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那道人亦是一愣,继而仰天长啸,声音舒朗愉悦:“好!好!好!”
山轻河没多想,在看到对方陡然狰狞的面孔,才后知后觉自己用了什么阵法,可是无论多厉害的阵法,看起来都没能撼动对方。不消一刻,山轻河感觉逐渐力竭,他自不肯放弃,在楚宴清和佟蒿重新入阵结成三才之阵后,再度召唤玉沙,企图孤注一掷。
“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可知你们几人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必白费功夫呢?跟我走吧,你注定属于神魔大陆。”
山轻河未及反驳,便觉面门一热,接着,就像有人再把他的灵魂吸出体外一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撕裂开,人还在阵中持剑,半个魂儿却颤颤巍巍想要离体。
“不好!大师兄!”佟蒿赶紧一剑刺向来人,被那道人轻飘飘闪过,一掌打下云端。楚宴清飞身去接,同时召出玄凤破那妖法,然而玄凤却被一群云雾状的怪兽缠住,分身乏术。
山轻河意识朦胧间,看到自己神魂离体,飘飘荡荡去了一个黝黑无光的世界,刚要踏入那黑色河水中,便有一阵风吹来,接着黑色散开,一束光直入眉心,额间的红蕊白莲霎时间金光大亮,光照四方天地,山轻河猛地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山轻河!”裴颜搂着怀里的人,一只手操控着水魄与人对阵,眼里写满担忧惊惧,“山轻河!”
山轻河窒息般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认出裴颜的脸,“师父......”他猛地抓紧他袖子,“这人不对劲!他吸我的魂!”
裴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放开他专注对阵。他的白色发丝如云般飘摇在蔚蓝天空,声音却冰冷如寒冬星夜,在半空中显得尤为凄清:
“我本以为尔等邪魔招摇撞骗只是为了俘获灵兽内丹提升邪术,没想到尔等肆虐至此,竟吸食修行人魂魄强修邪道。如此违逆天理,天地难容。”
裴颜凭风而立,一指向天,涛涛天雷滚滚而来,一时间白昼如夜,电闪雷鸣。诸人见状无不震慑,唯灵馥长公主看二人斗法看得如痴如醉,不觉心潮澎湃,生出将裴颜收归麾下之想。
“裴颜,你自诩名门正派,可你敢对天发誓你对这徒弟没有半点私心?”
道人说话间捻指做决,从地下深渊之处引出一股蓬勃黑气,这股黑气旁人不知道,楚宴清和山轻河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就是当年楚家庄惊天一战里,阴烛曾经召出的黑色法阵!今日这道人的修为更在阴烛之上!
裴颜冷冷不发一语,通体金光护体,只见水魄剑一分为三,引下倾盆暴雨如注,三条银白飞龙在层云间辗转腾挪若隐若现,天地间震荡龙鸣赫赫。
裴颜在狂风骤雨里安然而立,美如冠玉的面容在腥风血雨中尤为皎洁,仿若神光照耀,不染纤尘。
“凌云宗对神魔大陆亿万生灵绝无半点藏私。尔等邪魔,即日诛灭!”
一时,狂风暴雨如天地颠倒,三条神龙盘尾相错,天雷滚滚间,一道龙卷风状的水系灵阵悄然结成。
山轻河提心吊胆地看着裴颜施法,满眼担忧里藏着三分渴慕七分隐忍,“何必与他废话!”
山轻河入阵列于裴颜左后,佟蒿列于右后,凌云阵启动,裴颜功力更甚,光耀四方的金光如一把巨剑,操纵着足以令天下沧海桑田的阵法向敌人绞去。
“不识好歹。”道人阴恻恻地剜了他一眼,目光里颇有些怨恨。
只见他挥手号令无数奇鬼异兽遁地而出,穿入法阵后如获加持,各个身形巨大,手持杀器,如过江之鲫般冲凌云阵奔来。裴颜挽了个剑花,强化阵法后挡住层层进攻,却注意到那道人的目标似乎一直落在山轻河身上,想到徒弟方才差点被吸走魂魄,现在竟还被对方觊觎谋算,裴颜顿时怒起心头。他一剑持阵,一剑召出青冥剑灵,代替裴颜杀向道人而去。
那道人见到裴颜召出剑灵,便知裴颜杀心已起,他故作镇定与之对抗,同时从怀里掏出一物抛向天空,不一会儿,那东西隐隐发光,山轻河呼吸一促,忍下胸前剧烈的痛楚死扛着顶住阵法,裴颜忙于杀敌没能发现身后的异常,直到他感觉凌云阵的阵法越来越弱才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裴颜吓坏:
山轻河半张脸发红半张脸发蓝,面容扭曲挣扎,左边在笑,右边在哭,两只眼一蓝一红,神情各异,却都死盯着裴颜。
“轻河,你怎么了?”裴颜惊地说不出话,青冥的攻击因他分神也弱了许多。
“走......师父......”额间红光忽明忽灭,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高昂,“裴颜,跟我走!”
山轻河的脸上仿佛有两个人,虽然长得一眼,但却完全不同。裴颜顿感不妙,他卯尽力气一剑斩向那发光的物件儿,只听一声金属相击的刺耳锐声响起,那东西一下子裂成碎片,山轻河也一下子摆脱控制,吃力地跌坐在地。
“大师兄!”佟蒿搀了他一把,被迫退下阵来,“楚大哥!快来!”楚宴清点地而起,一把捞过山轻河想将他带走,山轻河挣扎着看了裴颜一眼,接着猛地推开楚宴清。飞到裴颜身前,张开双将裴颜抱入怀中。
裴颜诧异地看着贴在自己身前的人,一低头才察觉异样:
一寸。
只差一寸,那剑锋便刺进山轻河心脉深处。
裴颜怒不可遏,对剑灵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胸腔响起一声爆喝:“杀!”
九天神雷轰然骤降,四大神剑齐发,虚无阵当场结为北斗七星之状,星星带煞,步步棋绝。
没有人看到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裴颜怒发冲冠之下,黄袍道人当空坠落,速度之快让人怀疑他几乎是毫无抵抗地投降。
待到尘埃散去,众人才看到裴颜手握长剑,长身玉立,另有玉沙在内的四柄神剑萦绕在侧,剑剑光明,不可直视。裴颜宛如天神降临,持剑而对睥睨四方,取道人性命不过瞬息之间。
山轻河颤抖着看了一眼被裴颜灵力强行召走的玉沙,心里非但不生气,反倒有一丝甜蜜。听到他的轻笑,佟蒿心有余悸地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大师兄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师尊这么生气我还以为你——”
佟蒿咽下后半句,转过身一脸正义地骂道:“你这妖道!诓骗灵馥在前,暗害我大师兄在后,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阴谋,还不速速招来!”
裴颜垂眸,仿佛望着一个将死之人一般冰冷无情。此刻他身边的神剑齐齐争鸣,喋血之意昭然若揭。
“我本不愿大动干戈,若你已死谢罪说出幕后主使将功低过,或许我可以放过你身后的无辜生灵。”
黄袍道人直勾勾盯着裴颜仿佛想看到他心底去,半晌,他突然面色古怪地问道:“裴师尊,你竟为了你徒弟舍去了半生修为?”
裴颜淡淡:“是又如何。”
黄袍道人低低笑了几声:“你口口声声济世救民,却为一己私利至天下安危而不顾。好一个凌云宗,好一个裴师尊,不愧是求仙问道的典范啊。”
山轻河神色一沉,对方显然是在诛心!
幸而裴颜置若罔闻,飘洒间依旧剑锋犀利,“若舍一人之命可保天下太平,凌云宗只会牺牲自己,绝不会慷他人之慨。如此悖逆人伦自作聪明的事,只有你们魔族干得出来。”
裴颜冷冷瞥去一眼,一字一句道:“当年阴烛灰飞烟灭,你们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么?阴十。”
黄袍道人脸色立刻灰败,眸中闪起一层被看穿的恼怒,愤然道:“你对自己的徒弟如此偏私,舍修为,传密法,动惊雷。见你就不怕你口中的天道发现你的私心,降下惩罚,灭你凌云?”
“你胡说什么!”山轻河一剑砍掉阴十一只手臂,阴十身子晃了一下,接着很快站住脚跟。他漠然地看着鲜血直流的左肩,仿佛在看别人的伤口,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惊愕。相反,他向山轻河投去一个轻蔑而讥讽的目光,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诱惑:
“山轻河,裴颜是想用自己留住你,阻止魔族复兴的大计。你若跟着他,就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徒弟,小结丹。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高不成低不就,苟且偷生寄人篱下吗?”
山轻河脑子一乱,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霎时充斥他脑海,他模糊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对裴颜一直以来的尊崇和热望顷刻间焚毁了所有扰人思绪的枯草。
山轻河剑锋滴血,直指阴十剩下的那条胳膊,“说!你混进灵馥是不是为了谭镜轩!”
阴十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一声:“凌云宗不是神通广大吗?你师父为你舍去半生修为还能位列化神,干脆让他以身殉道屠尽魔族不就好了?”
山轻河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当下就觉得一股热流往脑子一冲,口不择言道:“我现在就拿你的血祭奠被屠戮的百万生灵!”
长剑转瞬即落。霎那间,山轻河身前闪过一人将他逼退。
山轻河险些摔倒之际,是楚宴清及时拉了他一把。年轻家主前一步直视来人,面目无不严肃:
“谭夫人,敢问你挡在这妖道面前,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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