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照安痛的四肢痉挛，江熠并指点在他眉心，疼痛从那里蔓延开来，他咬碎了江熠的腕骨，把眼眶不争气的酸涩咬进牙关，硌得牙疼。

冷汗在眼前糊成朦胧光斑，季照安恍惚看见了一个小心翼翼蹲守在山间的少年。护山大阵外四季分明，万千嫩芽抽条成绿荫，经风吹雨打日渐枯黄，脱离枝丫旋至地面化作皑皑白雪。

那个少年于树下徘徊，委屈地、暴躁地、倔强而害怕地踩着脚下的枯枝烂叶，会在有人出山时骤然噤声，聚精会神看过去，却从未见到想见的人。

一千多个日夜，无数次的犹豫往返，他擅长哄好自己，擅长给自己希望，再回去看一眼呢？再等一个时辰呢……

冷汗滴进眼眶，季照安闭上了眼睛。

与日增长的年岁自欺欺人地埋了好多委屈，而今还未寻到机会重新面世就被碾成了齑粉。

他从未有过哪一刻比现在更想报复江熠，他咬着满嘴血腥，阴沉地回想阿鼻菩提树给他看的那些东西。

或许是一种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江熠收他为徒初心不明，解仪收江熠为徒也动机不纯，江熠今日对他起杀心，解仪也曾想牺牲江熠。

原想烂在肚子里的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重现，季照安发现自己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江熠感同身受他的痛苦，既然他不能好过，那就都不要好过。

剧痛渐渐只剩下难以忍受的余韵，江熠收回了手，他像条死鱼一样滑下去瘫倒在地，目无焦距地“看”着上方，在灵力绳撤走时念了句自己都没听清的话。

有阴影压过来，应是江熠俯身来听。

季照安唇瓣蠕动，想说江熠，你不过就是个棋子，是解仪为自己找的退路，你假意待我，没想到其实自己也被人骗的团团转吧。

“江熠，我恨你。”

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疼的他心有余悸，感官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费力蜷起的手指许久也没能抓住哪怕一片衣角，直到阴影抽离，模糊的光晕缓缓散开，季照安才迟缓地听清了自己的话。

“……”

真没出息。

沉川急得咬牙切齿，甫一得自由就风一般蹿向江熠，被一袖袍劈进季照安怀中，鲜红的蛇头努力抬了抬，眼冒金星地晕了过去。

江熠碰了下指腹，那里被毒牙扎破的细小伤口早已愈合，却时刻提醒着他眼前的青年今非昔比，会用在他身上的手段不再拙劣可辨，他合该提防。

但他的腕骨在往下滴血。

明明是一个灵力层就能化解的力道。

季照安一动不动地躺在树根的夹缝间，目光空洞，神色空茫，像是被抽干了活力，连带着张扬鲜艳的红衣都失去了色彩。

江熠忽然生出种久违的错乱感，思绪仿佛掉进空白，滞涩难行。

手腕处微不足道的伤口泛着极细微的痛感，像是被蚂蚁蛰了一口，经久不散，唤起饮鸩止渴的极端意欲，江熠站在原地，阖眸逼自己从空白中拉出清心咒，默念一遍又一遍，直至紧绷的肌肉稍稍松懈才沉出口气，大脑后知后觉理清了季照安反复念着的那句轻不可闻的话——

“江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兀自出了会神，没能找出弊端，除去知道和亲耳听见确实有一些区别，原来并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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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经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