对胃的刺激性不大。
江楼心看了一会,琢磨出来了他在烧什么:“这是火锅锅底吗?”
“嗯,一个前辈教的,那边食材很难变出花样来,我们隔三差五这么做。”
分开的那六年,是江楼心最不愿意去面对的日子,他很难想象顾临阑的生活。
江复雨与他说过项目有几家财阀的支持,物力财力样样充裕,但是天寒地冻的不太舒服,压力也确实大了点。
此刻江楼心沉默了一小会,道:“对不起。”
顾临阑愣了下,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很多人都说了,这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
“可你当时不想去,是被我气走了。”
“我只是认清楚了一件事。”顾临阑不愿意多提往事,潦草道,“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有选择权,不然有的东西就算得到了,到时间还要还回去的。”
因为他无力留住,也保护不好。
供在温室里的花枝不该承受风雨,他再喜欢也只能松手,等到往后再摘下来。
他继续说:“我和你父亲见过面,准确来说,是江锡的助理。”
江楼心惊讶地怔住,随即问:“他和你说什么?”
“想要你就跨进江家的门槛过来娶,别搞得你提心吊胆的,根本没法把男朋友的名字说出口。”顾临阑关掉了燃气灶的火,语句跟着顿了下。
有这么一瞬间,江楼心觉得顾临阑在伤心。
“这样的男朋友配不上你。”顾临阑道。
江楼心被这句话忽地惹怒:“你听他胡说八道?!”
顾临阑道:“对着江锡和许砚,你说得出口吗?你的Alpha家境困苦,父母听不见说不出,买套三室两厅都吃力……”
“怎么说不出口了。”江楼心打断,“我的Alpha从中学保送到重点高中,高中保送到顶尖大学,长得帅个子高,信息素味也好闻。虽然家里穷,但这能说明什么?”
他有些咬牙切齿,很想说:你不用任何人帮忙就很优秀,偏偏需要我站在你身边,那你是很单纯地在喜欢我啊!
谁家大人不想看到孩子被喜欢?也就江锡这个神经病了!
然而顾临阑道:“说明你喝醉了忘买单,我要用大半的积蓄来付你一晚上的酒水,你的朋友们聊豪车名表,我干等到聚会结束。就算被你用来打赌,我也只能想着,怪不得自己能被注意。”
他的语气并不怨恨,甚至连郁闷都没有,温和平静地诉说着这件事。
“我查过那双鞋,穿在你脚上一定很好看,不过价格贵到有点离谱。”他说,“我浑身上下加起来都值不了那么多钱。”
江楼心诧异地望着顾临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就在他无措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看清楚备注的时候突然拍了下脑袋。
他结婚时没有邀请大学同学,约定了今天请他们喝酒,但最近住院养伤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晚上八点记得来。”同学露出半张脸,“人不来可以,付款码发过来就行。”
旁边有人插话:“小江你可太不够意思了,结婚不喊我们,是不是怕我们分享你的黑历史?”
“这里三个人已经是他行走的黑历史了,江首席的第二任男友、第三任男友、第四任男友,再来一个能凑一起搓麻将!”
江楼心抓狂:“你可不要瞎说!学校里搞七夕活动,抽奖送一日限定恋人。我他妈的倒了大霉,能四年抽中三次。”
“话说你后面那个炒菜的帅哥是谁?江家的厨师那么帅的呀?”同学问。
厨师转过头来,正脸比侧脸更俊,对着屏幕客气地笑了下,只是同学无故感觉到了低气压。
他说:“江首席的第一任男友。”
作者有话要说:麻将可以开局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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