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了什么?”郁离惊呼。
雁沄从地上爬起来,好整以暇:“什么干了什么?”
郁离:“它们头顶的毛呢?”
她指着杜鹃们,它们踩在房檐上,落在花架上,展开双翅悬在空中,每只鸟都看起来挺正常的,除了……
它们头顶的秃了一块,灰色羽毛没了,露出肉色皮肤,本来漂漂亮亮的鸟,突然变成地中海,而且不是一只,是十来只。
有些觉得头顶凉飕飕的,把头埋进翅膀里,或者直接把头插进草地里。
郁离可完全没动它们,这几天为了和它们打好关系好话尽说,期间它们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
唯一有嫌疑的便是雁沄,一大早她便在屋里听到外面鸟儿剧烈拍打翅膀的声音,与平常的稀疏相比,显得紧而密。
她没在意,想着估计它们内部吵架了,出来后照例拿着小虫和它们聊天交流感情,本来好好的,在她说话的时候,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头顶没毛的杜鹃,正当她准备询问怎么了,再一抬眼,好几只都扑了过来。
她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十五只变成了地中海。
而雁沄这时候突然凭空摔到院子里,头发上粘着几根碎草,衣服上有几根灰色羽毛,五官皱在一起,手捂着胸口。
她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骂了几句,瞅到郁离在看她,立马由阴转晴,嬉皮笑脸地朝她打招呼。
郁离没眼看,想都不用想是她搞的鬼,只有她整天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前两天只自己在那摆弄,现在搞到杜鹃头上了。
郁离:“你没事霍霍它们干嘛?头顶秃那么一块,多难看。”
雁沄瞥了眼它们,不满道:“你心疼它们怎么不心疼我?”
郁离:“……”
她视线偏离,装没听见。
雁沄把身上的羽毛拍掉,脚下生风,兴冲冲地来到郁离身旁,一把夺过她的虫盒,嫌弃地丢到一边。
而后摸着下巴审视她:“你最近很奇怪。”
“……”郁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散落的虫子和盒拿了回来。
雁沄神色厉然:“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避,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我可都看地一清二楚。”
她神神叨叨眼也不眨地瞪着她,弯曲着食指和中指,指间在两人的眼前来回指着,歪斜着身子,眼神里迸发木然的光。
郁离推开她:“……你能正常一点吗?”
要不是她经常这样神神叨叨的,可能还以为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不过以她师傅的性子,现在她做任何事都不会让她觉得奇怪。
雁沄收回手,往后仰了仰,双手抱胸,站得比她高一些,一脸高深莫测,压着嗓音,郑重道:“徒儿,你可曾在凡间听说一个传说。”
凡间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传说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什么传说,郁离将信将疑,怀疑她又在搞怪,又怕她借此说些有用的话,她因为不想听而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岂不是亏大了。
随即摇了摇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雁沄看向她的后方,周遭气场突变,好似换了个芯子,表情茫然,眼神清亮,“从前有个小孩儿,无父无母,不信鬼神,每天在乞丐堆里打滚,性格软弱,被人欺辱不敢反抗。”
郁离听得认真,她说着,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她话一停,心也跟着一提。
雁沄:“有位仙人觉得她可怜,就教她一句口诀,只要在心中默念一遍,别人便不会再欺辱她,她会过上开心快乐美好的生活。”
郁离问道:“什么口诀?”
雁沄视线转向她,突然蹲在她面前紧握她的手腕,表情无比认真:“信雁姐,益永生。”
郁离:“……哪个雁姐?”
雁沄指着自己:“我。”
郁离嘴角抽了抽:“这算哪门子传说,不就是你刚编的小故事么,再说,你有供奉吗?”
雁沄卡壳了一下,没立马反驳,显然被郁离戳中心窝子。
但很快调整道:“这不重要。”
郁离:“连这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雁沄双手张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要顾大局、宏观、整体,不拘小节,懂不懂?”
郁离后悔了,为什么要相信她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现在甚至觉得心平气和地她说话都觉得荒谬
无语道:“再怎么大局,你最起码也得把故事梗概编好再骗人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骗?”
雁沄:“你要觉得自己蠢那我也没办法。”
郁离:“......所以你就是在编故事.”
雁沄愠怒:“怎么说话的,你难道不信你师傅?”
想信,但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闲心,她折腾自己是小,要是连累到她,哭都没地方去。
雁沄见她眼神躲闪不说话,又道:“就知道你不信,没关系,为师这就给你露两手。”
说罢撸起袖子,深吸口气,一连串地喊道:“大锤、二李、三羊、四喜、五虎、六欲、七嘴、八宝、九流、十全!”
郁离被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一落,刚才还在空中、草地上悠悠闲逛的杜鹃们,瞬间围聚了过来,排排站成十列,每列数量不等有多有少,多的**只在一列,少的只有一只独成一列,看起来有许多鸟儿共用一个名字。
而那些秃头的杜鹃们夹杂在灰顶的同类里,显得格外突出又滑稽。
雁沄像个突然抽查课业的老师,杜鹃们像她的学生,端端正正整齐有序地站在一起一动不动,雁沄走到哪里,它们的目光和头都会密切跟随。
鸟儿是灵动、自由、鲜活的,是随心所欲、高空翱翔的,突然变得训练有素,整齐划一,显得异常怪异。
雁沄围着它们绕了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从袖兜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绣帕,将其展开,里面包裹着一些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圆丸,看起来像糖果。
郁离远远看着,估摸有五六颗,只见她好似点兵点将,手指在圆丸上悠悬一会,指定一粒捻起塞进嘴里。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冥冥之中觉得应该不是好东西,雁沄服下后将剩下的收回去。
郁离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什么,结果一眨眼的功夫,眼前没骤然一空。
郁离一愣,揉了揉眼睛,四处巡视,依旧没看到人影,她挠挠头,这又是在干什么?
杜鹃们猝然腾空飞起,一列一列地往高处飞,成群结队,紧慢有序,直往高处或远处飞。
人没了,鸟飞了,衬得郁离抬头望着它们的样子像个第一次从山上下来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杜鹃们盘旋在空中,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黑点,像是飘在头顶的蜉蝣。
没了鸟叫和人声,周围陷入寂静,耳畔只剩下轻呼的风声,若不是白昼刺眼,骄阳高挂,她还以为到了万物沉睡的深夜。
她眺望四周,厚厚的云朵被太阳的金光包围住,浅蓝色阴影尤为明显,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土香,吹得她腿脚有些站不住。
杜鹃们的黑点还在头上,刚才还热闹的丘岛,转瞬只剩她一人,之前钢板硬的底气无法再支撑,后背没了凭靠,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装腔作势呼喊:“师傅你要展示什么?我好像没看到!”
四下无声,安静得令她起鸡皮疙瘩,风吹起碎发拂过脸颊,引起轻痒,她没心情捋顺。
虽然她喜静,但也不喜欢完全没声啊,大白天的日丽风清,一点声都没有,是个人都得后背发凉。
叫了几声仍旧没有回信,她跑去屋里找了一圈,空空荡荡,哪有人。
以往就算没人,那几十只杜鹃的嘴也不闲着,时不时啼叫两声吵得耳边每个清静,这如今吵杂跑到头顶,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话的师傅也不见了。
她搞不懂到底是偷偷躲在什么地方看她笑话,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毕竟消失前吃了不知名的圆丸……等等。
她们之所以被关在这,就是因为雁沄偷了什么废丹,而她不仅偷,还吃了。
在苍檀面前说吃完了,她也就顺理成章真的以为没了。
郁离再次抬头望向天空,看盘旋在远处的几十个黑点,又瞥向空无一人的丘岛,心中升起怀疑。
是不是雁沄根本就没吃废丹,怕被苍檀没收而撒的谎,她知道自己肯定躲不了被罚,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局面搞得更难看些。
她借着废丹,瞒过禁令,逃去了外面,在此之前可能已经尝试用废丹和杜鹃逃出,不过结果不仅没成功,还把它们脑门整秃了,然后扑通摔在院子里。
又因为摔在她面前,脸上无光,就铺垫了一些,为的就是不仅顺利逃出去,还给自己整了点长辈该有的脸面。
郁离站在屋前,迷茫望着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的禁足令,心中痛苦不堪,她在杜鹃群里打了这么久的关系,到这种时候,竟然头也不回将她一人扔在岛上。
一腔热血浇在石头上,得来这般结果,太让她难过了,最起码把她也带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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