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印是他和山轻河之间最亲密的连结。不要说心声,就是受到的任何一处伤痛,只要他想,他都可以轻易感知。
而这些,山轻河到现在都不知道。
裴颜刻意不去想:如果有一天山轻河达到更高境界,知道了师徒印的真正能力,那他会怎么看现在的自己。
如果他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放任、鼓励,甚至故意把他往险境里推......裴颜看着尤在低头沉默,为自己能力不济而失落的徒弟,心尖突然颤了颤。
屋内灯火昏黄,忽明忽灭。
一如裴颜摇摆闪躲的心。
另一边,山轻河见他迟迟不出声,以为裴颜也觉得自己没用,心情便更低落了。他不断分析自己的失误,一遍遍纠正交手时的误差。甚至忽略了自己只有结丹境界这个可怜的现实。
此刻,裴颜耳中全是山轻河内疚自责的沙哑低诉。而他却昂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徒弟的眼。只是放下一只手,任由山轻河牵着,断断续续听他说些白日里说不出口的知心话。字字不提,却字字亏欠。
裴颜闭上眼,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无视心底波澜壮阔的震动。为了逃避这种情绪,他开始思考山轻河体内的两套灵华究竟会互相融合还是彼此排斥。
若是前者就罢了,如果是后者,那他以后必定苦不堪言,甚至有生命之危。
“别压着伤口,”想到以后,他终于出声,打断了山轻河的自责之语,“别怕,我在师徒印里留了护体真气,危难时刻一定能护住你。”
看山轻河神色动容,他又垂下眼睛,曲指拭去他额间的汗,耐心指点:
“但战场上生死攸关。权衡大局、分段主次,才是决胜之道。”
烛火摇曳,月明星稀。裴颜神态渐渐温和:“最重要的,是学会保护自己。”
山轻河看着,听着,忽而心中一震。仿佛眼前人与梦中人彼此重叠,一个无言相望,一个安静嘱托。
“好。”他艰难维回神,重新组织语言:“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尽快突破......总有一日我会解决一切,让你不为俗务劳心劳神。咱们回凌尘峰看花、喝茶,听风、练剑。”
“我给你当一辈子徒弟,伺候你,照顾你。直到你位列真仙。等你成了仙,我就给你盖道观,铸金身。给你供一辈子香火灯油——”
山轻河话音一顿,定定地望着裴颜眼底深处,“此生师徒恩义,永不相负。”
裴颜久久地凝视着年轻弟子坚定贞静地眉眼,半晌,才淡淡一笑:
“此生师徒,永不相负。”
“再睡会吧,”裴颜拍拍枕头,看山轻河躺好,给他放下一半床帐,“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唤我。”
“好,”山轻河捏着被角眼巴巴看着裴颜转身,“师父!”
裴颜回头,“怎么了?”
山轻河酝酿一会,讨好求夸:“徒儿这次表现如何?”
裴颜一愣,眼底聚起一点笑意,他走回床榻边替他掖好被角,声音温柔低沉,令人安心:“名师高徒,不外如是。”
山轻河终于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睡去。
他失血过多,体质又异于常人,重伤之后格外嗜睡,再睁开眼竟又是深夜。他唇干舌燥地爬起来找水喝,随手推开窗往外一看,发现裴颜站在不远处,挨着蓝玉棺不知在做什么。
他刚想喊,又见谭峰踱步过来,二人说了几句,谭峰离开,裴颜又扶着蓝玉棺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山轻河远远看着,总觉得那棺材比之前更晶莹剔透了。
“师父!”山轻河远远迎着裴颜招招手,裴颜了然,抬步到他房内。他绕过屏风,长身玉立,带来一阵深夜凉风,“高热退了?”
“啊?我发热了?”山轻河摸了下自己额头,没觉得异样,反而觉得身上不疼了,整个人轻快利索,伤早好了大半。
“你烧了大半日,服了两次药才好,”裴颜把窗户重新合上,“身子刚好些,先别吹风。”
山轻河顺从地坐到一边,看着裴颜忙里忙外,心里像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甜粥一样踏实满足。
“对了,蓝玉棺没事吧?我看你和谭峰刚才都过去了?”
裴颜面不改色:“没什么,只是照例检查灵符。”
山轻河点头,目光一顿,发现裴颜衣服上沾了一片不起眼的污渍,大概是照顾自己时蹭到的。他轻声问他要不要换身衣服,裴颜低头一看,便自然而然起身更衣。
山轻河在凌尘殿时就习惯了照顾裴颜生活起居,他利索地去隔壁房找出一件干净衣裳,一抬头,却看见裴颜一手半扯着内衫,一只手朝后摊开掌心。
“轻河,帮我拿一下衣服。”
山轻河立时如遭雷击。
他僵在原地,眼前的画面与交战时误入幻境看到的场景晕染重叠,山轻河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裴颜侧过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般匆匆把衣服塞进他手里。
“你怎么了?是不习惯我这样叫你?”裴颜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奇怪。
“不,不是。”他垂着眼,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冒出一个字。裴颜那么完美,如谪仙一样不可亵玩。他怎能冒出一个字脏了他的眼?奈何裴颜却似乎十分担心,换完衣服就静静地看着他,看那架势,他若不说点什么,今天裴颜都不打算放过这茬。
“我跟楚梦停交战时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看到过......一些幻术。”
裴颜眉头一松,见不是双生灵华作祟,顿时松了口气。
他重又气定神闲地从怀里掏出一小盒茶叶,斟茶倒水,“紫金铃会折射出人心底不为人知的想法。也许是忧惧,也许是爱欲,都是引人癫狂的邪术。”
裴颜推一杯给他,抬眸道:“你在幻术里看到什么?”
“我,”山轻河不敢说出口,只好胡诌起来,“我看到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裴颜掀起眼睫盯了他一会,顺着他的话说道:“幻术会放大你的感知,哪怕看到一滴血都会变成血流成河。其实都是假的,无须执迷。”
甜香可口的茶汤慢慢下肚,将两段心照不宣的谎言融化在舌尖。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争执,似乎是谭峰在训斥谭镜轩。
谭镜轩情绪激动:“爹,还要等几天?我们真的要抬着这个棺材去楚家?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谭峰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恼怒:“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没用,你老子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巴结裴颜?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我自有道理!”
山轻河眉头一皱,越发觉得谭峰话里有话。他冲裴颜点点头,独自披着外衫推门而出,缓步来到谭家父子身边。先笑着朝他父子二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围着蓝玉棺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
“有劳谭家主和谭公子挂心,我已好了大半,再休养一两日便可启程。”他端详着裴颜留下的灵符,屈指弹了下棺材顶,“当然,也不能真叫谭家子弟抬着这么大个玩意儿上路。”
他随手一挥,把硕大豪华的蓝玉棺幻化成了一个小小的普通棺材。看起来只能装入一个总角小儿,两个成年男子不费力气就可以轻松抬起。
“就这样吧,也省的招摇。等到了楚家,我再亲自开棺,替我师父给楚家赔罪。”
山轻河笑眯眯地冲谭峰抱了一拳。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凌云宗杀上个把人算什么,还用千里迢迢抬棺谢罪?还不都是为了些虚名浊利。”谭镜轩抱着手臂冷笑,眼神充满不屑。
谭峰抬手呼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下去!”
“呵呵,你就安心休养,我们一定会帮裴师尊把棺材送到的。还请裴师尊勿要为此等小事忧心。”谭峰赔笑道。
山轻河在心里讥讽,面上却镇定自若,“今番偶遇谭家主实在是我的运气,多谢。”
山轻河别了谭峰挪步回屋,见裴颜倚在窗边喝茶,想来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
“师父,”他走过去靠在裴颜对面,“谭峰此人究竟如何?”
“谭家主是个敢爱敢恨的狠角色,十几岁时便凭一己之力解决了家族内斗,坐稳了家主之位。我们初识那会,他还是个眉眼潇洒的少年人。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裴颜望着夜空些许感慨。山轻河随他一道望向夜色,却觉夜深霜重些许寒凉,他默默伸手关上窗,把裴颜带回桌前。
“这么说,凌云宗这些年其实跟谭家也没什么密切往来,也不知道谭峰这些年的近况?”
裴颜看向弟子,“你怀疑谭峰有问题?”
闻言,他扯出抹冷笑:“有谭镜轩这么个儿子,我很难不怀疑。”
裴颜敲打着窗台,突然想起一件事,“谭峰去过安平镇。”
山轻河一愣:“什么时候?”
“你拜师后没多久,凌云宗派人去处理过安平镇的事情,但回报说,那里已经被谭家出面清缴过,”裴颜顿了顿,“今天他又刚好来到云烟国,抓到了安平镇背后的真凶。”
“这位谭家主还真不愧是第一世家,自己儿子都被凌云宗逐出山门了,他还有闲心四处斩妖除魔。果然是心系苍生,世家典范。”山轻河冷哼一声。
裴颜慢慢敲着杯沿,指尖和瓷器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以他的身份地位,做这样的事倒也稀松平常。只是既然他深涉妖丹之事,兹事体大,合该一早知会凌云宗和其他三家才对。谭峰如此行事,只怕另有所图。”
山轻河突然想起在安平镇时那客栈老板说得话,他说之前也有修行人来斩妖除魔,但不是能力不济,就是与妖道沆瀣一气,所以安平镇才一直拖陷到如今这步田地。
山轻河猛地抓住裴颜的手,神情急迫:“谭峰的实力可能降服上元妖道?!”
裴颜被他拉进几寸,手上的茶水撒了出下,黏湿二人掌心,茶水顺着二人掌心的缝隙一点点流下来。
“自然。谭峰早入炼虚。上元不过化神之境,再强,终究和谭峰隔着一个境界,你为何这样问?”裴颜轻问。
山轻河倏忽睁大双眼,呼吸急促,一个猜测隐隐在他脑海成型。
如果,如果客店老板说得是真的,那上元和谭峰之间必有关联!今日他又及时出现,遇到楚梦停。又是他主动提起楚梦停身份有疑,牵涉楚家,那这一切——山轻河感觉一张隐秘的大网缓缓落下,无声地遮蔽在他和裴颜头顶。
“山轻河?”裴颜晃晃手腕。
“嗯。”他应了一声,嗓子发紧。
“师父,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认识谭峰已久,世家之间和凌云宗更是牵扯不断的关联,但是谭峰此人绝不可靠。你一定要有准备,如果将来谭峰想对修真界甚至凌云宗不利,师父,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裴颜柳眉一挑,嘴角擒笑:“哦?师弟是在教导师兄,如何做一门宗主吗?”
山轻河被他风情万种的一眼撩得头脑空白,结巴半天才慌忙否认:“不是,我只是怕你,怕你这个也担心,那个也照顾,最后被人坑了还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我是怕你总为别人担着,最后委屈了自己。”
裴颜嘴边的笑渐渐淡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荡漾开去。
许久,山轻河看他面露愁云,大胆安慰:“没事的师父,不管谭峰想做什么都得到了楚家人面前才有施展的机会,否则他做给谁看?这一路我会盯紧他们父子二人。不就是逢场作戏吗?这个我最拿手了,一定不会打草惊蛇。师父,你别担心。”
他下意识靠近裴颜,略一低头,就能数清他羽睫几许。眼见那悠长茂密的鸦翅扑闪两下,他的心也像水中月似的晃了晃。
“好,一切等到了楚家自会见分晓,”裴颜慢慢起身,抽出手,推了推他贴近的身体,“你该休息了。”
山轻河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对面,一个人折返回来熄了灯。快睡着时,眼前仿佛闪过一道蓝光,奈何体力不支,他没能及时醒来。如此又睡了整整一日。
次日夜里,山轻河睁开眼,算算时辰已过了子时。他惦记着半梦半醒时的蓝色灵光,披上衣服拿起佩剑,一个人摸黑去院中查看蓝玉棺。
他拂袖解掉自己的法术,棺材露出原本晶莹璀璨的质地。他探手一试,竟然有灵气浮动。
裴颜的符文有这么强的灵力?
他仔细看了看,明明符文画的都是禁锢、防御类法术,那这层多余的灵气只能是裴颜专门留在上面的。
“奇怪,”山轻河摸着棺材走了一圈,“楚梦停已死,师父留一层灵气在棺材上干什么?蓝玉棺本身就可以防止尸体腐坏。如果是为了防止贼人破坏,那四张灵符的威力也足够了。这道灵气到底是干什么的?”
山轻河猛地一顿,心中浮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难道,楚梦停没有死?!
他背后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闪过很多鬼鬼怪怪的脏东西,“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否则让谭家钻了空子反而不好收拾了。”
他借助师徒印中裴颜留下的灵力暂时揭开四张符文,然后蓄力一推,蓝玉棺的棺盖缓缓移开,露出楚梦停光洁如新的面容。
“嗯?”
他皱着眉探身下去想看个仔细,楚梦停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操!”他被吓得劈手甩出一剑,却被楚梦停轻轻一指弹了回来。
“别喊!”楚梦停喝到。
山轻河惊悚至极:“你他妈是人是鬼!”
楚梦停面带微笑:“我是你爹。”
“我去你妈的......”山轻河气得又一次打去,几招过后,被楚梦停有意引到了前院的角落处。
“好了好了别打了,你又打不过我。啧,裴颜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白痴当徒弟?”
山轻河横剑在前,咬牙低声道:“你根本没死,是吗?”
楚梦停眼珠一转,语带娇嗔:“裴师尊让我生我便生,裴师尊让我死我自然就死咯。”
“你给我好好回答问题!别张嘴闭嘴提我师父名讳!”
山轻河可没忘了楚梦停当时是如何轻佻浪荡地拿着裴颜转移视线,把他一步步逼进绝境的。
楚梦停冷笑一声,看他的目光越发狷狂嚣张,“呦,这么在乎裴颜啊,你这个弟子心思当真不简单啊。看来明儿我得好好跟裴颜聊聊,看看你们凌云宗都教了些什么玩意儿......”
山轻河骂了句娘,仗着功法进益,化出道去魄阵就想往楚梦停身上招呼,只是还未等落下,就被一道金光轻飘飘化了个干净。
“师父?”
他惊讶地看着来人,同时飞快扫了一眼谭家子弟的住处,眉头皱成死结,压低声音:“是你故意做了此局吗?”
裴颜按下他的手,眼神意味深长,“既知是局,切莫打草惊蛇。”
裴颜示意楚梦停躺回棺材里,他不甘心地瞪了山轻河一眼,转脸一副忠心可嘉的样子望向裴颜,泫然欲泣道:
“裴师尊,我一直听你的话努力装死,是这小子强行开棺,还想杀我!差点毁了裴师尊的大计!真是太过分了!”
山轻河被他精彩万分的变脸气笑了,一剑悬上他脖颈。
“楚梦停,我警告你,凌云宗留你的命是为了调查妖丹一事。你愿意配合,咱们皆大欢喜,你若动些不敢动的心思,”他手下用力,血顺着弟子剑滴滴答答落下,“杀了你,我照样能把楚家查得一清二楚。”
“你这条命,根本不重要。”山轻河气势骇人。
“裴师尊......你徒弟好厉害啊,要不,还是让我死在这里吧,也许我这辈子都不应该再回去。”楚梦停哭哭啼啼望着裴颜,还主动往剑锋上靠了靠。
山轻河双眸一瞪,第一次明白了人们为什么那么讨厌绿茶白莲花!
这是挑衅!**裸对他演技的挑衅!
这还能忍?!
山轻河想也不想就俯下身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一口淤血正好吐在楚梦停脚边,他拄着剑半跪在地,紧紧抓住裴颜伸来扶他的手,气若游丝:
“师父,此人诡计多端,咳,绝不可大意!楚家人若真与他不睦就算了,如果有内应,被他反将一军,咱们该如何是好。咳咳咳——”
裴颜皱着眉为他输入灵力平复气血,“你方好了一些,不该强行运功!”
山轻河顺势歪在裴颜怀里,气喘吁吁地抓着他腕子,“谭家绝对不会那么单纯好心的送我们回去,有这个变数在,师父已经腹背受敌。都怪我没用,若当初直接了结楚梦停,此刻也不会平添许多麻烦,害师父费心费力照顾我,咳咳咳——”
裴颜沉了口气,抬眸盯着楚梦停,语气不善:“我告诉过你,除了我,任何人碰这口棺材你都不得睁眼。若你不守规矩,我们的约定便就此作废吧。”
计谋得逞,山轻河靠在裴颜怀里冲着楚梦停凉凉一笑,眼神极尽鄙薄。
楚梦停急得跳脚,气急败坏地指着山轻河大骂:“你怎么比我还不要脸!”
“咳咳咳——”山轻河狂咳一阵,冲楚梦停森然一笑,接着两眼一闭,晕在了裴颜怀中。
楚梦停震惊:果然是奸诈小人!
几日后,山轻河身体已完全恢复,一行人准备日夜兼程赶往江宁。
临行前,山轻河去街上买了好些点心果子,他一边打点包裹,一边思前想后盘算楚梦停的事。
“师父,要不你传个信给大长老,让他带点人手去江宁接应?万一有点什么麻烦咱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裴颜青丝微动,悠闲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汤,“大长老统管山门,轻易不能下山走动。”
山轻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可是为了裴颜好,再能打的师尊也架不住人海战术啊!而且此一去就彻底远离了凌云宗的管辖范围,很多事都鞭长莫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无奈地转过身,娉娉马尾扫过腰间,“你让我学会保护自己,可你自己也没有三头六臂啊,多一个人帮忙不好吗?我也能少操点心......”
最后一句微不可闻,被山轻河泯灭在舌尖。
裴颜端着茶盅一愣,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了。
心中底沉寂已久的冰池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搅弄过,泛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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