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楚家

裴颜无奈:“也罢,我传音找几个可靠的弟子直接御剑去江宁,到时候在江宁与我们碰头便是。”

山轻河这才笑了,转过身继续给裴颜叠衣服。裴颜坐在后面观望着看着他健硕有力的腰背,总感觉孩子似乎长开了不少。一双臂膀宽阔挺拔,盛满少年人未被名利熏染的清澈锐气。

裴颜默默观望,眼神波动流连,不知在想什么。

“你似乎一直对去江宁的事忧心忡忡。担心谭家主,担心楚梦停。现在似乎对楚氏一族也心怀戒备。”

山轻河沉吟片刻,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裴颜的问题。

按理说,他半路空降到神魔大陆,很多事都不了解,随遇而安跟着裴颜是最好,也最简单的办法。但他一向喜欢事情全盘掌握的感觉,面对未知,自然有些力不从心地焦虑。

“师父,不怕你笑话,从我拜入凌云宗开始,除了在凌尘殿睡过几个安稳觉,我就没有一天是能把心踏踏实实放到肚子里的。”

他指指胸口,“这儿不是感觉空了一块,就是惶惶不安,总害怕有什么事要发生。就连我重伤昏睡的那两天,我也日日夜夜都在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山轻河想到种种纷扰,心里有些沉重,声音逐渐深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杯弓蛇影也罢。总之,这个世上我谁也不信。除了你。”

他定定地望着裴颜,仿佛掉入一池静水,世界从此分割成南北两端,他和裴颜在遥远的极寒边境,世间纷扰与他们隔着万水千山。

半晌,他察觉自己失态,尴尬地移开眼看向别处。他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又怕裴颜看轻他,觉得他胆怯怕事难当大任。一时心情纷乱复杂,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算了。

看着山轻河暗自懊恼的模样,裴颜心里反生出些许欣慰:

这孩子终于不像一开始那样把什么都压在心里,一个人咬牙坚持了。

能把委屈烦难说出口是好事。

他宽慰地拍拍山轻河手背,“谨慎点没错,但也不必过于忧虑。楚万生不是会为世俗功利折腰之辈。你且放宽心,等见了他,我自有安排。”

山轻河感觉手背上的热意一闪即逝,他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顺从地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裴颜师徒二人与谭峰等人轻车简从地离开了云烟国。他们专门挑了僻静小道出城,谭镜轩跟在抬棺的弟子身侧,裴颜和谭峰走在最前面。山轻河则跟在队伍最后,将所有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如此行了半月有余,赶上一场大雨,一行人不得已夜宿荒庙。

裴颜坐在一块破蒲团上阖眼打坐,谭峰在另一头掐算着暴雨止息的时间。山轻河看了看阴暗的天,起身出去,他半边身子慵懒靠在檐下,嘴里叼着半块饼,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梦停的棺。

入夜后雨渐渐停了。见众人鼾声四起,山轻河便趁机溜到小棺材边上,有节奏地敲了敲棺材板,很快,底下也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击声。

山轻河抱臂靠着棺材,幸灾乐祸道:“楚梦停,风光大葬的滋味儿怎么样?”

棺材板儿一颤,传来楚梦停半是哀怨半是显摆的声音:“有裴师尊心疼,给我买了好多点心吃食,哦,还有一只烧鸡。幸而这一路倒也十分安乐。”

山轻河震惊:“什么?”

强烈的嫉妒和醋意瞬间袭击了他的理智,让他一下子把查看楚梦停情况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拔腿就往庙里跑。

裴颜浅眠,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山轻河挤到自己身边,耳畔传来他压抑不住的激动询问:

“师父,你给......买点心,还买烧鸡?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从前在凌尘殿上,裴颜对他在吃喝上照顾仔细,知道他脾胃有旧疾后更是体贴入微。许多事虽从未做在人前,但不食人间烟火的凌尘殿里却再也没有断过各色时新糕点,就连后厨里都比别的峰上更多一些调理身体的精细谷米。

山轻河早就认定,在吃吃喝喝这件事上,自己拥有独一份儿的来自裴颜的温柔关爱。虽然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师徒之情。但裴颜没有别的弟子,那这份师徒情谊的分量,在他心里就变得更加深不可测起来。

如今听到楚梦停拿这等死穴一样的事情挑衅,山轻河吃醋这下更显伤心,隐约的竟透露出些委屈之色。看得裴颜不知就里,不知所措。

他表情只迷茫了一瞬,少倾,桃叶尖似的眼尾微微一动,反手不知从哪摸出个烤鸡腿递给他。一摸,还是热的。

山轻河这下真的惊到了:他一点也没从裴颜身上问道烤鸡腿的味儿啊!

他严肃地盯着裴颜,眼神写满探究和审视,但手却十分主动地拿走裴颜手上的荤腥,三两口吃净。山轻河尝到滋味儿,也就慢慢把脾气散去,爪子也不再尖利,自己乖乖揣起手,蹲在裴颜身边。

他冲着楚梦停的方向得意地冷笑一声,决定暂时不再计较了。

裴颜目光打趣,忽然在他身上看到一种狼崽子逐渐变成看门狗的错觉。心下觉得好笑。

竖日,空山新雨,燕语莺啼。

谭镜轩摸摸鼻子,非说做梦闻着烤鸡味儿,被谭峰狠狠拍了下后脑勺。

“哈哈哈,裴师尊,见笑,见笑!”谭峰尴尬地打着哈哈,一边还在使眼色让儿子别丢人现眼。

裴颜会意地点点头:“无妨,孩子们都辛苦了。”说罢他幽幽地掠了一眼山轻河,带头出发。

山轻河回味着裴颜的偏宠,咂摸着嘴跟在队伍末尾。一行人继续赶路。

两个月后,终于抵达江宁。

一入城,谭镜轩就直奔当地最大的酒楼,喊着小二把所有招牌都上一遍。几个谭氏子弟也跟着活络起来,要酒的要酒,要肉的要肉。谭峰闭目假寐,难得容忍儿子的放纵。

“什么?!”

谭镜轩把佩剑“哐当”一声砸到桌子上,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你这‘江宁第一楼’是怎么开的?松鼠桂鱼没有,凤尾虾也没有,要什么没什么,你开什么酒楼?!”

山轻河掀起眼皮,毫不意外谭镜轩的乖张跋扈,他一边嚼着花生豆一边冲裴颜眨眨眼,“怎么样,还是我稳重大方,更有资格被裴师尊收入麾下,是不是?”

裴颜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哎哟,这位小爷别生气,您是外城来的吧?咱们家的招牌菜是有定数的,每天就十份。最近这楚家夫人害喜害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就好吃咱们家松鼠桂鱼这一口。楚老爷一个人就订了三份去,不如,您明个儿起早?”

谭镜轩一愣,扭头去看谭峰,神色里竟有些委屈,再张口声调就矮了三分:“不管什么楚家李家,我今天就要吃松鼠桂鱼!你马上做,不然我砸了你的第一楼!”

小二大惊失色,“别别别——”

“把我的菜分给他一份吧。”

随着一道温暖和煦的声音响起,门口进来一位文质彬彬的儒雅公子,身穿天水碧绣花锦缎,阳光一洒,银线绣成的竹叶闪烁着细碎的光辉,华丽却并不招摇。

小二见来人顿时大喜,忙不迭擦了把汗,双手迎着来客入门:“楚公子来了!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做菜!”

谭镜轩直勾勾盯着那人,眼中阴狠一闪而过,“楚宴清。”

楚宴清微微错愕,虽然不理解谭镜轩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幅态度,但还是好脾气地朝他拱了拱手:“谭兄,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有空来江宁散散心?”

谭镜轩被逐出师门的次日,楚家就和其他两家同时收到了消息。当时楚宴清还和父亲猜测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谭镜轩回家三月未曾露面,一出现,居然就是在自己家门前。因此心中也默默盘算起来。脸上虽还笑着,眼角眉梢却多了几分成算。

只是对方显然不打算领他的好,尤其楚宴清“散心”之言,在谭镜轩耳朵里听来更像一种嘲讽,好像生怕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凌云宗似的!

他侧过身,冷冷向里一指,楚宴清这才看到里面居然还坐着裴颜、谭峰等人,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但见到裴颜的喜悦还是大过一切,他疾步向前,直奔两位前辈而去,脸上笑意明显。

“谭家主,裴师尊!二位尊驾降临,宴请有失远迎。不知两位怎么会一起来到江宁?莫非有什么事,需要楚家效劳?”

楚宴清行得还是在凌云宗时的师徒之礼,虽然说话时看着两人,但摆明依旧是以尊裴颜为师尊,因此谭峰只是面带笑容,并未多话。裴颜则坦然受了这一跪。

楚宴清再见师尊难免心情激动,无意间转头一瞥,发现那日拜师裴颜的山轻河居然也在其列,不由更加惊喜:

“山公子也在?原来是裴师尊带弟子下山历练?那正好,拜师大典后,家父一直十分惦念诸位,不如干脆和我一起回楚家,今夜我们把酒言欢,好好聚一聚!”

说起来,他本就对这个阻碍了谭镜轩成为嫡传弟子的“大师兄”很有好感,见他现在能跟在裴颜身边出入行走,心中更是钦佩万分。深觉此人能得裴颜如此青眼,必定不同凡响。因此二人虽还没有多少交集,楚宴清却已在心中认定,此人必定世无其二,可堪信赖,强过谭镜轩这等依仗家世纨绔子弟数百倍。

“楚公子不必客气,”裴颜伸手将楚宴清从地上扶起,言辞温婉,“此次来江宁确有要事叨扰,来日若多有不便,还望楚公子海涵。”

楚宴清爽朗一笑:“师尊玩笑了,师尊肯大驾光临实乃楚家荣幸,何谈叨扰?请!”

说完,楚宴清亲自带路将一行人带回楚家。

门口的弟子隔着老远上来听传,楚宴清高兴地看着山轻河和裴颜笑道:“去告诉父亲,裴师尊和他的大弟子来了,谭家主和谭小公子也来了!快去通传!”

山轻河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正对上楚宴清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欣赏和喜悦,让人有冰雪消融如沐春风之感。

山轻河默默微笑,故意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楚公子如此高兴,可是因为我师父的缘故?”

楚宴清笑着摇摇头,声音不大但温润悦耳,只是听他开口说话,便知道此人家教天资决然不俗,非普通世家大户可比:

“裴师尊名震天下,谁人不识?不过我更高兴的是遇到山公子你。实不相瞒,我小时候一直幻想自己可以拜入师尊门下,可长大后又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师尊真传。于是我就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做他的入室弟子呢?”

说到这他停下脚步,满含嘉许地望着山轻河,眼神里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尊重。

楚宴清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想,这世上只有山公子这样潇洒恣意、快意恩仇之人,才配得起裴师尊凌然大义、心怀苍生之道。换成别人,少一分则怯,多一分则烈,都不足以承裴师尊之衣钵。”

山轻河挑眉,不知楚宴清这番热烈吹捧是从何而来。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更对他天然带着防备。

奈何,他实在禁不住楚宴清把他和裴颜牢牢绑在一起的这种熨帖的欢喜,于是虽然心里还有怀疑,面上却已经和楚宴清相当亲厚了。

“朋友,你是见过的最透彻明理的人。”山轻河坦诚道。

楚宴清闻言更是笑意盈盈:“山公子莫怪,今日一见,竟有他乡重逢之感,真是怪哉。”

“不怪。”山轻河抱着剑冲他歪头一笑。

“虽然世事多变,但我从未忘记当年拜师大典上你仗义援手的恩情。楚公子,今日重逢,虽非隔世,胜却三生。”山轻河有心试探,言辞恳切。

他原本想着,若此人可信,那他现在卖个好,回头裴颜和楚万生对上,有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儿子在,裴颜的处境不至于太难看。但没想到掌管楚家多年的楚宴清显然没对他设半分防备,见他神情诚恳,眼中更添惊艳,看向山轻河的目光也更亲切了,倒弄得山轻河十分愧疚。但没办法,他心里唯放得下一个裴颜。就算真诚坦荡如楚宴清,也只能稍微往后排排了。

山轻河在心里轻叹一声后便毫不犹豫走到裴颜身边,扶着他一路向前。

一行人缓步穿过满庭芳草和雕花游廊,缓步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厅堂。

楚宴清回头招呼众人落座,这才不经意看到最末尾的人抬着一口小棺。他面露诧异,随即吩咐人将棺材先停在厅外角落。

茶水方上,内厅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珠帘摇动、暗香袅袅,一个四十上下眉目风流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位小腹微微隆起的美妇人慢步走来。

楚万生先是把夫人安置在主座上,接着快步向裴颜、谭峰二人走来,他爽朗一笑,抱礼道:“裴师尊,谭兄,一别数月,万生素悉挂念!今夜我略备薄酒,请裴师尊和谭家主务必赏脸!”

谭峰忙站起来牢牢抓住他的手,神态感慨激动,大有热泪盈眶之态。仿佛他们才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被他当年亲手杀死的那个哥哥倒成了外人似的。

谭峰:“楚家主何必见外!凌云宗和四大世家一向不分你我,见与不见有何分别!”

楚万生闻言十分感动,牢牢地握着谭峰的手,又说了些阔别已久的惦念之语。客套一番后,他向裴颜认真行了一礼,问道:

“裴师尊亲自出山想来必有要事,若有楚某可以效力之处,裴师尊但说无妨。”

裴颜淡淡颔首,并未多说:“楚家主客气了。”

山轻河贴在裴颜身边,趁机仔细打量了一下,见楚万生虽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但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穿着上虽典雅高贵,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凌然正气,叫人不敢小觑。相较之下,谭峰就显得有些沽名钓誉,精光必现的眼眸里有股难以藏匿的世俗功利的急迫。

山轻河笑听二人寒暄,心里已经默默把两位家主划分了不同阵营。

“对了,”楚万生转身走向妻子,“这是拙荆狄氏,她有孕在身,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狄氏嗔笑着瞥了楚万生一眼,语气娇嗔责怪:“我又不是走不了道,还是得向裴师尊和谭家主见礼才是。”

说完她扶着椅子想要起身,谭峰立马摆手,“楚夫人不必见外,我们来府上打扰已经十分不安,怎好劳动夫人?岂不是让我等更加愧疚。”

狄氏为难地看了看丈夫,楚万生心疼妻子,也不再排揎客套,便抬手招了招自家儿子,“你母亲身体不好,我先送她回去,你替我安置诸位贵宾。切忌,要礼仪周到,不得怠慢。”

楚宴清开心一笑,随手递给狄氏一个刚买的小虎头帽,一看就是给未出世的弟弟准备的,“父亲只管放心,我已命人将今日的饭菜送去母亲房间了。”

狄氏捂着小腹站起来,摸了摸虎头帽上的小珍珠,眼带惊喜,自是十分喜欢。她爱怜地拿出帕子,拭去楚宴清额上的汗,对他整日奔忙心疼不已,嘴里不停念叨着:

“说了多少次,让底下人去取菜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楚宴清顺从的低下头,一改在外长袖善舞张弛有度的少家主的威仪,全心全意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狄氏身前,姿态可爱可怜,说道:

“母亲现在本就辛苦,孩儿若多能为母亲分担一点就十分开心,这点儿孝心还请母亲成全。”

狄氏染着豆蔻的之间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看着儿子这些年越发玉树临风,自是十分宽慰。最后她爱怜地摇摇头,辞别众人,搭着楚万生的手先一步回房歇息了。

楚宴清站在原地,目送父母远去。少倾,他转身带众位宾客去客房稍作休息。

山轻河扶着裴颜的胳膊走在最后。一回头,见楚万生也扶着狄氏的胳膊,狄氏也似乎十分依赖他。头半靠在他肩上,一侧的流苏金钗斜缀在发髻。金钗下,一缕长长的碎玉珠子落在香肩,行走间叮叮当当,一步一响,自有一番旖旎情态。

山轻河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要是这流苏金钗簪在裴颜发间......

“山轻河。”

裴颜冷不丁一喊,吓得山轻河一哆嗦。他猛然涨红脸,心虚地看着裴颜,“师父......”

裴颜莫测地望着他,又掠了眼远处走远的背影,轻声低问:“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他赶紧低了头,照旧扶着裴颜走向客房。身上却热气蒸腾。裴颜有所察觉,几度开口又不好提起,只好假意劝他别为楚梦停的事发愁。

山轻河低声应着,没敢抬眼。裴颜想着方才听到的他心里的胡言乱语,也觉得心里突然一乱。

他已经许久没有刻意探听山轻河的心声了。今日是因为怕他对楚家的事太紧张,才随意听了一耳朵。谁知一下就听到了一些......大逆不道之言。

裴颜镇定自若走在他身边,怎么也想不通山轻河怎会把他和女子所戴的流苏金钗联系起来。

耳畔,小徒弟忽轻忽重的呼吸一次次提醒着他的失态。裴颜不忍责怪,只是回了房,默不作声地关上门。

山轻河低着头,看着裴颜洁白的衣角消失在门的另一侧,脑子里却仍有一根美艳动人的金钗,缀着长长的珍珠流苏,招摇勾引,跃跃欲试地想往裴颜头上簪。那金钗就该戴在他往日插着玉簪、桃枝的乌黑发髻上。应着一双秋水似的眼,望过来时,能活活把人溺死在这无声而动人心魄的温柔里。

一种勾人,又无情的美。

山轻河用冷水搓了几把脸,洗不去那一抹心动神摇。他停下洗脸的动作,心里品着,想着,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

许是中了什么迷药,要么就是幻术,或者方才的茶水有问题?

不然他怎么会幻想把裴颜当成女人一样打扮?

简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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