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醒醒。”
感觉身体摇摇晃晃的，心下烦躁，哪个不知趣的扰人清梦？
柳若轻扒开紧粘的眼皮，直起腰杆回神，一个踉跄，又摔回苏玉冼边上。
一下子摔重了，背上结结实实咯了一哆嗦，柳若轻吃痛锤起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痛觉才应该是强制唤醒的第一法宝，直甩那十分钟间隔死亡闹钟连环call八百条街。柳若轻一秒就清醒了。
环视四周，密闭狭小的空间，颠颠晃晃，耳边车轮碾过土路，轧过草，踢开石，以及深情，呸，担忧注视自己的徒弟。
没错了。
指定是苏玉冼没能叫醒自己，只好把人搬到马车上直接打包带走了。
掀开布帘，柳若轻伸头望去。
很好，又是自己不认识的路。
“我们......这是去哪？”柳若轻问道。
“赤国。”苏玉冼回道。
刚想问去赤国做什么，对上苏玉冼的脸，梦境里的种种在眼前划过。
柳若轻小时候捡到了苏玉冼。
司慕为了救人找苏玉冼帮忙。
梦里苏玉冼高坐神台，面无表情的脸同眼前的徒弟重合，柳若轻一时发愣。
他第一次做这么真实，细节的梦，且醒来半点不会忘却。
奇怪。
柳若轻脑子里总结出两个字，总觉得事情不像想象中简单，反倒愈发扑朔迷离。
方才拨起的布帘忘记垂下，眼看着一阵风来，吹进只金雀，落在柳若轻手上。
“鸟？”柳若轻轻吟。
那鸟开口：“是凤凰。”
柳若轻发誓，这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在鸟的脸上看出无语的表情，关键它还会说话。虽说在这个牛鬼蛇神遍地跑的世界，鸟会说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柳若轻还是惊了一下，甩袖抽走了手。
即将弹到地上，砰地一声，空中冒出几团白烟。
柳若轻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肩向苏玉冼靠，疑惑道：“炸了？”
“你才炸了！”
烟雾消散，金鸟的位置冒出个人来。
那女子一身绿裙，抓起银扇拼命给自己扇着风，嘴角抽搐，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脑中搜刮了一通，配合此人的说话方式，柳若轻迟疑道：“司慕？”
司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苏柳二人对面自顾自坐下，右腿往左腿上一搭，继续摇起扇子。
柳若轻记得这副模样，统共他见过三次。一次他刚穿越时，她倚在门边，一次昨日梦中，另一样貌的司慕怀里抱着要救的，是她，再一次，就是眼前，一脸不可一世的也是她。
如若他梦中记忆属实，这绿裙女子和司慕分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司慕却屡次三番披上这女子的面貌示人？
等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柳若轻指尖一颤，旋即握紧成圈，立在司慕面前，笑眯眯道：“司慕啊。”
司慕闻声抬头，“啊？”
只听“啊！”的又一声，司慕脑袋鼓起来一个肿包。
司慕捂起头，眼角泛出了生理性盐水，哀怨道：“你干嘛？！”
柳若轻咬起后槽牙，凑近低声一字一顿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你怎么来这的，你为什么成凤凰了，怎么和苏玉冼认识的......”
“停停停。”司慕起手打住。“说来话长。”
柳若轻眉间一跳，静静注视着司慕。
司慕扯起笑脸，“这事不好说，你自己悟来得更快点。”
柳若轻：“我悟你二大爷。”
司慕：“可我连大爷都没有。”
眼看柳若轻扬手就要揍，司慕一开折扇，将半张脸挡住，“哎哎哎——说真的，你慢慢就会记起来了。”
“你没感觉自己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柳若轻垂眸，“说话好像利索了点。”
司慕唰地合上银扇，一打响指，“那就对了。”
仍是一头雾水，柳若轻眉头紧蹙，“哪儿对了啊......”
司慕敛了笑意，一手搭上柳若轻肩头，正色道：“总之你放心，在这里，没人会害你，也没人害得了你。”
“咳咳。”苏玉冼轻咳一声打断对话，“到了。”
三人先后下车。马车夫眼看着上去的两个人，下来时就变成了三个，张张口半天没缓过神来，就被司慕塞进块银锭，连忙点头哈腰送客。
入国境口处排了很长的一条队伍，有肩抗米袋的苦力，有妇孺牵搀着孩童，有架数辆马车运输货物的商队。城洞两侧，立着两排手持长枪的士兵。
柳若轻望着长队叹了口气，便拉着苏玉冼认命地往队尾走去。
果然不管在哪，只要有人，就免不了排队。
“你去哪？”司慕扭头道。
“排队啊。”柳若轻一脸莫名其妙。
“排队？”司慕不解，径直走到一个士兵面前，解下腰间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那人顿时恭敬垂首，“李少将军。”
司慕点头应和，“队尾的两位，是我的客人。”随即向苏柳两人招手。
就这样，三人入城可谓是开了快捷通道。
一路上，认识司慕，不，准确来说是认识司慕身上的那副皮囊的人不少，邻里老少，凡是见了她，都要热情地问候上几句。
“萤丫头，尝尝这果子吧，新到的。”一个摆摊的大娘招呼道。
司慕一改往日的嚣张，温和地笑着，手往钱袋里摸出几文钱，“那就给我挑几个吧。”
“哎呦，几个果子，我还要收你的钱不成！”那大娘说着就把司慕的手往回推，“这么多年，多亏了你们李家守城，我们才能安心做生意，这点东西就当是一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脱，只当你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呢。”说到这份上，司慕不好推脱，于是接过果子。“那就多谢您的好意了。”
大娘一瞥身后站着的两人，玉树临风，面貌姣好，一时间八卦上身，胳膊耸了耸司慕，“萤丫头，你悄悄说给我，最近是不是有桃花了？后边的两位，哪个是？还是说......”大娘说着，笑意更甚，都快合不拢嘴了。
大娘以为自己说的是悄悄话，实则身后的师徒二人听的一清二楚。
柳若轻肩头不停地发颤，憋笑憋得肝疼。
苏玉冼彻底失语，敞开一张黑脸。
司慕嘴角抽了抽，“大娘，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只是我朋友。”
“哎，都是从朋友做起的，多相处相处就好了。”大娘一脸我懂你，不必多言的表情。
司慕：......
“我也知道，自打你父亲走后，边疆战事，哪次不是你去的？”大娘拉过司慕的手，语重心长，“只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总归要找个人值得托付的人护着你。杨夫人从不过问你的这些事，可你自己还是要上心的。”
心头动了动，司慕垂眼，“好。”
抱着一袋果子，说是只给几个，司慕颠了颠重量，大娘指定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塞了不少进去。嘴里啃了一口，伸手又递给柳若轻一个，“吃不？”
柳若轻接过，轻笑道:“谢谢李少将军，哦不对，还是该叫萤姑娘？”
司慕一头黑线，“在这儿就叫我李萤。”
“你刚刚那大家闺秀的样子装得不挺好的嘛。”柳若轻咬上一口，果汁溢在舌尖，甜在心头，“现在不装了？”
司慕扯了扯嘴，重音道：“嗯！不装啦！在你面前装个屁。”
眼看两人斗着嘴皮，苏玉冼幽幽飘来一句，“所以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
司慕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沉吟道：“长鸣丢了。”
