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赫尔曼回到留学生公寓,天色已经暗沉,风也有些刺骨。
阳台上的衬衣被风刮得像断线风筝,衣架撞在晾衣杆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赫尔曼叹了口气,在玄关处静立片刻,他今天像是绷紧的弦,无比疲惫。想到琴谱还放在窗台,他走到窗台处收起琴谱,伸手打算将衬衣也收下来。
“洋垃圾!”
“滚出盛德!”一楼阳台外出现几个带着黑色口罩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将手中东西砸向赫尔曼。
晕乎的大脑让赫尔曼的反应变得迟钝,来不及躲闪,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直接砸在他胸膛上。
红色的汁液爆裂,溅湿赫尔曼身上的浅色毛衣和手上的白衬衣,果肉顺着衣服下滑,一种甜腻到酸腐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哇喔!!滚出去,洋垃圾!”洋洋得意的学生跑远。
赫尔曼关上门,走回房间,他随手拍掉身上残留的西红柿渣,将脏了的衬衣丢进浴室。
他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手上的西红柿汁沾到白皙的面孔上,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是要融化一般,无力再支撑自己,赫尔曼靠墙席地而坐。
迟钝的目光落到地上的琴谱,他想起他小时候,怎么追都赶不上天赋异禀的同学,疲惫更重地压下来。全身镜里映着他黯淡的身影,他看起来很狼狈,像极了当年那种力有不逮的样子。
赫尔曼捂住双眼,那股甜腻的西红柿味包裹着他。
他的呼吸沉重,眼皮又沉又重。
“海棠,大吉小树欺负你了吗?又往你身上扔苍耳子了?”
“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往我身上扔苍耳子。”
高烧烧得赫尔曼双眼发红,他无意识地摸到手腕的红绳,前几年还是红色的,现在已经褪成白色了。他想着,他要回去,让姨娘重新给他编一个。
对的,重新给他编一个。
中央大学
沈宣怀揉了揉发疼的耳朵,耳机戴太久,她现在看到耳机就恶心,连带着英语德语都很恶心。自从第二次考试结果出来之后,她听听力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长,从前还会听自己喜欢的小说和电影原声带,现在听几句心里的罪恶感就往上泛。
太简单,太浅显,太幼稚。
孟静晨放松的时候听的是On Liberty,一本给了原著文本照着看都看不懂的书。刚结束了降息会议的听力,沈宣怀对着扉页上穆勒的名字发呆。
“宣怀,吃饭了吗?”孟静晨推门进房间,“今天学一食堂有鱼片。”
沈宣怀一听孟静晨的声音,烦躁袭来,啪一声把书合上。
“没,没胃口。”她又伸手揉了揉右耳,感觉更不舒服了,觉得孟静晨的声音又飘又虚,听得不清楚。
沈宣怀推开阳台的门,今晚月亮倒是很圆。
“好想吃蛋黄酥。”
“什么?”孟静晨偏头问道。
“今晚月亮圆,像蛋黄酥。”沈宣怀伸出食指指向月亮。
孟静晨也走了出来,看着沈宣怀用看蛋黄酥一样的眼神看月亮,她摇头笑笑。
“我那还有一个,一会拿给你。”孟静晨伸手握住沈宣怀的食指。
“我们家那边不可以用手指月亮,月神会割耳朵。”她又捏捏沈宣怀的冰凉的耳垂。
沈宣怀的右耳像是隔了一层膜,孟静晨的声音忽大忽小,在她的手触碰到耳垂时,那层膜突然碎掉,一切声音再次变得格外清楚。
沈宣怀看向孟静晨温婉的侧脸,心里浮上一层负罪感。
孟静晨什么都没做错,她知道。
孟静晨将蛋黄酥丢给沈宣怀,又开了一盒酸奶,插上吸管递给了她。
“我有薯片,静晨你要吃吗?”
孟静晨摆摆手,拖出椅子坐下,将兜里的学生卡和钥匙都掏了出来,缠在一起的黑色有线耳机掉到了地上。
她轻声叹气,今天在图书馆这小黑彻底罢工,一点都声音都听不见,从前在新加坡交换时收到的,用了三四年也算寿终正寝。
孟静晨摩挲着耳机,关于新加坡,关于十八岁的回忆又消散了一点。
2024/1/1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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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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